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四十一回、碧春如雲大斗篷》

《第一佰四十一回、碧春如雲大斗篷》

Jul 18, 2019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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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四十一回、碧春如雲大斗篷》─西狩篇第二十七章

（上回你說什麼都給我，這回我來還禮了。──陸寧）

　　藍烝與白雲飛早早御劍離開，聶芳與陸寧在小屋外面面相覷，不，尷尬的只有聶芳一人，他乾乾笑道：「喂，陸寧，我要去找隅卯了，你不必跟著我了，你的護衛任務早結束啦！」

　　陸寧淡淡道：「為何要尋妖王？」

　　聶芳一時啞口，沉默片刻，道：「……我的東西都在他那兒，這邊的情況也得告知一聲……哎呀！我不會跑路的啦！」

　　陸寧皺了皺眉，不知聶芳誤會了什麼，道：「你不是不回妖界了？」

　　聶芳登時一怔，道：「啊？我、我的確是不回去了，反正我喊隅卯過來就成了。你忙整天了，靈力耗了很多吧？趕緊休息去吧，甭管我了！」

　　陸寧道：「仙門百家不會放過任何八卦麒麟。」

　　聶芳愕然，不知陸寧為何忽然說起這個，他感覺別有含意，細細思量片刻，道：「我知道，但麒麟堂那些，不是老人就是女人或是小孩，而且他們本就不支持風仲羲，應該不會痛下殺手的吧？大師兄他們肯定也不想的！還有，很多修士都是外家人，家門遭進犯，迫不得已來這崑崙山，不算罪該萬死吧？脫了八卦麒麟裳，大家都一樣！」

　　陸寧緩緩搖頭，道：「他們根本不在乎那些，要不然也不會對你……」

　　話便止在這兒了。聶芳頓了一頓，意識到陸寧在說什麼，卻忍俊不禁，噗嗤笑道：「陸寧，謝謝。」

　　陸寧直勾勾地看著他，神情有些愣愣的，聶芳一個燦笑，又道：「你真好！」

　　「……」

　　陸寧霎時呆滯，定了定神，忽覺雙頰一熱，連忙撇開視線，低聲道：「……破曉在這兒等我。」

　　哦？這是要離開的意思？

　　聶芳欣然：「知道啦！」

　　陸寧沒再瞅他一眼，回身快步離開，可才走了五步又停下了，聶芳歪著頭滿臉不解，以為陸寧還有話要說。然而是他想多了。

　　陸寧忽然抽劍，拋之驅之，踩上之後匆匆飛離了，看起來特別倉皇，惹得聶芳差點兒沒憋住笑。

　　之後聶芳跑到了台前廣場，惡臭沖天，盡是爛肉，他摀著口鼻搧了搧手，喊道：「隅卯！隅卯你在不？」

　　才一喊完，他便愣了愣，回頭看去，就見一身白衣、赤髮金眸，神情冷漠。

　　聶芳欣喜，湊近幾步，道：「抱歉啦，讓你久等了！你是不是回妖界了？」

　　隅卯搧了搧手，道：「回了！早知不回了！本座都快被芊涵煩死了！」

　　聶芳道：「芊涵怎麼煩你了？」

　　隅卯嘆道：「一直吵著本座問你在哪。」

　　聶芳噗嗤笑道：「敢情她是想我了！哎，對了，風家修士好像一萬多人，都在第二營寨了。陸寧讓我天亮在一間屋子前等他，那時可能會讓你把所有東西帶來！」

　　隅卯眉頭輕蹙，道：「那是沒問題，本座倒有個問題困惑已久。」

　　聶芳道：「什麼問題？你有話便直說吧，你何時這般忸怩了？」

　　隅卯道：「那個陸家小公子對你……是不是格外上心？」

　　聶芳愕然：「啊？你哪來的錯覺！才沒那種事！陸寧他就是太認真了，我師兄他們讓他當我護衛，他就真以為得寸步不離了，夠傻吧？」

　　隅卯失笑道：「哈！本座看是你傻吧？」

　　聶芳哼了哼聲，道：「你才傻！老子可比你瞭解陸寧那傢伙！」

　　隅卯聳聳肩道：「行吧，你說的都對。不說這些了，大半夜的，你真不回妖域？」

　　聶芳擺擺手道：「不回不回！回了我怕芊涵不讓我走了。咱們逛逛這崑崙山如何？也就山門、麒麟堂與麒麟居有人看守。」

　　隅卯揚起一抹怪笑，道：「成！都依你！」

　　聶芳眉頭一皺，知道他是故意學陸寧說話，遂回敬了個鬼臉，扭身就走。

　　風仲羲一死，魔氣消散，孑遺盡是屍氣妖氣，聶芳覺得特別舒心，一點兒都不困倦。

　　其實就是四處晃悠，屋子也不進半間，什麼都好，唯一能計較的，便是風有些冷了。

　　聶芳不禁莞爾，倘若陸寧在側，恐怕又會問他冷不冷了吧。

　　隅卯瞥見他唇角微揚，沒打算詢問或浪侃，裝作沒見著了。

　　＊

　　當天色漸亮，隅卯將聶芳送到麒麟堂附近的小屋前便回妖域去了，讓聶芳要取物時直接喊他便可。

　　聶芳也沒打算進屋，一屁股沿壁席地，他搓了搓雙肩，方才走動倒能暖身，如今清晨甚涼，體溫降低得很快。

　　沒等多久，一片影子落下，一柄銀劍落下，一縷碧綠流蘇落下，一襲白裳落下，一條青絲腰帶落下，一綹烏絲落下，一張冷面落下，一頂雲梅冠落下。

　　還有一件大白斗篷。

　　疏影劍入鞘，陸寧堪堪走近，朝著牆邊那人遞出披掛於臂之物，道：「冷嗎？」

　　聶芳愕然，發現那件白斗篷上繡有碧綠流水紋，與碧春如雲裳相同，他更是驚訝，道：「你家的斗篷啊？」

　　陸寧點點頭，輕應一聲。

　　聶芳腦兒裡忽然閃過一念，整個人跳了起來，道：「不是！你哪來的斗篷！你不會回了一趟燈火闌珊處吧？」

　　陸寧搖搖頭道：「陸家探子帶回來的，我不冷。你內功差。」

　　聶芳又是錯愕，心想那探子早早就回去了，再過來確實也沒什麼，不過按陸寧的說法，那斗篷應是特地帶給他這個二公子的。

　　借花獻佛？

　　聶芳暗暗呸了一聲，陸寧說的確實有理，誰怕冷誰不怕冷不想也知，如今他修為盡廢，又在外頭待久了，也確實是冷。可是，等會兒其他人來了，看他披著陸家的斗篷，叫他情何以堪啊？

　　陸寧走近幾步，伸出胳膊，大白斗篷都觸到了聶芳的身子，道：「穿上。」

　　「……」

　　聶芳二話不說地接過了，行雲流水地往肩上披去，乖乖地束上了繫帶，愣愣地道：「……謝謝。」

　　他真正想說的是：你怎麼老是這般霸道？

　　聶芳深知推託無用，徒增煩惱，還是乖乖聽話，順陸寧的意會輕鬆些。雖說心裡只會更不輕鬆罷了。

　　莫名沉默了一會兒，聶芳也溫暖了不少，訕訕道：「對了，我大師兄他們有討論出什麼嗎？你們又何時要商議啊？玄機大哥對餘黨的想法呢？你自己呢？」

　　連他自己都沒料到，竟一不小心就問了這麼多，他還是半途意識過來急急打住的。

　　陸寧道：「辰時，第二營寨，劍尊還不著急取出。我……不干預。」

　　聶芳怔了怔，陸寧那短短的停頓與遲疑，明顯是口是心非！不過又非說謊，更像是無可奈何。

　　雖說陸寧略了幾個問題，但聶芳也沒打算復問了。他稍稍撇開視線，輕輕點頭，道：「哦。其實，我老感覺自己應該迴避，但又覺得那是承認我做了虧心事。」

　　頓了頓，他抬面道：「陸寧，我不覺得我做錯了，就像我也不覺得當初大師兄二師兄讓我來崑崙山是錯的。你明白嗎？倘若我沒有被丟進化神谷，我沒有被隅卯帶回妖界……如果我就一直是原本那個聶成華，先假設西狩一樣會開打好了，但可能、可能在風仲羲被他夫人殺死之前，我們就都先死在劍尊跟黑澤手下了！不、不對，是我們都會先死在桃花谷，然後這西狩必敗。」

　　「聶芳。」

　　陸寧忽然喚了一聲，待其名其人神情一怔，他才淡淡道：「你就是你，並無不同。」

　　聶芳甚是驚訝，心頭揪了一下，他失笑道：「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我，改變的不是我，而是別人眼裡的我，是嗎？」

　　陸寧點點頭。

　　聶芳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陸寧，謝啦！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陸寧偏了偏頭，略顯疑惑。他不知道聶芳暗暗作了什麼決定，只希望不會是愚蠢的，也希望不會與他的決定相悖。

　　＊

　　大半天過去，午時，陸寧送來了午膳，與聶芳二人在小屋內悠悠哉哉地用膳。

　　聶芳問了討論進度，陸寧只說沒有進度，然後聶芳什麼也問不出來了。

　　直到午膳用畢，時辰又過，外頭竟傳來了敲門聲。聶芳甚是詫異，驚訝的不是有人來敲門，而是陸寧竟好似就在等著，當即起身應門。

　　外頭就一個人，一襲紫衫，竹影疏葉，白布遮眼，額心的紅紋特別醒目。

　　陸寧作揖道：「清竹公。」

　　聶芳嚇得跳了起來，連忙拱手道：「清竹公！你怎麼來了？」

　　唐蝶語笑了笑，道：「聶公子，你也一塊來吧，我要去風仲羲那兒。」

　　聶芳訝然：「風仲羲？就我們嗎？」

　　唐蝶語道：「玄機走不開，讓靜虛幫忙。我要去查風仲羲中的毒，正好也讓你仔細探一探，道陵君與我說了，你上次匆匆探過。」

　　聶芳應諾，三人則行。

　　他感覺第二營寨那兒應該吵得沸沸揚揚，清竹公很明顯是表態了立場，藉故離開。他想想也是，陸良唐氏本就只是來當打手的。

　　唐蝶語說想順路去台前廣場看看，所以就去了。

　　聶芳又摀住口鼻，經日頭曝曬，雖天氣寒涼，但惡臭仍是越發濃重了，他渾然不能明白身旁二人究竟是如何保持面無表情的，分明他才是妖師好吧？

　　唐蝶語扣著下顎細細思量半晌，喃喃道：「嗯……這個環境倒是挺利於蠱蟲生長的。」

　　聶芳心內駭然：「清竹公不會是想在唐門也搞個堆屍場吧？用死屍養蠱？」

　　陸寧道：「蠱蟲吸收陰氣，會否影響其毒性？」

　　唐蝶語緩緩搖頭，道：「我不確定，能肯定的是，蠱蟲一定會變得更加狂躁，或許能用來考驗養蠱人的能力。」

　　陸寧道：「陰氣控制不易，蟲體可能會過於刺激而暴亡。」

　　唐蝶語道：「嗯，是啊，我門內的極陰之體，都碰不得低等蠱蟲，一碰就將蠱蟲碰死了，甚至得養活蠱在身上壓制陰氣。」

　　頓了頓，又道：「我再想想吧，走吧。」

　　陸寧稱諾。

　　二人說畢即走，陸寧特地瞥了一眼聶芳，可唐蝶語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聶芳瞠目結舌，看他倆一人一句來來往往，好像在說什麼很可怕的事兒，不過最可怕的不是談話內容，而是陸寧竟然會跟清竹公聊那些？這「幫忙」自家兄長也幫得太徹底了吧！

　　其實這對陸、唐二人都不奇怪，陸玄機與唐蝶語本就時常交流那些，陸寧也時常在場，自然而然一同討論。但，天下人都與聶芳所知相當：陸玄機與唐蝶語關係密切，經常交流毒與藥。

　　好不容易來到麒麟居前，一眾陸家修士慎重作揖，問都沒問一句便主動讓道。唐蝶語推門而入，聶芳與陸寧隨後跟上。

　　唐蝶語點了前堂的燈火，將屋門闔上，好奇地蹲在了風仲羲屍身旁。

　　聶芳有些訝異，兩具屍體一點兒改變都沒有，還不像死的。

　　唐蝶語對屍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右雙指直接抹上了那鮮血已然乾涸的頸項，指尖染上暗紅，遞至左袖之前，一隻黑色的蜥蜴鑽了出來，直接將雙指含進嘴裡。

　　聶芳嚇得忍不住驚呼一聲，唐蝶語沒搭理他，倒是陸寧瞅了過去，禁聲道：「清竹公養的活蠱，名喚屍公，是最高等的蠱物，世間劇毒。」

　　聶芳倒抽一口氣，目光默默落於紫衣身上，不禁肅然起敬。

　　當屍公吐出雙指，就是白白淨淨的，唐蝶語來到風南羽的屍身旁，揀起小刃，直接往左腕劃了一刀，當即滲血，屍公伸出舌頭對口子舔了又舔。

　　聶芳悚然：「清竹公！」

　　唐蝶語愣了一愣，回首道：「怎麼了？」

　　聶芳錯愕一臉，道：「你你你、你沒事吧？」

　　唐蝶語微微一笑，堪堪走將過去，左手輕抬，道：「看，我沒事的。」

　　聶芳俛面看去，哪裡還有什麼血與口子，甚至不若風仲羲二人那般漫出黑絲，就連屍公都鑽回衣袖內了。他怔怔道：「……清竹公，你真的沒事啊？」

　　唐蝶語唇角輕揚，不見喜色，氣息輕吐：「……若要說世間能毒過我的，興許只剩人心了吧。」

　　這話由不落俗流的百毒聖手來說，好有說服力。聶芳訝然不語，也不知說什麼好。

　　氣氛凝重片刻，唐蝶語擺了擺手又道：「抱歉抱歉。我已經得出結果了。聶公子，你要再探探風仲羲嗎？雙仙前輩挺想知道魔氣有無不同。」

　　聶芳嘴角一抽，都搬出了他大師兄二師兄，他能說不探嗎！

　　他連連點頭，急急往男屍湊去。

　　唐蝶語將小刃用兩層布裹了起來，道：「小心別碰到血，皮肉倒是無毒的。」

　　聶芳禮貌性地道了聲謝，他壓根不想碰風仲羲，反正他也不消碰。如上回那般，他左掌對著風仲羲的臉，催動鬼術，黑氣霎出，遊走於屍面上下。

　　這是唐蝶語第一次見，感覺特別新奇。

　　這次聶芳多探了些時間，待黑氣消散，他站起身子，道：「魔氣絲毫未減，與上回相當，一分不多不少。」

　　唐蝶語點首，道：「好，我再告知雙仙前輩。這兩具屍體也該搬過去了。」

　　說畢，他拉開屋門，半句沒說，外邊的陸家修士便自動自發快步而入，熟門熟路地分別行事，將兩屍扛了起來。聶芳瞅得瞠目結舌，他們到底何時商量好的？

　　既然屍體也要搬走，也不須留人看守，一群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回程了。

　　原本聶芳打算在麒麟堂與唐蝶語分別的，卻發現麒麟堂門戶大開，裡裡外外一個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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