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四十三回、失傳奇毒斷鄉離》

《第一佰四十三回、失傳奇毒斷鄉離》

Jul 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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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四十三回、失傳奇毒斷鄉離》─西狩篇第二十九章2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60TFqPTh

（斷鄉離，離鄉斷腸。）2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M8j3aCr9

　　眾人席地，生氣滿滿，卻又死氣沉沉。

　　唐蝶語將小刃置於桌案，說那是一種叫作「斷鄉離」的毒，是種混合毒，南疆並無使用。毒性說強不強，說弱不弱，此毒由脈息入，很快會竄至心臟，置人於死。若是接觸表面，不入體內，倒是渾然無礙，就算不小心劃破皮膚了，尋常成人只要於一刻鐘內吸出來就無大礙，當然越早效果越好，遲了一些多半需要藥物調理。

　　中毒之後的反應則是：全身麻顫，經絡似火，最終咽喉堵氣致死。

　　他最後說，風南羽劃刀於頸側，毒發最快，痛苦的時間很短。毒順血而流，只要不觸及毒血即可。

　　眾人聽畢，紛紛瞭然，確實不好說毒與不毒。

　　白雲飛問有沒有解藥，唐蝶語說沒有，因為不需要。白雲飛感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聶芳也提了個問題：「清竹公，這毒為何叫這名兒啊？」

　　眾人齊齊看向他，神色各有古怪，聶芳環視一輪，聳了聳肩，擺明說著：我就好奇這個不行嗎？

　　唐蝶語失笑道：「這毒據說是一名遊子自盡所作，好似歸不了家，痛不欲生，將幾種毒混在一起，就成了這斷鄉離。」

　　聶芳恍然：「哦！還真是名符其實！」

　　唐蝶語點點頭道：「不過，這斷鄉離早已失傳，就連我也不知原料為何，興許要回去翻翻典籍，看能不能查出個什麼。感覺這風南羽的身分並不單純，有問出什麼嗎？」

　　藍逸情搖搖頭道：「問過那些長輩了，說了很多，但都沒說到重點，很明顯在瞞著什麼，總之是問不出來了。」

　　聶芳道：「清竹公！既然你都不知那斷鄉離怎麼做的，又為何確定就是斷鄉離啊？」

　　坐他左手邊的藍烝狠狠地瞪著他，可聶芳是看著右前方的唐家宗主。

　　唐蝶語笑道：「屍公告訴我的。」

　　全場幾個小輩除了陸寧，齊齊大驚，對屍公的理解默默更新了，不，應該是對唐蝶語。

　　頓時陷入莫名的寧靜中。

　　聶芳靈光一閃，連忙張口道：「對了，我還不知世家的打算如何呢，真要聽那些人的？」

　　白雲飛率先答道：「依我立場，是沒打算對那些外家下手的，我覺得他們各回各家就好，也算是解脫了吧，從他們沒了戰意，到現在投降了百依百順就能看出，他們根本不忠於風家。還有風青他們，風仲羲的親眷，我倒覺得死亡對他們才是一種解脫。可是風青幫過我，他確實替我將父親他們的遺體葬妥了，而且他實在無辜。老實說，我真不想讓他與他姐妹就這麼死了。」

　　聶芳不禁佩服白雲飛的氣度，是非明辨，始作俑者是風仲羲與風棋，如今源頭已死，麾下之人便沒有什麼好追究的，分明他白家才是最慘的。

　　金冠玉道：「金某以為，將外姓全數殺盡，反而於天下不利，更易激起人怨。況且人數眾多，殺生之孽，都會落到各家門生頭上。」

　　藍逸塵道：「冠玉公子，令尊的意思呢？」

　　金冠玉看將過去，道：「家君之令，全權交由晚輩處理。」

　　說白了，金子笙的意思就是沒有意思！

　　聶芳默默看向了陸家宗主。陸玄機瞥見，淺淺笑道：「華山陸氏向來不服無端殺伐。」

　　簡潔有力。聶芳又默默看向了唐家宗主。唐蝶語道：「唐門不干涉中原決定。但我認為，順從眾議於世家有益。雖說我們宗主能代表整門立場，但傷亡盡是門人，那些人亦有親友。死者難表怨恨，可生者就不同了。」

　　聶芳登時驚愕。

　　藍逸塵道：「唐宗主所言無誤，這就是我們糾結的部分了。我們身為世家宗主，卻不能以一概全，門生雖未表態，卻只是不敢也不願表態。倘若我們真不服眾議，怕是有損威信，影響甚遠。」

　　聶芳更是驚愕，道：「那也不該殺這麼多人啊？真要殺的話，親眷們不都說了任憑處置？」

　　藍逸塵道：「兩個營寨與本家的零零總總加起來，約莫兩萬，已經死了夠多人了。若真要殺，又該由誰來殺？這崑崙山的陰氣又何時能散？怕是連山川大地都會染紅了。」

　　靜默片刻，聶芳有些懦懦地道：「……化神谷。」

　　眾人一驚，藍逸情倉皇道：「阿芳！你想做什麼？」

　　聶芳抬面看去，搖搖頭道：「我沒想做什麼。這崑崙山早成陰山，救不回了。我只是想說，如果你們真的要殺他們，能容得下那麼多屍體的，就是現下空蕩蕩的化神谷了……反正也不過就是、就是放回去而已……」

　　屍鬼傾出，化神谷空，物歸原處，屍鬼無別。

　　又是一陣沉寂，氣氛驟降，聶芳眼簾低低垂下，搖了搖首，輕聲道：「我不像你們考慮這麼多，那些我想都沒想過，甚至不能理解。而且我的立場應該與那兩萬人更接近才對，所以我也不好說什麼。」

　　藍烝罵道：「聶成華！你胡說什麼！」

　　聶芳淡然看去，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鬱色，道：「我讓劍尊去黑澤那兒的路上，不知殺了多少人。」

　　藍烝倒抽一大口氣。白雲飛急道：「成華兄，那又不是你殺的！」

　　聶芳瞅了過去，道：「劍尊為我所驅，為何不算我的？」

　　藍逸塵沉聲道：「阿芳，沒你的事兒，出去。」

　　聶芳怔了怔，氣氛更是凝重，他沒看自家大師兄一眼，甚至沒看任何一眼，只是點了頭，起了身，說了一聲：「是。」

　　帳門起落，黑衫離走，頂上那條藍色髮帶，在三名藍家人眼裡看來，竟異常陌生。

　　聶芳離開帥帳後也沒去找隅卯，而是繼續偷偷摸摸地探索營寨，他要去找風青他們！

　　帥帳內，不言半句的陸寧倏然起身，匆匆說了句「告辭」便急急離開了。陸玄機喊了自家弟弟一聲，卻只得了個頭也不回的反應。

　　藍烝看著陸寧的背影消失於簾幕下，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出來了，明明聶成華是他藍家的人，是他的髮小，該追出去的應該是……

　　可他動彈不得，他連聶成華為何穿著華山陸氏的斗篷都問不出口。

　　白雲飛急道：「道陵君、孝玄君，沒有時間了，我們該如何是好？」

　　藍逸情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狠狠吐出，道：「殺吧。」

　　＊

　　聶芳找到半夜都沒見著風青他們，陸寧找到半夜也沒見著聶芳，就被強迫去休息了。若非有陸寧給的斗篷，聶芳怕是也沒法撐這麼久，他就偷了點水來喝而已。

　　他在堆雜物的帳子裡睡了一夜，然後被外頭的腳步聲給吵醒。

　　那帳子在通往帥帳的必經之路上，他就等著別人吵醒他呢。

　　聶芳偷偷摸摸地回到昨天偷聽的地方，果真帥帳前又擠了一堆人，看日頭位置，大約辰時末吧。

　　雖說此地見不著帳前有何人，但安全第一。

　　而那群人自然是來討個說法的，吵吵鬧鬧的，聶芳倒懷念起了盈盈一水間的禁止喧嘩了。

　　帳前，世家皆在。左至右乃藍烝、陸寧、陸玄機、藍逸塵、藍逸情、唐蝶語、白雲飛、金冠玉及侍衛金宵。

　　藍逸塵道：「諸位稍安勿躁，我們已經討論完妥，還請諸位靜聽。」

　　之後是幾道驚呼，接著慢慢安靜了下來。

　　藍逸塵深呼吸了兩口，道：「世家已達成共識，願從眾議。」

　　帳前一片歡呼，藍逸塵又道：「不過，咱們一事一事來。風仲羲的屍身如今在我身後的篷子裡，諸君的意思是將之挫骨揚灰，我們世家都同意了，那麼現在就要執行嗎？有無其他疑慮？還有最重要的，由何人來執行？」

　　眾人面面相覷、議論紛紛，過了一會兒，有人道：「道陵君，必須當著大家的面兒執行的！至於由誰來……那自是有勞雙仙了！」

　　藍逸塵心內冷笑了一聲，心說這群人還真不過問風仲羲的死因了。他道：「諸君興許不知，這風仲羲走火入魔，渾身魔氣，久久未散，貧道自認，沒有那個能力。」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紛紛說著：道陵君沒有能力，那誰還有能力啊！

　　偷聽的聶芳為之大驚，一是驚訝順從眾議，二是驚訝他大師兄奪回主導，三便是驚訝他大師兄以謙虛擺他們一道。

　　過了一會兒，無人應答，藍逸塵又道：「風仲羲屍身在此，任憑處置！抬出來！」

　　說畢，他側身讓道，身後的帳門由內而啟，倆藍家門生一肩一腳，將風仲羲直直抬了出來，於眾人面前打橫立定，眾目睽睽。

　　前頭有人指著風仲羲的頸子問是怎麼回事，藍逸塵心想可有人問了，道：「諸位有所不知，這風仲羲並非我等所殺，當我們趕到時他早已身亡，由唐宗主所探，死因是名為斷鄉離的毒。此外，風仲羲之妻風南羽亦中此毒身亡，我們推斷風仲羲是由其妻所殺。我想問在場一句，有沒有人熟悉風南羽的？風氏親眷問了又問，得不出什麼可靠的信息。」

　　全場譁然，議論紛紛，那風南羽是何人眾所不明，甚至與小輩們相當，不知有這號人物的也不在少數。

　　藍逸塵道：「再提醒諸位一句，風仲羲的血有毒不可碰，若非一鼓作氣將他滅去，那血會濺出來，魔氣亦不可測，還須慎之。」

　　之後藍逸情上前一步，朝風仲羲催動靈力，銀光才正爬上風仲羲的面門，便有一股黑氣盤生而上，眾人驚詫，他當即收手，道：「各位可見，風仲羲雖已身死，但魔氣是活的。正因如此，我與逸塵才沒有信心能成，還望見諒。」

　　聶芳啥也看不到，依他聽來到也能思量個幾分，他想自己當初對風仲羲催動鬼術，魔氣並無反應，果真善惡有別。

　　「那、那該怎麼辦啊！」

　　也不知誰喊的話，藍逸塵深深一笑，道：「我有一法子。先將他架起來或隨便放在什麼裡面，你們要一人捅他一刀也成，就是注意別碰到血，不過不知魔氣會否如何。之後一把火直接燒了，周圍佈個結界即可。」

　　就這麼便宜風仲羲？眾人心內如是想到。

　　藍逸情道：「以靈火毀之，亦能將之打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存。如此的話，我與逸塵可是信心滿滿。」

　　他表面說得大義凜然，實際上心裡在說：就以靈力點火，輕輕鬆鬆簡簡單單還不髒手！何樂而不為？

　　眾人面面相覷，先有疑慮，終是應允。

　　「那便有勞雙仙了！」

　　此言一出，藍氏雙仙笑得特別和善。之後倆門生將風仲羲的屍身抬回了帳內，藍逸塵霎時斂容，道：「好，風仲羲的處置已然決定，風南羽亦同。那咱們討論下一件事兒吧，關於兩萬外家修士的處置。」

　　聶芳大驚，最先他大師兄說願從眾議！

　　可而今卻不若他預想那般，帳前安安靜靜的，就一些細微的喃喃自語。

　　藍逸塵對此甚是滿意，他擺著一臉肅然，道：「經過一夜，我想諸君都冷靜了不少。各位的意思我們都明白，我就說幾句昨日不便說的。各位許是沒去見過那兩萬修士，他們早已褪去八卦麒麟裳，資源不足，他們寧願冷著身子也不願穿，至多就是墊在地上踩，而他們毫無反抗，互相扶助，比我藍家的狗還要乖巧，他們甚至不求諸位原諒，只求不要波及親友。那麼我便問一句，倘若諸位作為他們的親友之一，能欣然接受他們的死亡嗎？指不定諸君家中就有認識其中之人的。紙包不住火，戰死這個理由，我聽著都覺得可笑。」

　　眾人神色複雜，見帳前世家幾人神色凜然，人聲四起，卻非譁然躁動，而是膽懦地說著：道陵君說的有理。

　　藍逸塵好生欣慰，方才已將主導拉回，如今再談，便能逆轉情勢。

　　忽然細微的討論聲變大了，各處盡有人喊道：「道陵君，你說的對！其中也有幾家與我家交好的，都是風仲羲害我友家斷絕！」

　　「對、對！不殺他們，他們肯定會心懷感激。倘若殺了，他們親友反而怨恨咱們！」

　　藍逸塵唇角不禁揚起，道：「那麼，是不殺他們了？」

　　「不殺不殺！他們何等無辜，不可殺！殺不得！天有好生之德啊！」

　　「對！況且誰來下手啊？一次殺這麼多人，咱們都能替風仲羲成魔了！」

　　藍逸塵實在忍俊不禁，失笑一聲，拱手道：「我明白了。我藍礿替他們謝過各位大恩大德。」

　　要讓他這般卑躬、好聲好氣地與人道謝，那可是極為難得的，在場多數人甚至都忘了藍氏雙仙的本名了。

　　眾人訕訕發笑，還互相誇讚了起來。

　　而偷聽的聶芳驚得合不攏嘴，竟然這般輕易扭轉了局勢！昨日還義憤填膺地說要通通殺了！

　　他忽然一怔，意識到下一件事會是什麼了。

　　──風氏親眷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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