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最終比武慫逃命》─比武大會篇第十六章
到了下午場,聶芳看著對面的陸寧,突然意識到昨天的步步糕,莫不是陸玄機提前給的賠禮?
忽然,聶芳覺得自己輸定了。
「陸公子加油──教訓教訓那頑劣不堪的聶成華!」
「上啊!陸二公子!給他好看!」
聶芳實在無奈,他老覺得喊這些的都是同一撥人,而且都不會換些新意兒。
雙方作揖,聶芳傻笑了下,隨後主持宣布比試開始,他的笑容一下就收起來了。並不是要認真對打,而是他被陸寧的氣勢嚇到了。
陸寧雙目微微瞇起,目光如炬,氣勢森然。聶芳想到了當初他於在水一方把陸寧的劍丟到外面時的情景,那時見不到表情倒還好,仔細想想,大概就是現在這個表情吧。
陸寧狠狠甩劍,伏身踏步奔前,聶芳心覺不妙,竟沒提劍相抗,而是轉身逃跑。
「哈哈哈哈!那聶成華慫了!」
「哈哈哈陸公子威武!」
台下大笑不斷,左候區的藍烝完全看傻了眼,喃喃道:「……他跑什麼?」
聶芳繞台子跑了一大圈,陸寧也追了一圈,正要跑第二圈時,陸寧回頭攔截,聶芳才被迫停下。他急止腳步,揮手擋了一劍,又向後跳開了。
「陸公子!你我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怨氣這麼重嗎!」
聶芳大喊,陸寧卻一步也沒停下,繼續追打。大概除了聶芳,壓根沒人看得出陸寧有何怨氣。
他心想,莫不是把之前的仇都出在這時候了?
台下根本沒人討論陸寧的怨氣問題,全推給了聶芳,說他自己行為不檢點,為人輕浮什麼的,先前他被陸寧拖去罰杖的事也被拿出來說了個遍。
陸寧劍勢凌厲無比,似有血海深仇,聶芳一直在想,如果自己不躲,那不得直接被劈死?到底有沒有這麼恨他?恨到寧願喪失資格也要劈死他?
聶芳光是閃躲就來不及,更何況是反擊?倘若不是在這毫無遮蔽物的比武場上,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其實他根本無心與陸寧對打,陸寧一戰未敗,這是他的最後一戰了,其餘就是金冠玉、白雲飛已經敗過,其實陸寧贏不贏,都穩拿首位了。
聶芳不再逃跑,穩住腳步提劍相抗,心想死也得死得好看些。其實他還是有法子贏陸寧的,只是太無恥,這種場面他實在做不下去,也不想被藍烝罵死,更不想讓自己丟臉也害陸寧陪他一塊丟臉。
東躲西閃、上竄下跳,邊繩和立柱也不知踩了多少下,全是他的腳印子。聶芳忽然有個奇怪的感覺,陸寧似乎不是真的想傷他?似乎一直在避開他的破口和要害?
真的假的?
聶芳有一瞬間愣神了,手沒來得及抬起,一把銀光便指向了頸子,勝負終於定了。一陣不知是清風或是劍氣的氣流撲面而至,不涼不寒,反倒有些溫潤。他愣愣地看著陸寧把劍收下,他多想問真相是什麼,卻因台下的躁動歡聲而卻步了,也是那一霎那的遲疑,陸寧走了。明明腳步那麼悠緩,他卻覺得陸寧只踏一步,卻往前了十步。
等聶芳追下比武台,陸寧早就不見蹤影了,他只好失落地回到觀席,幸好只有白陌桑和唐言軒在,不然他肯定得聽藍烝一頓罵了。
白陌桑見他神傷,便輕聲道:「聶兄,你還好吧?」
聶芳一屁股坐下,搖頭道:「我沒事。」
白陌桑大驚,既然沒事為何要搖頭!
唐言軒戳了戳他的肩膀,搖頭示意別再打擾。白陌桑又看了看聶芳的狀態,只好乖乖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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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局是藍烝對金冠玉。藍烝總想,白雲飛在不知金家劍法的情況下都能誤打誤撞贏了,那自己在知情的份上,還能輸嗎?
這可不好說。
藍烝還是第一次覺得金冠玉的笑容這麼可怕,那淺淺的、不帶有一絲惡意的笑容。
兩人面對面拱手作揖,藍烝心裡緊張得不行。其實他早知道自己劍法普普通通,倒是內功比較擅長,可他脾氣因為聶芳的關係比較暴躁,很難發揮內功真正的厲害之處。不過,藍烝確實在某些時候比聶芳更加沉著冷靜。
內功作為外功的基礎,藍烝想,或許冷靜拚一把,還能贏金冠玉。
比試開始。
藍烝先攻,他劈頭便朝著金冠玉持劍手攻去,而金冠玉將自己保護得非常好。藍烝在不斷進攻中穿插攻擊其他部位,可金冠玉反應極快,總能以劍相抗,可等他把身子退後、持劍手向前時,藍烝卻每每來不及扳下一城。
金冠玉的動作比藍烝想的還要輕盈許多,右手的力氣也是。真正親身體驗何謂如猛虎、如龍穩,才知是這麼一個感覺。
藍烝心情有些複雜,眼下雖看來是他在上風,金冠玉毫無回擊之力,可他明白,金冠玉並非無法回擊,而是沒有回擊。一旦他回擊了,又是何種猛虎之力?
藍烝心道:「冠玉公子看來溫文爾雅,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樣,沒想到武學造詣能如此之高……」
如今恨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也晚了,知道虎嘯龍吟的弱點也無濟於事。藍烝現在才發現,金冠玉有多麼自信滿滿,正因為充滿信心,才無畏告訴對手自己劍法的弱點。
幾招過去,二人幾乎沒有移動位置,就在那個圈兒裡,說白了就是藍烝根本打不動金冠玉。能躲則躲,不能躲則擋,便是如此簡單的道理,沒有躲不掉或擋不住的情況。
一想到這些,藍烝心裡又慌了,只能強迫自己更快更猛。金冠玉的防守攻勢略有改變,卻依然固若金湯。
藍烝旋身退了幾步,隨即踏腿飛跳,同時於空中劃出幾劍,幾道劍氣被金冠玉消去,藍烝同時也到達他的面前了。藍烝騰空劈手在金冠玉面門揮舞,可金冠玉卻像是料到一般,身子優雅柔軟地主要閃躲、劍擋為輔。
他趁著藍烝落地前的一瞬間,快速地湊近了身子,最後直接竄到藍烝的左身後方,而金冠玉趁勢反轉持劍手置於藍烝肩頭上,一把銀光便抵在他的頸子前。
藍烝倒抽一口氣,縮了縮頸子,倘若這並非點到為止的比試,那麼金冠玉不殺他,他便可以迅速退後揮開劍刃,反將一軍。可事實如此,輸,便是輸了。
主持宣布金冠玉的勝利,台下歡騰一片,金冠玉收回了劍,拍了拍藍烝的肩膀,輕聲道:「藍公子,承讓了。」
藍烝把喉頭的一口氣吐出來,搖搖頭道:「甘拜下風。」
隨後二人一同下台,回到觀席上,聶芳一把攬住藍烝的頸子,誇道:「打得好啊藍烝!反正我也沒打贏冠玉兄,你不用太傷心!」
藍烝拿入鞘的劍敲聶芳的腰腹,白眼道:「誰傷心了?我又不是你!」
聶芳吃痛鬆開了手,按著腰腹笑道:「我沒傷心!一點兒也不傷心!我就是傷心也是替你傷心的!藍烝啊藍烝,你算算你贏了幾回?」
藍烝愣了一愣,思索了一番自己贏的回數,最後臉色一沉,道:「你想表示什麼?」
聶芳擺擺手笑道:「沒什麼!來來來,咱們看戲,這場可是倆徐家人互鬥呢!」
回到比武台上,徐凡凡和徐央已經打了起來,場面異常振奮人心,兩人似是皆使出渾身解數,看來誰也不想輸給對方。
徐央速度雖慢上一些,可他比徐凡凡更熟練使劍,且他懂進懂退,似乎對徐凡凡的路數特別熟悉,知道何時要拉開距離。
而徐凡凡的路數多為進攻,不論速度有多快,只要被看穿了,且對手有那個能力閃躲或抵擋,那麼她的速度便毫無作用,因為她沒有那個力量可以暴發突破。
聶芳盤著腿、瞇著眼,身子微微向後,兩手前舉於面前,雙手拇指食指搭成一個框對著徐央,喃喃道:「怎感覺那徐央的劍法有些眼熟?」
藍烝瞥了右手邊一眼,道:「眼熟?如何眼熟?」
聶芳嘖了嘖聲,終於把手給放下了,道:「不知道,不管了,不重要!」
此時徐央已經開始反擊,徐凡凡接了幾下,表情有些猙獰,想是手都被打麻了。
又不出幾招,徐凡凡幾乎快抬不起手,她也不怎麼閃躲,勝負很快就定下來了。徐央得勝。
兩人一道下了台子,還去了遮棚下,雲門門生當即就取藥敷在徐凡凡右手上。
聶芳皺著臉搖頭道:「哎喲喲,這徐央打自家女孩子也忒過了。他倆到底有沒有一些關係啊?」
白陌桑道:「聶兄聶兄!你說雲飛哥哥能贏羅燦嗎?」
聶芳見話題被轉了,便道:「你雲飛哥哥都能誤打誤撞贏了冠玉兄,還怕那區區羅燦?」
白陌桑欣然:「哦!這麼說也是呢!」
一旁的唐言軒聽得直搖頭,那是什麼哄小孩的說詞?
第四局羅燦對上白雲飛。羅燦仍是那般面無表情,卻又帶著一絲殺戮之氣,目光特別森凝。而白雲飛倒不怎麼緊張,還有著接下羅燦力氣的自信,不過他自然是不會魯莽嘗試的。但他無論如何也想接一劍的,畢竟能接下那一記大力,可多風光啊!
雙方拱手作揖,白雲飛甩了甩劍,算是活動了一下手臂手腕,最後擺劍於身前,隨著那聲「比試開始」,他也快步向前衝去。
不能讓羅燦先手。白雲飛深知羅燦的攻擊連綿不絕、力大無比,一旦被佔了上風,就得花精神力氣去扳回來,那還不如開始就搶佔先機。
白雲飛劈手揮劍,可他的目的並非攻擊,而是阻礙。阻礙羅燦揮劍,逼他閃躲。到這時候,雙方不同手持劍,倒也成了一種好事。
白雲飛的攻勢是這樣的,先攻羅燦右身,讓他不及以劍防守,只得閃躲,再快速敲擊他的劍身,讓他無法打出大力,連打帶削。
羅燦遲遲無法出劍,腰間的右拳霎時蹩躠異常。白雲飛發現了那絲毫的異樣,心想是該退了,免得羅燦忽然出拳。且既然羅燦右拳用力了,那麼左手劍的威力許是會減弱不少。
白雲飛又揮了兩劍,接著向後跳開,假意要往羅燦背後而去。羅燦抓緊機會,微微側身重重揮下左手劍,然而假動作像模像樣的白雲飛早準備好了,腳步扎得極穩,左手輔劍,硬生生扛下那一記。
確實猛烈,可又不如他原想的那般狂暴。白雲飛悄悄瞄了一眼羅燦的右拳,果真還是握得比先前緊。
鏗鏘聲響徹雲霄,白雲飛淺淺一笑,鬆了左手,銀刃順著羅燦的劍身而上,直到了尖鋒,白雲飛微微扭腕,劍刃與劍尖齊平,他狠狠將劍左移,又狠狠向右揮去,一道平直的路徑,恰恰好打在了羅燦劍尖的頂部。
這些都是一瞬間的事。
離施力處越遠的地方越脆弱,羅燦左手劍被這麼一揮,竟真的向外移了一些,他特別訝異自己沒穩住,又是一瞬間的事,他的腳才向後踩了一步,但這自然逃不脫劍刃的長度。他能感受到不屬於他的那柄劍,冰冰涼涼的。
白雲飛的淺笑和主持宣布勝敗的聲音都近在咫尺,羅燦的最後一局是輸了,可他的成績已經足夠為人稱道了。
白雲飛這下終於明白,金冠玉那抹自信的微笑了。
他興沖沖地向羅燦表達敬意,又興沖沖地下了台子,再興沖沖地跑到了唐言軒旁邊的位置坐下,他真想給唐言軒一個擁抱,可如今大庭廣眾,他只好拉拉紫衣下纖瘦的胳膊了。白雲飛燦笑道:「唐小三,如何?這次總帥氣了吧?」
唐言軒扯了幾下自己的胳膊,紋絲不動,索性放棄,只能一臉嫌棄地看著白雲飛,道:「好好好,帥氣了帥氣了,這你滿意了吧?大庭廣眾下的別對我拉拉扯扯的,趕緊放開!」
白雲飛絲毫不管另一邊白陌桑和聶芳他們的祝賀,就只看著唐言軒,鬆了手笑道:「這麼敷衍這麼隨便,不過也罷,你肯說就好哈哈哈!」
唐言軒抱住自己的胳膊,沉著臉冷笑兩聲。
比武大會最後一局已經開始了。余朗對上林松。當初余朗輸給林柏卻勝了何簡,然而何簡卻又勝了林柏林松,那麼可知此四人的路數是互相克制的。
余朗雖與林松打得幾乎不分軒輊,可和對林柏那時類同,余朗的氣焰蓋不過林松的穩重,多打幾回,便出現了差距,最終余朗敗下陣來,比武大會也宣告結束了。
主持說明日會公佈排名。隨後雲中君起身,全場肅靜。雲中君道:「此一月以來,辛苦各方學子了,比試相當精彩,雲某甚是欣慰。明日將公佈比武大會之排名,亦為今年最後一日。雖雲門未有慶年之習,但為了諸位學子準備了些小活動,亦暫無宵禁,還請諸位莫要嫌棄,與同窗共迎新年,於元月元日再行返家。」
全場靜默無聲,主持向雲中君慎重鞠躬,雲中君淺淺一笑,率先離開了評審台。
待雲中君一走,眾學子們紛紛鼓譟,有人說終於能回家過年,有人談不知雲門會準備什麼,竟還有一日無宵禁,大部分學子都是期待明日的。
散場時,白雲飛被白常之叫走了,金冠玉被金子笙喊去了,其餘少年則被請到了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擺了張大桌,桌下鋪了一塊大布,桌邊放了幾張墊子,而桌上放了滿滿食物和茶水。除了陸玄機和唐蝶語外,難得的是藍逸塵、藍逸情也來了,藍烝與聶芳高興得不得了。
聶芳驚呼道:「這是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嗎!」
藍逸塵道:「阿芳,如何?犒勞你們的辛苦,便與玄機商量一番了。」
聶芳欣然,拉著藍烝湊上前去,道:「太棒了!好久沒吃這麼豪華了!藍烝,你說是吧?」
其實也就是些尋常的家常料理,但雲門飲食粗茶淡飯,每日幾乎是一樣的食物,如今不管看了什麼,都是山珍海味。
藍烝笑道:「是啊!太好了!大哥二哥,你們平時都不願見我跟聶成華,但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是在乎我們的!」
藍逸情失笑道:「浩清,瞧你說的什麼話?我與逸塵自然是惦記著你們的。」
藍家四人一下就熱鬧了起來。陸寧先去替每個人把茶倒了。陸玄機和唐蝶語站在白陌桑、唐言軒面前。
見兩小輩神情不對,陸玄機道:「你們怎麼了?過來坐吧。」
唐言軒跑到了自家兄長身邊,看著欲言又止的白陌桑,其實他就是想把說不出口的話,讓白陌桑來說罷了。
白陌桑扭扭捏捏,低下了頭,道:「……道陵君說是犒勞我們的辛苦,可我壓根就沒參加比武大會……這頓飯我……我不該吃。而且雲飛哥哥也不在……」
唐蝶語愣了愣,先是瞥了下自家弟弟,才又朝白陌桑道:「陌桑,你們任何一個人,都熬過了這半年,這頓飯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並非為了比武大會,你無須如此介懷。另外,方才我們已與白先生、金宗主說過這事,二位公子稍後便會到來,咱們先入座吧。」
白陌桑愣愣地抬頭,看著唐蝶語和善的面目,又看向陸玄機和藹的笑容,心中莫名感動。這時聶芳跑了過來,把白陌桑給拽了過去,安排位置在自己旁邊。
白陌桑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干人等入座,飲茶等金、白三人。
不至一炷香時間,三人皆到,白雲飛都看呆了,隨後被拉著入座。
座位由裡側中間至左是,陸玄機、陸寧、唐蝶語、唐言軒、白雲飛、金冠玉、金宵、白陌桑、聶芳、藍烝、藍逸情、藍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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