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一十三回、妖鬼之道化神谷》

《第一佰一十三回、妖鬼之道化神谷》─妖道篇第三十四章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ESwF0zDN

　　到了所謂的「夜半」，妖域仍是通明，聶芳一直沒回房，就坐在靜軒前，他發現自己肚子也不餓，就醒來時吃了一餐已經放在房內的「早膳」，如此算來，他醒時應是人界的晚上了。

　　九重簫吊在腰上，聶芳也沒坐多久，眼前兩個身影閃出，堪堪行將過來。聶芳起身湊上前，道：「走吧！」

　　二妖有些訝異，這人類竟這般鎮定自動，瀟灑得驚妖。

　　隅卯點點頭，道：「閉上眼睛，沒本座指示不可睜開，否則後果自負。」

　　聶芳道：「哦。」

　　他隨即闔上雙目，還乾脆兩掌摀上，這下總完妥了吧？

　　隅卯嘆了嘆氣，湊近一步，右手一撈，直接將聶芳整個人扛在了肩上。聶芳驚叫了一聲，卻也沒將眼睛打開。

　　隅卯示意芊涵，芊涵點點頭，隨後一個閃影，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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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聶芳而言，僅僅是一瞬間的事兒，他知道自己被放下了，聽到隅卯說可以張開眼睛了他還不信，重複問了三回，問到隅卯都直接將他的手拍掉。

　　聶芳小心翼翼地睜眼，為之大驚，眼神景色他熟悉得很，即便只見了一次，卻深深映在腦兒裡，簡直怵目驚心！

　　一片散著黑霧與惡臭的屍海，聶芳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所站是一塊大石，邊緣還巴著幾具屍體，動作十分詭異。

　　忽聞女娃歡聲，聶芳扭頭看去，發現芊涵好似於草地上奔跑旋轉那般踩踏著屍體，驚道：「天啊！這麼噁心的地方她竟然這麼高興！」

　　隅卯道：「隨她去吧。今兒你就在這石頭上專心打坐修練，細細感受陰邪鬼氣，真難受得不行再喊本座。」

　　「喔……」

　　聶芳癟癟嘴，不情願地盤腿而坐，臭氣撲面，聞得他作嘔。看著倒還好，可嗅著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如何能專心啊？

　　他將洞簫置於腿中，兩腕置於膝上，握雙拳，闔雙目，他實在不想大口吸氣，索性作罷。

　　聶芳感覺閉上眼睛之後，惡臭是更加濃郁了。他不禁眉頭緊擰，一時半會兒靜不下心。

　　一瞬一忽，有如一日一年那般漫長，待得久了，雖然習慣了屍臭，但終究難以視若無睹，聶芳感覺體內髒得可以，一身臭氣，像在屎堆裡打滾的豬。

　　他突然好生懷念在藍家的日子，就算被大師兄二師兄窮追猛打也好過現下，更懷念問道那年悠悠哉哉，甚至回憶起了在麒麟崗黑澤洞內，生死交關，情意繾綣……

　　呸！何來情意繾綣，又不是某白與某唐！

　　他發覺自己想得遠了，甩了甩面淨空腦子，只是他仍是在乎，大家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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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聶芳是聽到隅卯的叫喚才知自己走神了。他驀然睜眼，抬面望去，道：「怎了？」

　　隅卯看著遠方踩著屍堆的芊涵縱步而來，道：「快天亮了，走了。」

　　聶芳訝然，抬頭一看，確實天色亮了一些，道：「這麼快啊？」

　　隅卯俛面瞅去，道：「你很專注，超乎本座的想像，還以為你早早就會求饒了。」

　　聶芳眉頭一蹙，也不知這是褒或貶，總之他是高興不起來的。

　　待芊涵春風滿面地回來了，聶芳想要起身才發現腿都坐麻了。隅卯揀起洞簫，一把將聶芳扛起，道：「閉眼。」

　　聶芳依言，閉目摀臉，於他而言，又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回到妖域了，楊茉仍舊沒有回來，這倒也是，沒有隅卯或芊涵帶領，楊茉也無法隨心進出。

　　聶芳問楊茉哪兒去了，隅卯只說忙活兒去了。

　　聶芳問自己吃什麼，隅卯說讓他餓個一天，幫助修練。聶芳還來不及開罵，二妖就從眼前消失了，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回房睡覺去。

　　鼻腔裡滿是惡臭，可他竟發覺自己沒那麼排斥，沾床即睡，特別深沉。

　　等睡醒時，隅卯與芊涵早站在床邊了，嚇得聶芳往牆上一撞，渾然清醒，罵道：「非禮勿視啊！」

　　隅卯聳聳肩道：「晚上了，該走了。」

　　聶芳大駭：「晚、晚上了？那我豈不是睡了一整天？」

　　芊涵道：「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你呼呼大睡！」

　　聶芳眨眨眸子，難以置信，然後就被隅卯拖出房間，然後又去了化神谷。

　　聶芳今兒很快進入狀況，也不知該不該說是得心應手了，雖然還是臭得惱人，但至少不會有強烈的作嘔感了。

　　這才第二日！他不敢想像自己最後會變得如何，難道他真與妖鬼這般契合？睡了整天，米水未進，他竟也不覺得餓，特別詭異，莫不是他最後會成了名符其實的活屍吧！

　　聶芳嚇得猛然睜眼，卻發現天光微亮，愣愣地抬面看去。隅卯察覺視線，俛首瞅了回去，挑眉道：「時間正好，走吧。」

　　聶芳驚詫不已，他不才剛開始嗎？怎麼天就亮了？芊涵也玩回來了？

　　之後連著幾日下來，聶芳一日只吃一餐，都是楊茉準備好放在房裡的，幾乎不見楊茉人影，因為聶芳回妖域了倒頭就睡，一睡幾乎就是一整天，醒了就用個膳，然後就去化神谷玩耍了。

　　還真是玩耍。

　　芊涵拉著他的手在屍體堆上又跑又跳的，隅卯就坐在石頭上，活像個帶一雙兒女出門遊玩的爹爹。

　　聶芳簡直欲哭無淚，最後還被迫與芊涵玩起了你跑我追的遊戲。修為盡廢的聶芳又加上長時間沒有鍛鍊，腳步特別不穩，追著芊涵跑的時候摔了好幾跤，摔了還不打緊，最要緊的是還爬不起來，黏糊糊的爛肉與毛髮不知多少入了口，一只洞簫也變得髒兮兮的，叫他更是無奈至極。

　　直到隅卯招手，芊涵才穩步站定，笑嘻嘻地拉起聶芳的手慢慢走回去。

　　聶芳忽然覺得自己不像是一雙兒女，而是陪大小姐玩耍的下人，悲慘至極。

　　一連二十天下來，聶芳早無所畏懼爛屍與惡臭，就是身子使不出輕功，腦子裡卻有那個記憶，導致動作異常笨拙，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今日不打坐不追逐了，芊涵自個兒玩去了，隅卯遞出了萬妖圖，道：「聶芳，你進步神速，超乎想像，這萬妖圖拿去吧，等到萬妖圖認可你了，只要本座在，你便也是十足的妖王。倘若本座不在，便只是七成，壓不住芊涵那般的高等妖物。一次掌控的妖越多，效果也會減弱，不過只要本座隨行，便無此顧慮。」

　　聶芳肅然起敬，雙手慎重接過。萬妖圖一至掌上，聶芳忽感一陣森然巨力襲身，險些站不住腳，他一時失神，莫名懼駭。

　　隅卯揚起唇角，像是很滿意人類的反應，緩緩道：「萬妖圖承載群妖之力，你能承住，實在該誇。依本座所測，應當只需兩日，你便能將萬妖圖收服了。」

　　聶芳緩緩跌坐，隅卯說的話他有聽進，可他做不出反應。倘若說萬妖圖有生命，那麼現下萬妖圖就在他之上，掌握著他的心神。

　　收服萬妖圖，反客為主，即是目標！

　　過了一夜，聶芳面色死白，滿身冷汗，芊涵歸返，見之大驚，誇讚道：「嘩！聶芳真拿得住萬妖圖啊？真厲害！」

　　隅卯將卷軸取回，順便將呆呆愣愣的聶芳扛了起來，道：「確實厲害，本應只有魔尊或仙尊勉強能承住，沒想到聶芳這小兒天賦異稟。」

　　聶芳傻愣是傻愣，但他還是有意識的，簡直欲哭無淚，還真是天賦「異稟」啊！根本是異類！

　　回到妖域後，聶芳想拿著萬妖圖，卻被隅卯狠狠拒絕。隅卯道：「妖域妖氣橫生，萬妖圖好比如虎添翼，力量源源不絕，若你不想暴體而亡，還是安分些得好。」

　　聶芳打了個寒顫，急急回房睡覺去了。自打去了化神谷，每日都特別困倦，也睡得特別沉，甚至睡醒了身子會異常乾渴，並非口腹之慾，而是嚮往化神谷那滿滿的陰氣。

　　每次想到這個，聶芳就忍不住發毛，如今他金丹已毀，無法再作尋常修士了，可藍烝說的話總在腦兒裡打轉。

　　「妖不是你的朋友，我才是。」

　　「你若執意與妖魔同道，便是大逆不道，就別怨仙門百家將你視同妖魔論處。」

　　聶芳一直在想，那個藍家他還能回嗎？容得下他嗎？

　　興許在妖域安生度日，成天逍遙自在才是最好的，可他做不到，他仍舊放不下凡塵俗事，他本就一凡夫俗子，如何置身事外？

　　沒想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到了隔夜，一人二妖來到化神谷，聶芳接過萬妖圖，感覺比昨日好些了，就是沉重。

　　他一屁股坐下，與走遠的芊涵揮了揮手，隨後閉目，細細感受雙掌上那卷軸傳來的陣陣陰邪。

　　身周鬼氣有如清風，徐徐撲面；掌上妖息有如血液，盈盈流轉，竄入全身，纏著筋絡與骨頭，好似在探索著什麼。

　　聶芳忽覺一身輕鬆，泰然自若，不自覺揚起一抹淺笑，他腦子裡的畫面，是自己徜徉青青草地，微風徐徐，舒心暢快。

　　隅卯神情驚喜，見聶芳舒眉展笑，從容自在，不禁心中感佩，他好久沒見有人能夠如此了。上回是何時是何人，隅卯已經記不得了，就連萬妖圖為何落在人界，也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幸虧聶芳沒巴著他問。

　　夜半四更，聶芳睜眼，舒展了身子，哈出一大口氣，欣然道：「舒暢！」

　　隅卯席地，挑眉道：「結束了？」

　　聶芳露齒一笑，道：「結束了！隅卯，你說有你在場，我便也是十足的妖王，那我是不是能拿芊涵練練手？」

　　隅卯仍是挑眉，道：「你自便吧，本座倒是沒命令過芊涵。」

　　聶芳邪邪一笑，其實也不大明白該如何使用，索性站起身子，腿麻了一會兒，齊眉尋了尋芊涵，之後舉起萬妖圖揮了一揮，喊道：「芊涵！扛一具屍體過來給我！」

　　遠處的芊涵皺了皺眉，回頭喊道：「誰理……」

　　她想說「誰理你啊」，可才脫口前二字，便猛然一怔，有什麼東西竄入腦兒，她一時失了神，竟真的彎身抱起一屍，拖回了聶芳面前。等兩手一放，她才堪堪回神，驚道：「哇啊！我做了什麼？」

　　聶芳驚喜道：「嘩！芊涵，妳說說方才什麼感覺？」

　　芊涵古怪一臉，尋思片刻，道：「我方才不想理你，可是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進腦瓜兒裡了，然後、然後我就拖著一具屍體過來了？聶芳，你做了什麼？」

　　聶芳晃了晃手上的卷軸，笑道：「哈哈！有趣！芊涵，這萬妖圖，成了！」

　　芊涵歪著頭道：「成了？真的啊？所以你終於能去真正的妖域啦？」

　　聶芳登時愕然：「真正的妖域？」

　　隅卯緩緩起身，道：「你與楊茉所居，不過本座開的一處結界，出了結界，妖物橫生，可比這化神谷駭人多了。」

　　聶芳訝然：「還能比這化神谷駭人啊？說起來妖都長個什麼樣兒？我以前在藍家後山就看到些小妖，生得奇異可愛，書上記載也不多，不大瞭解。像芊涵這樣的多不？」

　　芊涵搖搖食指，道：「當然不多了！我本為妖人之子的屍骨所化，化成人形易如反掌，多數小妖窮極一生都沒法辦到，或是化形不全。不過嘛，大家在妖域多半是以真身現形的。」

　　聶芳驚道：「妳是妖人之子的屍骨所化啊！難怪難怪，說起來，芊涵妳的原形長什麼樣子？」

　　他想，那妖人之子多半夭折，難怪芊涵會是稚兒的樣態。

　　芊涵皺了皺眉，道：「就一攤骨頭，我不喜歡！」

　　聶芳忍俊不禁，看向隅卯，道：「隅卯，眼下這萬妖圖我也收服了，我還有個問題，就是要操控百鬼，聽聞風棋那崽子有個法寶，好像是什麼八卦鏡，那我是不是也該有個媒介啊？」

　　隅卯用下顎指了指他的腰上，道：「不是一直讓你帶著嗎？」

　　聶芳低頭一看，就一只洞簫，抬眸驚道：「九重簫！敢情你一開始就打我九重簫的主意兒了！」

　　隅卯道：「那個風什麼棋的小毛兒拿的叫逆八卦鏡，將靈力注入，轉成陰邪之力，方能驅屍，但能力有限。不過風家煉化技術不純，兇屍等級低，倒也夠用。你修為損滅，毫無靈力可言，你們人類能以音律制陰邪，亦可驅之。要說何物最為適合控制，非音律莫屬。」

　　聶芳大驚，道：「就像陸寧那樣！」

　　隅卯霎時蹙眉，雖知他說的人是誰，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搧搧手道：「你心裡有個底便好。你說的那個陸家，以藥師與魂師出名，你應當清楚。其實控屍馭屍，說白了與魂師類同，不過反其道而行，所行之事背道而馳，如此你可明白了？」

　　聶芳呆呆地點了點頭，道：「哦哦，大致是明白的，那我該吹什麼曲子啊？」

　　隅卯道：「隨便吹幾個音也行，主要是你的意念。曲子的話，越平穩的自是安撫，越狂躁則反之，你練個幾遍就會明白了。」

　　聶芳道：「隅卯，你怎這麼熟悉啊？難道你也這麼教過人？」

　　隅卯緩緩搖頭，道：「記不得了。不過，本座印象中，人界本就有這個職業，正如方才所言，與魂師類同，不過行事有別，但都是為善不惡的，如今不知何時何事，驅屍馭鬼竟被你們人類醜化如此。本座記得，那叫作……叫作什麼來著？」

　　聶芳詫然：「有這職業？真的假的？那是幾百年前的事啦？馭屍馭鬼、與妖魔同道，那可是邪魔歪道、天理難容啊！」

　　隅卯雙眉緊蹙，思量不出個結果。

　　芊涵戳了戳自己的臉，尋思片刻，忽然叫道：「我想起來了！那叫妖師！」

　　隅卯愣了愣半晌，笑道：「對對，即是妖師！芊涵，妳真機靈。」

　　芊涵嘿嘿一笑。

　　聶芳扣著下顎，眉頭緊擰，喃喃念道：「妖師……妖師……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被誇了一把的芊涵翹起鼻子，道：「哼哼！指不定你在典籍上看過吧！」

　　聶芳道：「芊涵，妳對妖師熟悉嗎？」

　　芊涵理直氣壯地搖了搖頭，道：「不熟悉！見都沒見過！就知道這個稱呼罷了。」

　　聶芳瞬間委靡，啥都不知道還能說得這般傲氣，又讓他想起一人──唐家小少爺唐言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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