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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艾爾帕禮貌地點頭：「他是林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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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艾爾帕？」珮斯思索了一回兒，將那柄直刀遞給艾爾帕，然後道：「都不像是本地人的名字……刀劍收好，給你們傍身用，反正不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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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滿臉雀斑的小孩端上了熱騰騰的烤雞，金黃焦脆的外皮上，流淌著油脂與肉汁，在翼尖聚滴而下。盤子旁的切肉刀和叉子都被忽略，艾爾帕和林國健幾乎同一時間也忘記了珮斯、武器，空手和那隻雞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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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上的是兩盆麵包，剛好用來沾上肉汁和著吃。又是一陣狼吞虎咽，看得培理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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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郁黏稠的洋蔥湯，溢著甜膩的香氣，蒸氣升騰如霧。艾爾帕也顧不得滿嘴麵包，似喝水般朝口裡倒灌，結果落得燙傷喉頭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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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桌上早已杯盤狼藉，剩下來的只有麵包屑和雞骨頭。但看諸神上的份上，若是桌上還有一隻烤雞，艾爾帕不介意再將它變成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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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到底多久沒吃飯了？」培理問：「看起來不止一兩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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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兩星期沒有半飽過。」林國健滿足地打了個飽嗝，不忙打趣道：「培理伯伯，別誤會，絕不是因為你手藝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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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就是愛討罵。」培理嘴裡說著，臉上卻不見適才的嚴肅：「快快吃完付錢，洗好澡才給我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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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林國健滿嘴油膩，一個勁地傻笑。他朝桌上放了一個鑄上太陽符號的銀幣：「這個夠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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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一共是二十個銅板，午餐二人是十二個銅板，一隻雞十個銅板，加上欠我的十二個銅板以及幫這位客人付的十五個，總共是六十九個……」培理開始喃喃而語，林國健打斷了他，說道：「其餘的不用找續，培理伯伯你留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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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培理愣了愣，一手飛快取去那枚銀幣，轉身便急急走到梯階，像是怕誰會和他搶似的：「我先去打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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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到底是什麼人？」見培理走了以後，珮斯又向艾爾帕怪笑道：「衣衫襤褸，一老一嫩，口袋裡的錢卻多到花不完……該不會是摸了什麼爵爺的錢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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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受人恩惠而已。」他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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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嘛？」珮斯回答：「大概算是獵人罷？你給我錢，什麼也能給你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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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金獵人？艾爾帕心想，就是和僱傭兵那一籃子東西差不多。艾爾帕心裡是頗想和珮斯打交道的，當有了錢，就不想太易丟了性命，這是恆久不變的道理。他當初也僱有一隊傭兵，只不過，陸橋能給他們更好的價錢……這或許是最大的缺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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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許用得到你的服務。」艾爾帕抹抹滿嘴油膩，說道：「開個公道價，我們來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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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獵些什麼？」珮斯聳聳肩：「沒腦子的動物還是有腦子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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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對我們不利的東西，不管有沒有腦子。」艾爾帕寧可保險一點：「只要我們需要你的服務，我希望你就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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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價格會有點貴，你不介意罷？」珮斯說：「兩天一個銀幣，看情況額外收費，夠公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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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能保障我們的安全。」艾爾帕笑道：「林國健，即使阿斯特不在，我們也暫時算是有個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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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恍然大悟，拿出一個閃亮的銀色硬幣丢給他。珮斯隔著皮手套，輕鬆接住：「成交，我的箭只會瞄準你所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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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買些像樣的衣服，否則任何人都會以為我們的錢是偷來的。」艾爾帕又朝林國健道：「要不是你和培理早就認識，八成已經被賣了給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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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微微點頭，表示同意：「我們能先向老板借身衣服，再去市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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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過後，二人到市集採購了兩件擋雪用的斗篷、合身的羊毛大衣、硬皮衣、靴子、皮手套和貼身衣物。到離開的時候，林國健已不同了樣子，仿如一個年輕侍從般，竟帶了些英氣。雖然長期捱餓使他看起來太過瘦削，但身高卻彌補了這個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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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的市集對艾爾帕而言相當新奇。他流浪到葛斯堯之前，從未到過這種地方，以前與他照面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當地名商，買東西只會托僕人去辦。第一次走進市集，不免激起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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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氣溫使得鮮肉可以置在一塊冰磚上，店東既不必擔憂肉會腐臭，也不用忙著趕蒼蠅。而且狗隻招搖過市，完全不會被呼喝趕走，人卻反而對之退避三舍，彷彿遇到什麼不吉利的東西。還有罕見的氂牛，北洋人用牠們來馱貨，但其羶味可怕非常。艾爾帕發誓以後不會再走近這些動物，諸神在上，他情願和最臭的馬打交道，也比養氂牛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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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閒聊著經過易貨街時，注意到路上有數十個瑟縮街角的貧民。他們只穿著破舊的羊毛大衣，沒被覆蓋的雙腳冷得發紫，滿佈凍傷的痕跡。小孩在父母懷中更顯得脆弱無助，消瘦的他們很可能撐不過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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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徐飄降的大雪中，他們仿若城鎮景致的一部份，根本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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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艾爾帕覺得，林國健會想起他那死去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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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蘭他救了我們倆。」林國健停下腳步，雙眼之中盡是茫然：「可這座城還有多少他救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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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聽得一陣心酸，可他知道，單憑他和林國健的力量，根本做不了什麼：「算了罷，你幫不了他們的。食物、藥品、衣服……你那些錢又能負擔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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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林國健望著那些可憐人，指節因過度用勁而格格作響，他一咬牙，激動地說：「一定有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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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領主強徵土地，這一切也許不會發生。」艾爾帕試著解釋：「他們若能在田地裡工作，至少也能掙到幾餐溫飽，而不是在街上受寒，但你能阻止那些貴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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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還不行，但遲早一定可以的。」看見林國健的眼神如爐火熾熱，艾爾帕略為一愣。這些人與林國健毫無關係，他是為了榮譽？為了財富？為了地位？艾爾帕完全不懂，於是他問：「為什麼要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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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自己。」林國健的眼神真摯自然，而且堅定無比：「我不想有人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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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說完這句話之後，遺下大惑不解的艾爾帕。他回到市集，花下十數個銀幣，將整個攤檔的麵包、腌菜、乾肉和衣服都包下。艾爾帕眼白白看著他用木頭大車把貨推到受寒的人面前，然後向數十張愣然的臉說了一句話：「以後，與我一同做事，隨我一同吃飯，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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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彷彿看到諸神降臨一般呆住許久，再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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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心裡不禁對這個叫林國健的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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