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到莎拉娜時,她站在鐵洛特爾的太陽神金字塔上,耀眼得像陽光。溫蒂知道是她身上的金器所致,無盡女王,人民說,太陽神的榮光,她是叫這個名字嗎?無盡女王還是她認識的莎拉娜?溫蒂不知道,也沒有時間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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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身到了遙遠的北方來。這是女王的命令,和她同行的四戰士說,必須在北方的王成為威脅之前完成使命。但這真的是莎拉娜的命令嗎?那個溫柔得像北方陽光的女孩,溫蒂的回憶還停留在她連蟲子都不會傷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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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一切都改變了。改變,溫蒂一直都在改變,為了迎合周圍變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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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來到了臨海的懸崖邊,鮮魚的鹹腥味越來越濃烈,還有海風吹在頭髮絲,像糾纏了鹽和沙一樣粗糙而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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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海的漁船歸來,漁民忙着將收穫從船上拉到碼頭。有個混血的女孩推着小車叫賣,好吃的蛤蠣哦,新鮮的蛤蠣哦,熱熱的很好吃哦,兩塊銅片一碗兒,黃油和香草,只要多加一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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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熱氣的蛤蠣湯一大鍋,裝在老舊的鐵鍋子中。木車邊還吊着幾束新鮮的香草和大蒜,讓追求濃郁口味的人嘗嘗鮮。女孩貼身的袋子鼓鼓的,誰都能看出生意挺好,也許多得早上歸來的漁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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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吞了口口水,她繞大圈來到碼頭,當然不是為了買一碗蛤蠣而已,但她剛好餓了,剛才市場的烤魚香氣讓她動念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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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腰間的皮袋子裏掏出兩枚光滑的圓硬幣,上面是中界山的浮雕圖案,有些人叫做山銅幣,在加拉拜使用的人還不少,但平原以外的地方還沒有流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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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聽到口袋裏的銅錢聲,膚色和她一樣的女孩笑着走過來,眼睛卻沒有張開。也是,只靠銅錢聲就辨認得出溫蒂走近,這年紀和她相若的女孩大概自小就沒有見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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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一碗嗎?今天早上新鮮撈回來的哦。」女孩來到溫蒂面前,腳步像貓兒一樣安靜。溫蒂看清楚了她稚氣的臉,比溫蒂還要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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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鴉會和海邊的貓兒聊天嗎?」溫蒂說,同時將兩枚硬幣交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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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不要香草和黃油嗎?」女孩笑了笑,給她盛了一碗蛤蠣湯,黝黑的手靈巧得像長了眼睛,輕易躲開鍋子所有熾熱的部份,像在碗上跳舞。香氣湧到溫蒂鼻頭,無奈她帶出來的硬幣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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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將碗遞給溫蒂時,像刻意摔了一跤,熱湯濺到溫蒂手中。她吃痛縮開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瞪她也沒用,她看不見,女孩卻吃吃笑,像是猜到溫蒂現在的表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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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鴉沒有帶走閃亮亮,鳥爸爸很生氣呢。」女孩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湯你不好好拿着就要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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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亮亮的行為太難預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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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這次戒備着接好湯,女孩卻沒打算繼續戲弄她。溫蒂在碼頭邊挑了個位置,坐在海邊用手吃起來。賣蛤蠣的女孩像一點都不介意木頭車會被海鷗看上,來到溫蒂身邊。女孩比她矮小,膚色也一樣黑,看起來就像妹妹。但溫蒂知道,妹妹和她一樣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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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因為它太耀眼了,渡鴉閃盲了眼睛?」女孩即使沒有睜開眼,溫蒂也能聽出她口中的冷意。她從木板的隙中抓起一塊卡住的小石子,在手上把玩著說:「鳥爸爸還有貓兒,要是被牠知道渡鴉走了風聲,會叫貓兒咬死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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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咬死,可以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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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知道女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聲線總不可能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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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鳥兒還有很多,渡鴉只需要幹好最骯髒的事。」女孩帶着威脅的口吻稍微收斂了一些,但溫蒂心中還是一陣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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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鴉所做的事,就是鳥爸爸期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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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緩緩地說,從蛤蠣的殼中吸出肉來,甜美的鮮味充滿了口齒,再喝一口湯,暖意平復了脾氣;坐在旁邊的女孩哼着奇怪旋律,在她旁邊搖擺着頭腦,唱起歌來:「渡鴉,渡鴉你聽清楚了,海邊的貓兒只會說一次,閃亮亮會離開城堡,這是誰都知道的事,但是城外的世界遼闊得很,世界遼闊得很,在哪裏走失了都不奇怪。鳥爸爸說讓他走,讓他走,遠走高飛,以後都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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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點了點頭,知道她應該怎麼做。歌兒還徘徊在海風中,忽然被破空之聲打斷,石子咻地擦過溫蒂耳邊,留下火辣辣的痛。背後傳來海鷗驚叫拍翼,然後啪的一聲,溫蒂回頭,只見一隻白鳥胸口污血,躺在地上掙扎幾下,便沒有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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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兒值兩個銅板哦。」賣蛤蠣的女孩又哼起古怪旋律,站起身來,邁着輕鬆步伐拾起死鳥,放到木頭大車旁,唱道:「渡鴉渡鴉,這次你不要再犯錯,否則下一只鳥,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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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吃着碗裏的湯。蜈蚣草、朝陽綠、乾血芹……木頭車旁邊掛的香草一半都是有毒的,溫蒂才不會額外付錢買她的結局,現在還不是時候。海風打亂了女孩的頭髮,灰白的帆隨着風飄揚,在髮絲前化作了一縷縷,像溫蒂的心情一樣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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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造的船果然很不一樣,溫蒂看了會兒風帆,強迫自己下了個結論。小漁船上掛上大三角帆,漁民出海前都會祈求各式各樣的神保佑、風與鹽的神、會救起遇溺者的海豹女、還有求恐懼和災難的深淵遠離他們……南方就只有太陽神,也只有獨木舟,無論要去多遠,還是自己一雙手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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