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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大陸，連城帝國，葛斯堯城走私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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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鮮有地憶起弟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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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火焰，他看見弟弟就坐在旁邊不遠，正在用樹杈玩弄柴枝，口中哼著一首名叫《星痕》的民謠，歌詞訴說神域界再臨，凡人有幸與諸神同在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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謐靜的森林中，雪花悄悄飄落，在黑暗中紛紛起舞，酷似純潔的精靈，好奇地窺視這對落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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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將這首歌哼了一遍又一遍，林國健當時正忙著用破了個缺口的瓦碗收集比較潔白的冰雪，沒有在意。但弟弟的聲音在耳邊徘徊，重覆著相同的調子，彷彿寥寥中簡樸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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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曲忽然一止，弟弟若有所思地說：「健，我說啊，要是世界上沒有『佔有』這個概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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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只是愣了一愣，似乎不太明白弟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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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微笑著，繼續説：「就像你這碗水會分給我，我也會和你分享火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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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傻話。」林國健含糊地回應，他將瓦碗放在火堆旁，好讓雪融化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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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啊！」他用手上的樹杈將瓦碗推近火舌一些，說道：「如果帝王願意與人民分享他的財富，人民自願為國家作戰，地主能借出空置的土地，多餘的作物能分給需要的人……這必定會是天堂般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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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這世上哪裡有人有像你這樣的想法呢？」林國健哈哈兩聲，站起來道：「我去拾些柴枝，你還是看好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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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吝嗇了，林國健心想。他只恨自己沒有和弟弟聊下去，因為那就是弟弟短短人生的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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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一場忽如其來的暴風雪，就奪去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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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彷彿就在昨天，自己抱著他漸漸變冷的軀體，用盡了所有力氣，一直狂奔著，來到葛斯堯城門前面，只是在那個無情寒夜裡，城門無情地緊閉，將他擋在外面。因為雪暴，戰神之劍都不知躲到哪去了，任憑林國健如何呼天搶地，始終無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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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暴雪掩埋的林國健隔天被聖殿的修士所救，奇蹟般活了下來，也許是諸神開的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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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火焰，他察覺自己正屈坐在一條陰冷的隧道內，身周全是衣衫破爛的人，有老有嫩。這些面孔並不陌生，有近似自己的年青人，有剛剛增添孩子的家庭，還有挽著老婦人的小孩。這數個月來跟隨自己的面孔有增無減，但自己懷中的錢包卻越來越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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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香噴噴的玉米糊伴肉湯用木碗盛起，被分到每個人的手裡。看到那些人臉上滿足的表情，林國健縱然知道最後幾袋玉米粉都用在這一餐之上，心中卻也感受到幾分暖意。他從不明白，為何快樂可以這樣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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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來得快，也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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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算過了，總共二百一十二人，比昨天又多了七個人，一個年青人，四個孩子，兩個老人。」艾爾珀跌坐在林國健旁的硬泥地上，火光映得他的臉略為滄桑，雖然面容已經較當初認識他的時候來得有神，但兩鬢更見斑白。他雙手撐在身後，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林國健，人數這樣增加下去不是辦法。尤其是沒有工作能力的人。現在旅館的收入沒了，單靠剩下的錢捱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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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林國健沒好氣地回答，情況他自己是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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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艾爾珀沉聲道，卻被林國健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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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回家鄉了？」林國健察覺到自己的語調非常冷淡，但他懶得放進任何情感，也許是因為有人破壞了他難得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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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艾爾珀說道：「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阿斯特會有辦法……只要你親自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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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麼……」林國健聽到這個名字時，想到自己今天所說的話，和阿斯特失望的神情。這個人，林國健越想越想不透，與阿斯特不過兩次見面，卻每次都得他出手相助，他甚至為了自己豁出了性命，是什麼理由讓他幫助自己到這地步？為何他屢次相助，自己仍然會萌生懷疑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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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去懷疑麼？」艾爾珀忽然搭著他的肩，高聲道：「當初你不顧一切，花下大筆的錢去幫眼前這些人，我也曾經非常懷疑你的企圖，他們相信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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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不少人將目光投向這邊，聽到艾爾珀的話，不禁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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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沒有多作解釋，但我記得你說過『我不想有人像我一樣』。就是這個簡單的原因驅使你為這些人花錢、賣命的，對罷？」艾爾珀站了起來，吸了口氣又說：「你並沒有得益，卻獻出了自己。於是我被你的信念所感動，自願留下來，我相信這裡的人也一樣。他們視你為領袖，信賴你、支持你，甚至為你賣命。難道這樣你還不明白嗎？別再懷疑自己了，起來帶領大家罷，林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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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陷入沈思許久，終於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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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兩個人在地面上把風。」他用左手支撐身體，站了起來，聲音清晰地響徹隧道：「其他人跟我走，帶上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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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準備幹什麼？」大衛從泥地上抓起斧子以及牆上火把，走過來問。大概二十來個年青人見大衛走上前來，也紛紛跟隨，手中盡是一些切肉刀子和木棍削尖而成的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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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燒我們旅館的人討飯吃。」林國健淡淡地笑道：「你們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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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打算搶戰神之劍的倉庫？」大衛略為一呆，看樣子是有點意外。正當他身後的年青人們也開始猶豫的時候，他卻呵呵大笑道：「果然是老大啊，該死的，這麼好的事情怎能不預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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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樣的，膽子不少。」珮斯手上依然是把外型暗啞的弓，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從梯階上跳了下來，咧出一口黃板牙道：「要是你把那群混蛋珍藏的夏季好酒留給我，就給你少算一個月的薪酬罷……他們最少一定在倉庫放一、兩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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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伯丁，你來麼？」艾爾珀呼出一口寒氣，林國建從側面看到他的嘴角微微鈎起，是種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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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有點受寒。我怕會拖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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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發現斯伯丁瑟縮一角，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沙啞。他自中午起就不停地咳嗽，林國健心想，也許現在病變重了。逃離戰神之劍的追捕後，一直因為柴枝太濕而沒有生火，或是因為這個原因罷，林國健歸咎於自己的準備不夠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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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休息一下。」林國健拍了拍斯伯丁的肩膀，說：「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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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珀一邊帶上手套，一邊問：「林國健，你的計劃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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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斯堯建造在臨海的峭壁上，卻沒有軍港；神域海沿岸的守備軍非常少；巧合地，城牆離貧民窟並不遠。」林國健用手比劃著說：「據我所知，北濤塔的守軍不過半百。在北洋的冬季站城牆不是一件好差事，大部分的士兵想必會在地窖裏烤火喝酒。只要我們分散，將把守通道的士兵都幹掉，然後再把地窖的門堵住，就不會有人來阻礙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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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不能發出聲音？」大衛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失望，他一定又是想大吵大鬧地衝入戰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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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健把食指放在唇上當作回應，然後向艾爾珀說道：「我需要你留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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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珀略為沉默一陣子，但他很快露出信任的神情：「……我相信你的判斷，我會留在這兒，順便看看阿斯特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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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別給戰神之劍抓了才好。」林國健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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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意的。」艾爾珀輕聲說道：「你從來都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更何況他又一次救了你，也救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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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們仍需要他幫忙。」林國健轉過身去，把臉藏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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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莫爾扎有句說話，『對朋友不需要掩飾，正如大笑不需要掩嘴』，我自己覺得還挺有道理的。」艾爾珀搭上他的肩頭道：「準備好木頭車和馬，你會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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