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〇二回、年少疏狂心緒漾》

《第一佰〇二回、年少疏狂心緒漾》

Jun 1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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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〇二回、年少疏狂心緒漾》─白落篇第十一章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54IMu3Ax

　　唐言軒全然沒有想過白陌桑他們做得這般徹底──

　　把午膳放在門口，敲了門就跑個沒影到底是哪般行事？這樣他怎麼問唐蒙來沒來？

　　白雲飛見唐言軒呆呆地捧起門外的大盤走回來放下後又跑去關門，特別有趣，道：「覺不覺得自己像獄卒，我似囚徒？」

　　唐言軒仍在失神，一屁股坐下，淡淡道：「挺像的。」

　　白雲飛道：「你是怎麼與陌桑說的？能讓他們做得這般徹底？」

　　唐言軒猛然看去，無辜地道：「我不過說用膳與換藥之外都別來罷了！」

　　白雲飛緩緩點頭，道：「嗯，他們這般行事，倒也不錯，回頭我得謝謝他們。」

　　唐言軒悚然：「謝你個大頭啊！」

　　白雲飛笑了笑，自動自發捧起熟悉的粥碗，一日三粥，連吃一月，實在有些受不住，好在有唐小三這大配菜。

　　唐言軒發現膳盤沒有半碟點心，心道：「莫不是在告訴我唐蒙來了？」

　　希望不是自己多想才好。

　　等午膳用畢，唐言軒看著滿桌殘盤，眉頭緊蹙，道：「現在我又該如何？」

　　白雲飛大笑道：「哈哈哈哈！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

　　唐言軒又擠了擠兩條柳眉，好不容易舒展開了，遂取盤起身，果斷往門外擱了。待復歸位，他雙手環胸，尋思片刻，道：「其實這樣挺方便的。」

　　白雲飛道：「再方便也就方便這一日了。你回去了可別這麼欺負門生。」

　　唐言軒冷哼道：「我才不會！我又不在房裡用膳！」

　　白雲飛道：「是是是，你就最好真的別與我這般，不得不在房裡用膳，聽見不？」

　　唐言軒悶悶道：「你當我聾啊？」

　　白雲飛失笑道：「聽見了就得做到，你現在還是個俘虜，回去了也不許破戒！」

　　唐言軒臉色更沉，道：「你的三無程度真與聶成華有得比。」

　　白雲飛攤手道：「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

　　唐言軒於心內翻翻白眼，暗忖道：「簡直三無得無可救藥。」

　　＊

　　申時至，唐言軒替白雲飛換了藥，其實他還是很不願意見那條大白腿的。等到藥酒都飲了，約莫半炷香時間後，房門才被悠悠敲起。

　　唐言軒翻了翻白眼，默默起身開門去。他終於看到另一身紫衣了。

　　唐蒙站在聶芳、藍烝、白陌桑之後，一臉傻樂，道：「少爺，我來了！」

　　唐言軒伸長脖子瞅了瞅，發現唐蒙手上提著一木盒，點點頭道：「藥換完了酒也喝了，唐蒙你把東西放了，白陌桑你們攙白雲飛出去。」

　　門外四人雖反應不同，但都是當即同意的。隨後除唐蒙外三人心照不宣，怎就這般自然聽令唐小三了？

　　白雲飛被服侍著披上皮裘，然後就被聶芳與藍烝兜了出去，正巧錯過唐蒙把木盒往桌上放去。

　　已經被拖出房門的白雲飛又驚又喜，道：「唐蒙怎麼來了？」

　　聶芳道：「不然還得讓我大師兄護送唐小三回去啊？看看大師兄二師兄都還沒回來呢！」

　　白雲飛恍然。唐言軒與唐蒙也出來了。

　　藍烝道：「白大公子，今兒想去哪裡走走？」

　　白陌桑噗嗤了一聲。聶芳大笑道：「哈哈哈！藍烝，你肯定是被服侍慣了，想換換立場！」

　　藍烝白眼道：「哪裡哪裡，在白大公子面前，小的不值一提。」

　　唐言軒猛然止了腳步，心內駭然：「這藍浩清越來越怪了！」

　　白雲飛發話道：「本公子今日想去山林走走，清新清新。隨侍小廝，便選唐小三吧！」

　　白陌桑又噗嗤了一聲。

　　唐言軒立即跑到他仨面前，惱羞罵道：「什麼隨侍小廝！什麼山林走走！你腿上有傷！」

　　聶芳大唪：「唐小三你倒是上心哈哈哈哈！」

　　白雲飛唇角一勾，掙脫開了藍家二人，攤攤手道：「其實我腿傷好很多了，你方才換藥不也見著了？其實只要不出太多力，我也不感覺疼的。而且──」

　　藍烝沉著臉接話道：「而且我大哥二哥不在。」

　　唐言軒錯愕一臉，沒料到藍家二人竟不幫著他勸說，反倒站在白雲飛那方，果真狐朋狗友、一丘之貉！

　　聶芳道：「我帶你們過去，後山我可熟了，好地點遠近都有！放寬心吧唐小三，雲飛會認路的！」

　　「……」

　　唐言軒不知該從哪裡開始辯駁與數落，自家後山能不熟嗎？好地點是指什麼？他壓根沒擔心認路問題好吧？

　　不知從何下手，乾脆作罷不說。

　　才與自家門生講那麼兩句又得分開了，唐言軒心內大嘆，他原想問問兄長還好不好的。

　　更令唐言軒驚愕的，竟是真的只有聶芳帶路，藍浩清還看起來一副終於解脫的樣子！

　　然而唐言軒沒有料到的，是他家門生正遭危險步步逼近。

　　藍烝看聶芳三人走遠，遂面向唐蒙，瞇起雙眼，沉聲道：「唐蒙──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唐蒙肩頭大顫，如臨大敵，虛汗滑過臉側，唇角勾起一道僵硬的弧度，道：「……說、說什麼？」

　　接著藍烝就把唐蒙往自己房裡兜去了，白陌桑心裡很是無奈，可他救不了唐蒙，他作為一名俘虜，已然屈服藍家。

　　藍烝要問的，其實就是唐蒙為何會來，唐門狀況如何，天下狀況又是如何。他不是不信唐言軒說的，只是那唐小三說得實在太簡短。難得有外人來，能套一個是一個！

　　另一方面，聶芳帶著白、唐二人悠悠緩緩來到後山一地勢平坦之處，稍微解釋了一下哪兒是哪兒，白雲飛瞭然點頭，唐言軒愕然皺眉。

　　其實白雲飛小時候也來過後山的，多少有些印象，而且，他壓根沒想過要走多遠，來不來後山根本無所謂。

　　無謂身於何處，只盼伊人相伴。

　　聶芳隨口解釋了下就搧搧手跑了──真是用跑的。

　　唐言軒木然看著聶芳一溜煙就消失無蹤的身影，道：「他們幾個……是、是吃錯藥嗎？」

　　白雲飛搖搖頭失笑道：「傻子！」

　　唐言軒驀然看去，皺眉道：「幹嘛啦！」

　　白雲飛道：「說你可愛呢。走吧。」

　　說畢，他便拉起懵了一臉的唐言軒走了，害得唐言軒是反應不過來，就這麼被一個腿上有傷的人給牽著走了。

　　去哪？

　　去哪重要嗎？

　　傻子與可愛是同義的詞兒嗎？

　　＊

　　其實白雲飛也就走了幾步，挑了棵順眼的樹就湊了過去，拉著唐言軒倚著樹幹坐下了，一切都如在盈盈一水間那般，交疊的掌心亦交換著體溫。

　　徐風微涼，日光微芒，唐言軒卻覺得燥熱無比。枝葉颯颯，不聞鳥語，他能聽見白雲飛細微的呼吸。

　　每次都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唐言軒一如既往地發問：「白雲飛，怎麼想來林中？」

　　白雲飛偏頭看去，淺淺笑道：「不是說了？想清新清新。」

　　「清新……」

　　唐言軒愣愣咕噥道：「清心……傾心……」

　　一想到這兒，他不禁腆面，不敢瞅旁邊那人，可左掌的熱度與力勁不減反增，更叫他思緒的浪濤無法平息。

　　白雲飛看著身旁人兒側髮上的釵子，心想自己眼光真好。唐言軒的反應實在太欲蓋彌彰，或許能瞞過別人，但如何都瞞不過白雲飛的。

　　「唐小三，我真希望時間就能停在這兒，雲淡風輕，平平靜靜，無紛無擾，而你就在我身邊。」

　　說畢，白雲飛的目光已經轉回正面，他望著樹影稀疏，天光斑斕。清風微涼，他與唐言軒一般，自身感覺都與氣溫成了極大的反差。

　　這可不是個暖冬，但他倆的心裡確實都存有一股熱浪。

　　白雲飛說的，唐言軒自然也希望，悠悠哉哉的，不問凡塵俗事，不管天下動亂，且身旁有一人……

　　唐言軒擰了擰眉頭，猶疑片刻，輕聲道：「……那你能不能不召集分家的人，不去那個桃花谷，不離……」

　　輕細卻略帶倉皇的語音戛然而止，唐言軒打住了，就那兩個字，他想白雲飛應該不會聽出來的──不離開我身邊。

　　白雲飛側頭看去，神情有些愣愣的，他在思考，未完的後話是什麼？能是什麼？不，不管是什麼，他都只有一個回答：「不能。」

　　白雲飛感覺到掌中的小手抽了一下，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將之握得更緊。

　　唐言軒仍舊低著頭，他盯著自己的膝蓋，雙唇緊抿，眉頭深顰。他當然知道白雲飛答得那句「不能」，是不能不召集分家，是不能不去桃花谷，並非不能不離開他。

　　可是，他還是揪心。因為前兩者不能，末者便隨之不能。

　　唐言軒屏著氣息，繃著身子，憋著不該被放出來的東西。

　　可是，低著頭怎能妄想憋住眼淚？

　　他不是憋不住淚水，而是憋不住氣。然氣一出，淚亦流。

　　唐言軒哈出嘴裡那口氣，又深深吸了一大口，白雲飛聽到細微的異聲，像是有什麼卡住了氣息，說白了，就是哽咽。

　　白雲飛當即抬起雙掌將唐言軒的臉扳向自己。淚眼婆娑，一張秀面皺在一起，水氣盈盈。白雲飛見之，心中亦是濤湧，思緒紊亂，他腦子一熱，將臉湊了過去──

　　唐言軒的視野因淚水受阻，等他看清白雲飛的面容時，距離已經很近了，他不知道白雲飛要做什麼，他也來不及作出反應，誰讓他向來腦兒動得比身體快？

　　「……」

　　樹影重重，人影疊疊，心緒蕩漾，年少疏狂。

　　＊

　　半個時辰內，唐言軒臉上的紅潤至終沒有打消，好似眼尾的硃砂痣擴了色，他也沒瞥白雲飛半眼，兩人對答亦是簡短。最深的交流，莫過於交疊雙掌。

　　「……該回去了。」

　　唐言軒如蚊吟咕噥，他雖說方向感不好，但時間觀念還是不錯的。他動了動被牢牢鎖住的左掌，心中更加慌亂，因為他不知拿什麼表情去面對其他人，他抿了抿唇，索性不掙脫了，又道：「……再不回去，等等聶成華就來找咱們了。」

　　白雲飛笑了笑，連著另一隻手站了起來，道：「你怎麼這般膽小？」

　　唐言軒順著力勁起身，他又抽了抽手，仍是毫無動靜。他癟了癟嘴，道：「……都說蠶王膽小了嘛！」

　　白雲飛仍是笑道：「這與蠶王何干？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唐言軒悶悶道：「哼，要你管，還不放開？」

　　白雲飛的確依言放開了，卻又順勢將唐言軒攏了過去。

　　唐言軒被一把抱住，驚叫一聲，掙扎幾回當然還是紋絲不動，他只得艱難地抬起頭，看著白雲飛的下顎，道：「放開！」

　　白雲飛俛面怪笑道：「怎麼？不是放開過了？又得放開啊？」

　　「……你！」

　　唐言軒肩頭一提，正要開罵，腦兒裡卻閃過可怕的想法，那迫使他不敢讓白雲飛放開，他怕，放開這個擁抱之後，接續著會是……

　　他沒敢再想，甩了甩面門不再瞅著白雲飛，雖說有皮裘的保護，但他還是能看到白雲飛未被掩住的前襟開口，這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白雲飛笑道：「我什麼？到底要不要我放？」

　　唐言軒沉聲道：「放。」

　　靜默片刻，白雲飛放了，真放了，兩人沒有任何接觸了，交觸的溫暖都被冷風打散。他攤攤手道：「滿意了？」

　　唐言軒沉面抬眸，道：「不滿意。」

　　白雲飛怔了怔，這個回答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尋思片刻，道：「那如何你才滿意？」

　　唐言軒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做不到，走吧，不用我攙著了吧。」

　　說畢即走。白雲飛見他真的轉過了身，心中驚愕不已，連忙跛著腿跟上，急道：「唐小三！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唐言軒猛然止步，回頭看去，神情登時沉澱許多，像落葉輕盈，又像落石生硬，口吻亦同。

　　「白雲飛，你真的做不到。我方才已經問過你了。」

　　語音一落，又是正首邁步，徒留愣怔一臉的白雲飛，他對唐言軒說的話倒是釋懷，反而讓他驚訝的，是唐小三竟然沒走錯方向！

　　唐言軒悶悶地跨出步子，心裡七上八下戰戰兢兢的，為了門面，他絕對不能回頭，絕對不能止步，絕對不能問該往哪個方向！

　　看白雲飛沒出任何聲音，也不知是呆了傻了還是真不需要出聲？

　　這方向到底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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