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一十八回、簫音破雲回家去》

《第一佰一十八回、簫音破雲回家去》

Jun 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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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一十八回、簫音破雲回家去》─西狩篇第四章

　　曲音止落，猶繞人心。黑氣盡散，屍海紛紛。而滿佈陰雲，竟堪堪散去，天光破灑，刺人眼目。

　　聶芳放下洞簫，左手齊眉遮光，面門微昂，暖意撲身，他不覺揚起唇角。

　　隅卯老早扛著一雙劍尊跳上房頂與芊涵會合，芊涵還問能不能把劍尊吃了，慘遭無情拒絕，還讓她進食就安分的吃，別去打擾聶芳。

　　日頭向西，已是午後，將近酉時，初秋微溫。聶芳瞇起眼睛，朝前看去，目光落在一藍一白身上，見友人無事，怡然欣慰。

　　門生紛紛退去，獨獨兩位公子上前。藍烝好似撐到極限，方才還咳了兩口血出來，如今是由白雲飛攙著。

　　二人行至聶芳跟前，距約五步，白雲飛又驚又喜，道：「成華兄！真的是你！」

　　他瞅聶芳除了換了身衣裳，披頭散髮，前髮長長了不少外，幾乎毫無變化。

　　聶芳展笑，左手未收，高舉揮擺，道：「雲飛！真的是我！你沒事就好！藍烝，你行不行啊？」

　　藍烝咳了咳，搭著白雲飛又湊了兩步過去，道：「沒死就行！」

　　白雲飛急道：「浩清兄、成華兄，這下總能告訴我風棋跟劍尊如何了吧？還有疏影公子呢？」

　　藍烝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風棋那王八羔子，死了！」

　　白雲飛訝然一瞥，重新看向聶芳，見其燦笑，這才敢相信，驚聲道：「風棋真死了？是成華兄所殺？如何死的？」

　　聶芳搧搧手道：「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了，實際如何不好說明。至於一雙劍尊已被我壓制，現在暈了。陸寧他嘛……被我兇了一頓就走了。」

　　白雲飛愕然：「啊？走了？走哪兒去了？」

　　聶芳訕訕笑道：「嘿嘿，不知道，反正就是走了。寬心吧，他家門生都跟著去了！」

　　頓了頓，又道：「對啦，站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藍烝傷得太重了，療傷優先！」

　　白雲飛道：「對對對，大殿裡存了一些傷藥，雲楊先生也在！浩清兄，咱們先進去吧？」

　　藍烝卻不領情，瞅著聶芳道：「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聶成華，你先說說房頂上那兩個到底什麼來頭？」

　　白雲飛愣了愣，又往一處房頂看去，這才發現多了一個巨大的身姿，由於天光已亮，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見芊涵啃著人手，不由得驚嚇一聲。

　　芊涵忍俊不禁，晃了晃啃了一半的胳膊。白雲飛心內大悚，匆匆撇開視線。

　　聶芳道：「都是妖。或者該說，都是精。貪吃的那個是芊涵，另一個妖王隅卯。」

　　藍、白二人大詫，齊齊昂聲道：「妖王？」

　　聶芳點點頭，道：「是啊，正是萬妖之王。來龍去脈一時半刻說不清的。藍烝，你趕緊療傷去吧，我去尋尋有沒有漏網之魚。對啦，我問一句，風青沒有來嗎？」

　　二人眨眨眸子，有些不知所措，白雲飛道：「風青沒來，風家一個醫者都沒帶。」

　　聶芳緩緩點頭，道：「知道了，那我等等回來。」

　　說畢即往二妖的方向去了，行至未半，藍烝忽然叫道：「聶成華！」

　　聶芳止步，回眸看去，道：「幹嘛呢？」

　　藍烝道：「日落之前出現在我面前！」

　　聶芳笑道：「知道了！」

　　隅卯留話讓芊涵顧好劍尊，隨後一躍而下，上前迎接聶芳，接著便抱著他凌空飛走。

　　眾人紛紛仰面，心中各有思慮。

　　藍烝咕噥道：「他的劍呢？」

　　白雲飛尋思片晌，道：「說起來，房頂上那個叫芊涵的，好像就是拿著無名劍？」

　　藍烝瞭然點頭，沒想太多，隨著白雲飛進大殿裡去了。其餘門生，傷的進大殿，無事的便幫忙整理了環境。

　　這麼多屍體，也不知多久能清完，怕是一場大雨都難洗遍地血腥。

　　＊

　　聶芳四處巡查，還真碰上幾隻漏網之魚，也不消他出手，隅卯一道火雷就把人劈成了灰。

　　聶芳覺得帥氣，問自己學不學得來。隅卯直言不諱，說他下輩子投胎成妖就可能學會。

　　白日即將落山，聶芳順手撿了風棋的劍與逆八卦鏡讓隅卯保管。一人一妖回到大殿之前，外邊的門生見之，紛紛嚇退了幾步。聶芳讓隅卯在外頭候著，一有狀況就喊他，尤其是劍尊。隅卯明白，一躍回房頂，順便拒絕了芊涵遞來的一條胳膊。他怎感覺又多了幾條？

　　聶芳捋了捋衣領，朝著大殿去了。殿門大開，藍烝與白雲飛見了人，齊齊行出，於台階坐下，不打擾殿內雲楊先生替人療傷。藍烝只簡易上了些藥與繃帶，可看來精神多了。

　　聶芳止步於陛前，沒打算坐下，抬手道：「你倆有什麼要問的先緩緩，我先問！藍烝，日月山莊有沒有什麼事？」

　　藍烝神情一變，眼簾低低垂下，咬牙道：「有……阿娘她……走了。」

　　聶芳怔了怔，大嘆道：「夫人終究……那是何時的事兒？」

　　藍烝更是憤憤，道：「……我生辰後兩日！」

　　聶芳訝然，沉默半晌，仍是嘆道：「節哀順變。在生辰後總比之前好。那師姐呢？大師兄二師兄呢？他們好嗎？」

　　藍烝道：「都沒事，只是阿姐她因為你失蹤、阿娘去世，打擊太大，病了一陣子，現在好是好了，可總強顏歡笑……阿姐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高興！」

　　聶芳點點頭，瞅向另一人，劈頭即問：「雲飛，你與我師姐訂親了嗎？」

　　公子雙雙愕然，白雲飛道：「……你怎知？」

　　訂親之前，聶芳可就失蹤了！

　　聶芳道：「記得唐小三到藍家作俘虜嗎，他離開那天大師兄二師兄把我找去嗎？那時與我稍微提過。雲飛，唐小三知道嗎？」

　　白雲飛屏息，點頭道：「知道，我親口告訴他的。」

　　聶芳驚喜道：「哦？你們之後還有再見？」

　　藍烝解釋道：「你生辰那日我們辦了一場，特地請唐言軒來祈福，雲飛也在，還有白陌桑。阿娘去世後，二師兄就讓白陌桑回安家去了。」

　　聶芳瞭然，點點頭道：「雲飛，那你們何時要成親？」

　　白雲飛面色一紅，訕訕道：「你能不能別老問得這麼直接……這天下不平，風家不滅，如何能張燈結綵？」

　　聶芳淺淺笑道：「好，那為了不讓師姐等得太久，我妖師聶成華會大力相助的！」

　　三人眼神交會，靜默須臾，齊齊大笑。

　　房頂二妖蹙起眉頭，心照不宣：有啥好笑？

　　藍烝道：「聶成華，妖師是個什麼鬼東西？你自創的？」

　　聶芳擺擺手道：「哎，才不是！是隅卯告訴我的，說不知多久前真有妖師這職業，與陸家魂師類同，不過行事有別。魂師乃安神請靈，妖師則驅屍馭鬼！他還奇怪操弄屍鬼竟為天下人唾棄！」

　　白雲飛訝然：「啊？你是說像風家那樣煉屍還魂，在不知多久以前是正當的啊？」

　　藍烝道：「如此罔顧人倫之事，難怪遭禁！」

　　聶芳道：「我是覺得，以前所謂的妖師，應該不會隨便亂挖別人墳墓的。拿魂師來說好了，安撫魂靈，壓制怨氣，請靈問事，是人對鬼。妖師則反之，驅屍馭鬼，讓屍鬼去該去的地方，指不定還能親自了結遺願！你倆仔細想想，是不是比魂師的行事更善解人意？」

　　藍烝嗤笑一聲，道：「那肯定就是出了像風家那樣的，將屍鬼作為私用，才招人唾棄！」

　　聶芳驚喜道：「嚄！判斷得真好！我服！」

　　藍烝當即斂容，白了一眼過去。

　　白雲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成華兄，如今風棋已死，劍尊已收，風家可謂是失了左膀右臂。不過風家附庸眾多，風棋所攜五千，不過滄海一粟。風仲羲若知風棋魂飛魄散，定會掀起滔天巨浪、血雨腥風！你今日現身，之後又打算如何？」

　　聶芳思索片刻，道：「總之，我要先知道大師兄他們如何打算，這天下概況還是他們清楚。如果願意讓我幫，我便號群妖百鬼相幫。如果不願，我便按自己的意思行動了。反正狩獵八卦麒麟，少不了我一份！」

　　倆公子緩緩點頭，而今確實也只能如此了。

　　之後，藍烝讓聶芳隨他回一趟日月山莊，說他大哥二哥在落雲台，後日便歸。聶芳心內掙扎了一番，終於還是點頭了。不過隅卯沒打算跟去，至多就送他一程，聶芳無法御劍，又不願告知藍烝他們，便同意了。

　　太陽落山不久，由於藍烝傷得重，就被白雲飛趕走了。藍烝讓幾名自家門生留下來幫忙善後，他也御不了劍，還是讓自家門生扛回日月山莊的。

　　聶芳與藍烝分開行動，反正隅卯的速度如何都比他們快的。二妖一人返回轉移人界的山裡，隅卯將逆八卦鏡交與聶芳，先帶著風棋的佩劍、一雙劍尊及芊涵回了一趟妖域。隅卯疑惑，何不把劍尊交給雙仙處置就好。聶芳模稜兩可地說：好不容易得了世間最強兵器，怎能隨隨便便拱手讓人？

　　至於風棋的劍，就想留個紀念，誰讓風棋一點兒渣渣都沒剩了。

　　隅卯聽個一知半解，直覺想是雙仙定不會讓聶芳使馭劍尊對抗風家，倒也沒說什麼。

　　等隅卯回來，天已經完全暗下了。其實聶芳也就等了半個時辰，可這短短的時間內他便想了很多很多。

　　他發現回到人界，當前所遇之任何人事物都與他所認識的略有不同，可又說不明白究竟是哪裡不同。一臉落寞的陸寧也好，欣喜異常的藍烝也罷，不畏死亡的風棋更甚，就連看似最為正常的白雲飛好像也有哪裡不一樣了。然後幾個熟面孔的自家門生，好似全不認識他了。

　　是啊，他也快不認識自己了。他本就也沒搞懂什麼是妖師，如今連「聶成華」都快搞不懂了。最為奇怪的還是他自己吧？

　　＊

　　一人一妖來到日月山莊時，藍烝他們理所當然的還未回來，聶芳提議去後山躲躲，他還好奇隅卯是如何知道他以前護過小妖的事兒。

　　日月山莊的氣氛特別死寂，聶芳感覺特別怪，倒是那後山一如既往，好似事不關己。

　　聶芳熟門熟路地來到小時候時常待的那棵樹下，道：「隅卯，說吧，你多久以前就在監視我了？」

　　隅卯靠著樹幹，冷笑道：「監視？笑話！本座可沒親眼見著你護我同族了，都是從這兒逃來妖域的小妖說的。再說了，要是本座監視你了，還讓你在化神谷被百鬼啃成廢人？」

　　聶芳定了一定，沿樹幹而坐，道：「好像也是。說起來，你又如何知道我在化神谷啊？」

　　這也問得太遲了吧？隅卯默默白了一眼，道：「本座有在關注天下的，對風家煉屍還魂特別好奇，是因妖師之故。帶芊涵去化神谷崖下玩耍那時，正巧發現你。」

　　「玩耍……」

　　聶芳面色一白，不久前的可怕回憶盈滿腦兒。沉默片刻，道：「所以風家有妖師？」

　　隅卯搖搖頭道：「非也。風家煉化技術不純為一，再者他們無法使馭一般屍鬼。說白了，他們就是衝著劍尊，還得用那個逆八卦鏡。」

　　聶芳從兜內取出逆八卦鏡，東摸西瞅了幾回，也沒瞧出個端倪，道：「你說這東西是以靈力轉化鬼氣使役劍尊的，那便是與一雙劍尊綁定的？那是不是誰都能用？」

　　隅卯道：「按理如此。不過此法也非說使便使，那個風什麼棋的也練習了好一陣子。不然你以為化神谷那堆碎屍怎麼來的？」

　　聶芳已經懶得數落那多此一舉的叫法，道：「也就是說，崖上的碎屍是劍尊的練靶，崖下的全屍是煉化的失敗品？」

　　隅卯道：「正是。」

　　聶芳嘖嘖稱道：「嘩！崖上崖下加起來的沒有上萬，也有幾千啊！那風家簡直罪不可赦，難怪要一直併吞仙家！」

　　頓了一頓，抬面又道：「對了，化神谷那堆屍體，我能操使的嗎？」

　　隅卯俛面看去，唇角微揚，道：「陰邪戾氣，深沉若海，施以鬼術，如魚得水，痴然如醉。如何不能？」

　　聶芳道：「說這麼多，講個『能』不就成了？也罷，仔細想想，那些多為外家，對風家定是怨憤深重，那化神谷又極為陰邪，確實大助我也。」

　　隅卯見聶芳神情有變，挑眉道：「聶芳，你想到什麼鬼主意兒了？」

　　聶芳笑道：「知我者隅卯也。你我率群妖打先鋒，我再驅使化神谷百千屍鬼，由內開攻。我大師兄他們由外夾擊，來個裡應外合，豈不美哉！」

　　隅卯點點頭道：「聽起來是不錯，那劍尊你又如何安排？」

　　聶芳笑容一僵，訕訕道：「還不知我能不能操弄得了劍尊，倘若能，那自是要直搗黃龍的。風仲羲的人頭能早一刻落地，便能少幾分傷亡。」

　　隅卯失笑道：「呵，風仲羲的人頭你都想好了？你就不怕他也有法寶？」

　　聶芳搖搖手道：「哎，你不是說透過法寶沒我直接驅使來得厲害嗎？就算劍尊真的派不上用場，我不還有你嗎？」

　　隅卯仍是失笑，道：「得！多謝妖師大人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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