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一十七回、鬼氣殺身塵灰散》

《第一佰一十七回、鬼氣殺身塵灰散》

Jun 2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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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一十七回、鬼氣殺身塵灰散》─西狩篇第三章2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xUKcK0k2

（──永別！　──聶成華）2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RIx7FeMh

　　聶芳騰腿一躍，踩著黑氣越過遍地死屍，來至風棋跟前。黑氣堪堪降下，風棋兩腿觸及地面，以奇妙又詭異的方向擠壓翻折。聶芳冷眼瞅他，左掌一伸，攫住風棋的頸子，黑氣退去大半，僅僅支身風棋，其餘的圍繞四周，好似乖巧的鳥群，靜靜聽候指令。

　　聶芳內功盡損，可掐不死風棋──掐死也太便宜他了。

　　後方陸寧見之，連忙又喊了一聲「聶芳」，可語音未落，便是一口熱血咳出，濺上黑火，霎時丁點不留。

　　藍烝瞥了陸家公子一眼，已不打算理會，走開幾步，選了個能清楚看到風棋表情的位置。就是那片黑火有些阻礙視線。

　　接著，聶芳右手平伸，轉了轉洞簫，黑氣得令，向著風棋面門撲了過去。風棋心中一驚，連忙闔目閉嘴，如果可以，他真想七孔盡閉。

　　可風棋所為終是徒勞，黑氣逢孔則入，直鑽七孔，掀起他的眼皮，刺入他的瞳子；撬開他的雙唇，探進他的咽喉。風棋發出咕嚕的悶響，眼珠上吊，白虹貫日不過一瞬，盡遭黑氣淹沒。

　　鬼氣好似遊走自家後院那般於風棋體內亂竄，截斷血脈筋絡，刺穿硬骨，穿破五臟六腑，風棋終於染上了紅光，鮮血毖湧，自七孔流。

　　風棋可還沒死，聶芳再清楚不過，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讓他死了。

　　聶芳思量，倘若讓風棋所害之人各剮一勺，那風棋會成何樣？

　　他冷笑一聲，不再尋思，那自是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灰飛煙滅！

　　風棋的嘴唇動了又動，也不知是鬼氣牽動，或是他一己之力。即便現在讓黑氣散去，風棋也不可能喊得出聲了。

　　聶芳可以透過鬼氣感覺到風棋急劇跳動的心臟，好似不畏強權，奮力反抗，特別倔強。確實，風棋的確很倔強。

　　可那又如何？倔強也救不了他的命。

　　聶芳揚起一抹邪笑，目光如炬，有如獵物沾口的猛獸，欣喜不已，雀躍萬分。他左掌五指發力一緊，悠悠道：「──永別！」

　　聶芳左掌緊握，那可不是他自己力量的功勞。

　　當他攥拳那瞬，盈滿風棋體內的鬼氣隨之迸裂，鑽出毛孔，撐破皮肉，炸碎整身。剎那之間，風棋這麼大個人就消失了，只剩塵煙飛揚，一滴血都未落下。

　　黑氣暴散，轉瞬即逝。聶芳垂了右臂，左掌卻還舉著，他直視前方，忽然感覺心裡落空空的，就像空抓的五指，很輕鬆，又很空虛。果然奪命那一刻，毫不稀奇。其亡忽焉，電光石火，公子之命，驚鴻一瞥。

　　聶芳不知道，風棋好好體會到什麼叫生不如死了嗎？可他已經死了，粉身碎骨了，灰飛煙滅了，甚至魂飛魄散了。他忽然想起以前死在他面前的那些小妖。

　　聶芳緩緩放下左臂，神情有些呆滯，他失神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無一物，就像他的內心。

　　他終究沒有聽到身後帶著血氣的叫喚。

　　隅卯挑眉睨著捧著肚子、都站不穩的陸家公子一會兒，心忖這人與調查的有所出入，懶得多想，回身邁開步子，走避死屍，來到聶芳身邊，道：「聶芳，結束了，帶著劍尊走吧。」

　　聶芳愣了愣片刻，扭頭看去，怔怔道：「結束？何來結束……風家可不只這些人。我……我要把他們全殺了。」

　　隅卯有些訝異，並未多勸，只是點點頭道：「行吧，順便去接芊涵。」

　　其實聶芳說的，是所有穿著八卦麒麟裳的，不只在桃花谷的，還有崑崙山的、整個天下的。但要殺盡多如牛毛的八卦麒麟，確實無法速成。他神志堪堪歸返，立身正面，點點頭道：「好。」

　　一人一妖緩步外行，聶芳在前，於黑火前止步，隅卯正打算問另外兩人如何處置，聶芳便拂袖一揮，黑火瞬滅。隅卯驚喜。聶芳一臉淡然，又跨出了步子。

　　沒了火牆阻擾，陸寧強撐著殘軀敗體邁腿湊去，急急喊道：「聶芳！」

　　聶芳腳步猛止，他終於聽見了。他有些訝異地看了過去，他都忘了還有人在了！

　　一見到陸寧，聶芳有些訕訕，故作正經，皺眉道：「陸公子，好久不見。」

　　陸寧於五大步外停下，失聲道：「……聶芳，你去哪了？你又要去哪……」

　　聶芳雙眉鎖得更緊了些，神情添上幾分不解，道：「這些與你何干？這桃花谷的八卦麒麟，一隻不留！」

　　他一振左袖，瞅向隅卯，道：「隅卯，走吧。芊涵會保護好白雲飛的吧？」

　　隅卯淺淺一笑，道：「那是自然。指不定咱們去了，她都與白家公子聊起天了。」

　　聶芳點點頭，道：「你帶上劍尊吧。」

　　說畢即正身，正要抬腿，又聽得陸寧喊了一聲。

　　聶芳煩躁地瞪了過去，吼道：「陸靜虛你煩不煩！受傷了就趕緊退下！還指望我餵你喝藥了是不是！」

　　他可沒有藥。陸寧錯愕萬分，細聲道：「聶芳……我陪你。」

　　聶芳先是詫然，隨後勃然：「我不需要你陪！你走你大好的陽關道去吧陸靜虛！我與你壓根沒什麼交情！別來煩我！」

　　陸寧滿面驚愕，踉蹌一步，雙目被聶芳的怒容占據，滿心亦被聶芳的怒火摧殘。

　　交情？在麒麟崗那會兒，是誰說的「你我又這般交情了」？那時說的「這般交情」，便是沒有交情？

　　陸寧忽然冷靜下來了，眼眶熱熱的，他垂下眼簾，垮下肩膀，雙腿不再打顫，被掏空的不只是全身力氣，還有千思萬緒。

　　他邁開步子，所往之處不是聶芳也不是任何一人，而是碎成一地的屋舍。他步履蹣跚，虛軟無力，捧起斷弦之琴，拾起灰暗無光的佩劍。走了。

　　就是走了。十來名陸家修士見之，雖心有餘悸，仍是起身拔腿跟上。

　　聶芳看著陸寧漸行漸遠的背影搖搖欲墜的，心中一緊，一股內疚油然而生。其實他沒想對陸寧這麼兇的，可他知道陸寧的脾氣，那也是倔強的難以形容。聶芳既已拖他下過一次水，便不可再拖第二次了。

　　走了就好。

　　然後聶芳瞥見一身狼狽的藍衣走了過來，警戒只是須臾。他看清楚藍烝的表情了，是笑著的！

　　藍烝行過一雙劍尊之側，鄙夷地瞥了一眼，來到方才陸寧站的位置，唇角一抹笑意，道：「聶成華！幹得好！」

　　聶芳怔了怔，這才是他想聽到的，什麼也不問，表態支持他的行為。他鬆了鬆神色，道：「藍烝。」

　　藍烝道：「聶成華，別拖拉了，雲飛那兒去了很多風家修士，我怕他頂不住！」

　　聶芳感覺有點兒怪，竟然都是他想聽到的！他點點頭道：「別擔心，我這邊過去了一個，會保護好雲飛的。」

　　藍烝揚起大大的笑容，雖然全身疼得要命，可心中大悅，足以支持他繼續走下去。他又是滑步又是碎跳地行將過去，用下顎指了指一個方向，道：「往這兒！」

　　聶芳不覺勾起唇角，頷首跟上。

　　周圍的兩家門生震驚不已，可藍家門生哪裡管得著那麼多，齊齊湧上攙扶自家公子，可誰也沒敢與聶芳打照面。

　　隅卯不以為然，先去將一雙劍尊整理一番，一肩扛起一具才悠悠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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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往深處走了半炷香時間，屍體滿路，三家皆有，幾具風家屍體特別悽慘，不難猜出是芊涵所為。

　　等見了人群，原來白雲飛所在是大殿之前，他也沒被眾人護在身後，反倒是處在前頭提劍抗敵。

　　白衣不過百來人，卻不見傷重之人。而殿門虛掩，陛上可見腳印與血跡，多半傷者都送進去了。

　　那芊涵呢？

　　聶芳四處張望，終於在一處房頂看到小小的身影。

　　沒在動？

　　空中已無風家修士，可地面的比聶芳想得還要多，至少三百人，若非此處寬闊，怕是會擠成一團。

　　聶芳叫住藍烝，一群人就停在了走道口上。

　　聶芳湊近隅卯，道：「芊涵怎麼回事？房頂上的是她吧？她受傷了？」

　　隅卯抬頭望去，道：「是芊涵沒錯。雖說全身是血，但看起來沒傷著。」

　　聶芳疑惑道：「那她為何不下來幫忙？」

　　隅卯的視線堪堪對上他，詭笑道：「吃飽了好做事。」

　　他還以為能嚇嚇聶芳，怎料聶芳只是平平淡淡、冷冷靜靜地點了個頭，還「喔」了一聲。

　　隅卯心想，自己不是被當騙子了吧？他可沒騙人，芊涵是真的坐在房頂啃著不知哪個倒楣鬼的胳膊，腳邊還堆了幾條吃乾抹淨的與未遭毒手的。

　　芊涵為屍骨所化，雖說現在人模人樣，可原形就一副骸骨，沒有皮肉毛髮，才會對人肉愛不釋口。

　　聶芳越過一眾門生，洞簫就口，狂音霎出，地上幾具屍體燃起黑氣，牽動肉身，歪歪扭扭地爬了起來。一群白家門生大驚，白雲飛驀然朝音源看去，昏暗無光，更是看不清吟簫之人，可穿插幾身白裳的一群藍衣他還是勉強能看見的。喊道：「浩清兄！」

　　「雲飛！開殺！」

　　藍烝拂開門生，大聲喊叫，急急跑去，雖說踉踉蹌蹌的，但至少不會跌倒。他趁勢偷襲了幾名風家門生，所有人作動起來，達達腳步繁亂，刀光劍影鏗鏘不斷。

　　不過一會兒，百來具死屍立身，不論穿著哪家衣裳，盡皆狂躁，直往八卦麒麟裳撲騰而去，風家修士猝不及防，一連倒下數人。剛開始，藍、白兩家門生嚇得逃竄，還有人悚得劈倒了兇屍，不過，莫論被如何對待，兇屍爬起來之後仍是只攻擊風家修士──於聶芳而言的敵人。

　　哀號與慘叫取代了腳步聲與鏗鏘聲。

　　藍烝趁亂把白雲飛拉到安全的地方，慷慨激昂地道：「雲飛，好消息！聶成華他！他回來了！」

　　白雲飛驚喜道：「當真？那簫聲馭屍便是他之所為？」

　　藍烝點頭，難掩笑意，道：「正是！他還自稱什麼妖師聶成華，身邊跟了一個赤髮金眸的妖人！」

　　白雲飛怔了怔片刻，道：「方才、方才有個小女娃拿著一把劍衝過來，一連殺了好幾個風家的，還斬下幾條胳膊，之後就抱著那些胳膊往房頂去了！」

　　說畢，他指向一屋頂。藍烝隨之看去，的確有個黑影，他尋思片刻，道：「難道真是妖？」

　　白雲飛道：「浩清兄，你怎麼傷得這麼重？到底都發生什麼了？風棋呢？劍尊呢？」

　　藍烝搖手笑道：「這些晚點兒說，咱們先看場好戲！」

　　說畢聽畢，藍、白二人，一喜一驚，望向淵藪，實在淒厲。聶芳朝中心堪堪行去，吐息連連，十指無歇。

　　他對周圍視若無睹，徑直向前，最終立定於紛亂中心，有如淤泥中一朵清蓮，又如風雪中一株寒梅，而身周血光好似一方紅霞，風光明媚。纖手巧動，曲律半急半緩，高潮迭起，正如屍鬼與人，反轉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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