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五十回、濕濕茸茸小傢伙》

《第一佰五十回、濕濕茸茸小傢伙》

Jul 26,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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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回、濕濕茸茸小傢伙》─韶華篇第五章2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tNIkLfYO

　　不知過了多久陸寧才回來，總之聶芳已經將斗篷和頭髮擰到擠不出水，然後坐在石洞深處，百無聊賴地撥開濕透的髮絲。

　　聶芳發現有人來了，抬頭瞅去，為之大驚，嚇得跳了起來，還撞到了洞頂。他一臉猙獰地按著腦瓜兒急急湊上前去，道：「陸寧！你你你你你帶了啥鬼東西？」

　　陸寧右手拎著一包白布，裡頭裝著鼓鼓的，凹凸不平。也不知哪裡來的白布，總之裡頭肯定是木枝那類，但最讓聶芳詫異的是他的左手，攥著、攥著一隻──

　　「松鼠！」

　　聶芳大叫一聲，瞠目結舌盯著大掌中毛茸茸又濕漉漉的小東西，兩條短小的胳膊掛在食指上，一張棕色的小臉特別可愛，渾圓黑亮的大眼透著人畜無害的單純，再往下看，兩條肥肥短短的腿垂在那兒，還有一條還在滴水的大尾巴！

　　陸寧先將白布往一邊扔了，裡頭的草枝木枝昭然若揭，接著拖著一身水回到聶芳面前，將左手遞了出去，道：「你的晚膳。」

　　「晚……」

　　聶芳愕然抬面，誇張一臉，比見鬼了還要夸誕，愣愣驚聲道：「晚膳……晚膳……你開玩笑吧？現在才什麼時辰……不，不是時辰的問題，你從哪抓來的小松鼠？不……也不是哪來的問題，是、是你……」

　　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陸寧仍未收手，道：「回程撞見，就帶回來了。」

　　「噗！」

　　聶芳驚上加驚，表情特別古怪，道：「喂喂喂！什麼看見就帶回來啊！外頭這麼多樹，怎不見你搬一棵回來了？還有，盈盈一水間的規矩跟你家規矩一樣，怎能殺生啊？呃，雖然這裡是外面，但你自己……等會兒，你也不能看著我殺生啊！」

　　他的思緒到最後才清楚，陸寧只說那是他的晚膳，又沒說要替他料理。

　　靜默片晌，陸寧淡淡道：「你，別餓著。」

　　「……」

　　聶芳睜圓雙目，唇角垂得老低，緊繃著一臉，特別古怪，怪得陸寧都蹙起了眉頭，他又將手中的松鼠往前伸了一些，道：「拿去，我要生火。」

　　聶芳大駭，讓他拿著「食物」，又要去生火，雖說他知陸寧是要烤乾身子，但──

　　然後他還是接過了松鼠，用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濕漉漉的。

　　聶芳將松鼠抱至面前，大眼瞪小眼，他瞅這松鼠怎這般呆傻，毫不掙扎，吱都不吱一聲，竟然還有些可愛。

　　陸寧甩了甩袖子，聶芳嚇得抱著松鼠退回深處，生怕被濺濕了。他一屁股坐下，松鼠就置在腿上，外頭下著雨，他也捨不得這小傢伙出去淋雨，便輕輕攥著了。這小傢伙還真不掙扎！

　　聶芳看著陸寧蹲在地上挑木枝，堪堪堆疊，實在有趣。他將松鼠轉了個面，一人一鼠齊齊瞅著那一身濕的碧綠白裳。

　　陸寧將木枝作堆後，劈手便是一把靈火，聶芳看得嘖嘖稱奇，就算他金丹還在，他也使不出靈火的。藍烝能成嗎？他也不清楚。

　　之後，陸寧起身褪去外衣，聶芳愣了愣，陸寧的中衣因濕透而服服貼貼的，清楚可見貼身的襯衣也服服貼貼的，雖說見不到體膚，卻盡顯其身材。

　　聶芳又是一陣嘖嘖稱奇，他起身湊了過去，暖意撲身，他將松鼠舉高了些，讓牠也烤烤火。

　　他萬萬沒想到，陸寧竟然會說那種話──

　　「整隻放進去就好。」

　　這話聽得聶芳大驚失色，連忙將松鼠往懷中摟去，好似護著寶貝兒，罵道：「放你個大頭！你怎不把你自己放進去烤！」

　　陸寧抖了抖外衣，俛面瞅去，道：「你吃嗎？」

　　聶芳又是驚得倒抽一大口氣，故作正經地又罵道：「什麼蠢問題，我、我當然不吃人肉了！陸靜虛，這燃的可是你的靈火，用這殺生可是算你頭上的！不成！」

　　陸寧將斗篷取了過來，一屁股坐下，兩件外衣就置在一邊，這才張口道：「你當初在盈盈一水間，就沒這麼守規矩。」

　　聶芳癟癟嘴道：「我是替你守規矩。」

　　陸寧道：「我自己會守。你非我陸家之人，隨意即可。」

　　聶芳感覺有些怪，陸寧這般大方實在詭異，他不願深思，挪了個位置，面著陸寧，將松鼠舉了起來，道：「你瞧，這小傢伙多乖巧多可愛啊？況且我也不餓，不是與你說過嗎，修妖道鬼術之後我不怎麼會餓的，兩三天沒吃也沒事兒！更何況，我怎能獨自飽腹啊？到底是誰俘擄誰了？」

　　陸寧淺淺一嘆，道：「那便不要吃吧。還有，別一直胡說，我不是擄你。」

　　聶芳放下松鼠，道：「那你是怎麼我啊？」

　　陸寧道：「……我是保護你。」

　　聶芳一臉古怪，道：「我何時說要你保護了？」

　　頓了一頓，他閃過一念，急急又道：「喂喂喂！不是早說護衛任務結束了嗎？連西狩的目的都達到了，風仲羲已經死了！」

　　陸寧道：「我知。」

　　聶芳崩潰道：「那你是為了什麼啊！」

　　陸寧搖搖頭沒有答話。

　　聶芳屏住氣息，簡直難以置信，陸寧比他想得還要冷靜太多了，如何都套不出話來。他知道陸寧向來實誠，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如今只是搖頭，卻非出言否認，那就代表他不能說或是說不了！

　　這樣想就更可怕了，陸寧心裡究竟藏著什麼，他真有些不想知道了。可沒問出個所以然，他又覺得煩心，煩上加煩，糟透了。

　　沉默良久，聶芳垮下肩膀，又舉著松鼠去烤火了，淡淡道：「我明白，你不說的事兒，拿刀架著你的頸子你也不會說的，所以我也不問了，等你哪天願意開金口，什麼事兒我都會聽的。我現在還有個問題，這小傢伙呆呆傻傻的，看著也不像被你嚇的，我真擔心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陸寧細細聽畢，靜默須臾，道：「你以為如何？」

　　聶芳偏頭看去，笑道：「等烤乾身子，我就不抓著牠啦，看牠要怎樣唄，真的傻到又去淋雨，我也不管了。」

　　陸寧點點頭。

　　外頭的雨似乎大了一些，火堆的啪啦聲幾乎被蓋過，聶芳的聲音也是。

　　＊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大雨滂沱，特別昏暗，看不出時辰，陸寧也懶得算了。

　　火堆生在中間，聶芳倚著右邊的石壁，衝著松鼠上下其手，乾得差不多了，就是他自己的頭髮還有些濕涼。

　　把松鼠非禮完了一番，聶芳瞅向火堆旁的那人，驚呆他了！陸寧看起來竟然已經全乾了！頭髮也是！

　　也不知何時的事兒，竟然連置在一邊的外衣跟斗篷都乾了！

　　聶芳愣愣地看著捧著斗篷的陸寧湊了過來，還道：「天冷，穿上吧。」

　　聶芳道：「你又不冷，怎知天冷？」

　　陸寧將斗篷遞了過去，道：「你冷。」

　　聶芳差點兒就說：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冷。

　　他低頭看了眼松鼠，索性遞了出去，道：「兩個選項，替我抓著這小傢伙，或是你替我穿上吧！不過我頭髮還濕答答的，你烤火怎這般快速？」

　　陸寧沉默片刻，搖搖頭道：「不知該如何說。起身，我幫你弄乾頭髮。」

　　聶芳又驚又喜，當即起身，還背了過去，道：「怎麼幫啊？」

　　陸寧將斗篷掛在肩上，兩條胳膊伸了過去，他將髮帶一把扯下掛在腕上，一手捧著聶芳的頭髮，另一手以指櫛髮。

　　聶芳從石壁的火光和髮絲的牽動，清清楚楚知道陸寧在做什麼，他張著雙眼雙唇，甚是木然。

　　一盞茶時間過去，陸寧停止梳髮的動作，將聶芳的頭髮抓成一束，取下腕上的髮帶，輕柔仔細地纏了上去。聶芳嚇得差點兒忘了呼吸。

　　待馬尾高掛，陸寧撤了手，他取下肩上的斗篷，往那身黑裳背部蓋了過去。

　　聶芳倒抽一大口氣，幸虧陸寧也只能做到這些了，不過這也夠叫他難為情了，他如何轉身過去啊？

　　不過天不從人願，陸寧道：「可以了，轉回來吧。松鼠身子乾了嗎？」

　　聶芳嘴角一抽，道：「乾、乾了。」

　　陸寧的聲音遠了一些，道：「你方才不是說要放了？」

　　聶芳腦兒裡當即閃過：把松鼠放了就等於和陸寧獨處了，尷尬倍增！

　　他從倒影中看到陸寧走回火堆邊，訕訕笑道：「我越瞅牠越覺得可愛，外邊雨又這麼大，再看看吧！」

　　說畢，他聽得一個應聲，鼓起勇氣轉了過去，背上的斗篷暖烘烘的，前身未掩之處，暖意撲面，前後都暖烘烘的，連頂上也是。聶芳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陸寧已將外衣打理好，又是一身乾淨俊逸。聶芳暗忖：誰會說這樣的人是綁架犯？

　　聶芳將松鼠捧在面門旁，道：「喂，陸寧，你譙，這小傢伙可愛不？」

　　陸寧看將過去，靜默須臾，道：「還行。」

　　又還行！聶芳方才堆積起來的好心情一下又沒了。他癟癟嘴聳聳肩，走至陸寧身旁，抬起下顎，道：「替我繫上吧，不然替我抓著這小傢伙。」

　　他早知陸寧的選擇了，索性將兩手置在腹前，渾然不影響陸寧替他繫上束帶。

　　聶芳忽然挺享受這種被服侍的感覺，到底是誰綁架誰了？

　　之後聶芳縮回了石洞深處，舉著松鼠左擺右晃的，就是不見牠掙扎反抗，究竟是真傻還是嚇傻，他也不明所以。

　　至於陸寧，就顧著火堆、看著聶芳。

　　＊

　　第二營寨主大門，白雲飛與金冠玉會合，簷下躲雨，二人神情凝重，從彼此眼神可見，他倆都知道了方才發生了什麼。前腳才一走，就緊接著發生的……

　　白雲飛道：「金兄，你也聽說了吧，疏影公子帶著成華兄……跑了？不知金兄有何高見？」

　　金冠玉搖搖頭道：「當前是說陸公子帶著聶公子跑了，但人多嘴雜，以訛傳訛，眾家唯恐妖師，最後會演變如何，白兄應當清楚。」

　　白雲飛臉色特別難看，道：「是啊，肯定會全推到成華兄頭上的。你有雙仙的指令在，那我……我是不是該留下，幫忙找人？現在又下著雨……」

　　金冠玉道：「白兄可有頭緒？」

　　白雲飛搖搖頭道：「沒有。他們一定沒走遠的，成華兄沒有佩劍，眼下一定待在一處，等雨停了，會去哪兒就更難說了。」

　　金冠玉淺淺點頭，道：「白兄孤身一人，既然沒有頭緒，便不要自亂陣腳吧。營寨還有前輩們與藍公子，仙門百家幾萬人。但燈火闌珊處那兒，沒人能替你見你想見的人。」

　　白雲飛有些驚訝，沒料到金冠玉會這麼說，果然他心裡想什麼，都被看得透徹了。他拱手笑道：「多謝金兄，那咱們走吧。落雨濕滑，二位注意腳下。」

　　金冠玉與金宵回以抱拳，隨後三人取劍，不怎麼浩浩蕩蕩地淋著雨御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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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營寨，藍烝帳內。他將聶成華還有陸靜虛的事都交給陸玄機了，他只能用「聶成華不是藍家的人、陸靜虛是陸玄機的親弟弟」這些事實來說服自己。

　　他原本在倆兄長的帳前站了很久，淋了很久的雨，始終沒敢出聲，他甚至不確定裡頭有沒有人。是有門生來送熱茶才將他勸回帳內的。

　　藍烝換了一套衣裳，坐於席位，歪頭垮肩，姿勢斜軟，也不知是如何維持不倒的，而案上那一壺、一盞的熱茶都變得像外頭的雨水那般冰冷了。

　　他眼目空茫，不知望著什麼，目光所及之處是何物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心裡頭所想所見的。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甚至無法說明與形容，與聽聞白家大滅、未婚妻身死的感覺渾然不同，就好像、好像他親手將極為親密的人推落懸崖。

　　猛地，一陣巨大的轟隆雷響喚回了他的神志。

　　黯淡的神目堪堪染上光輝，卻仍是呆呆愣愣的。藍烝擺頭看向帳門，雷聲雨聲交雜一塊，正如他的心緒那般交錯糾結。

　　他知道聶芳怕打雷的，雖然不明原因。他忽然想不起來打雷時聶芳害怕是什麼樣子，也想不起來自己都是怎麼對待聶芳的。數落、安慰、陪伴？皆是？皆無？

　　「打雷了……聶成華他……怕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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