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七十六回、付不起的過路費》

《第一佰七十六回、付不起的過路費》

Aug 18,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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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七十六回、付不起的過路費》─韶華篇第三十章2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fwd5cAmc

（若要從此過……）2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e29Dcftr

　　眾者步起，達達響徹，所持長劍不因移動而擺晃，正如其心堅毅。降妖除魔，天道恢恢！

　　當年西狩，他們作為正道，受妖邪相幫，一直是個恥辱。如今妖邪亂世，示其惡終為惡，殺之滅之，為民除害，保全蒼生，天經地義！

　　將功折罪、戴罪立功、功過相抵，這些都不適用於妖邪！於他們而言，就是聶成華，藍家養虎成患，如今姑息不可。

　　藍烝對聶芳，早是走火入魔般的痴狂，先前說的種種理由都是藉口，他不知為何，沒辦法不恨聶芳。是因為這個妖師聶成華，讓他的兄弟聶成華消失了嗎？

　　他不知道，那些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也回不了頭了。

　　當群起大張旗鼓、奔馳如雷、風起雲湧、隊伍闐闐，以憾天震地之勢向前而行，台頂上的藍氏雙仙抽劍御之，遙遙領先。

　　藍烝抬首，眉頭一皺，也跟著驅劍而上，可他倆兄長早一溜煙的不見了，他索性不追了，御劍隨著隊伍前進。

　　陸玄機與唐蝶語原本也要御劍過去的，卻見雙仙搶先一步，他倆感覺自己打頭陣好似不自量力，便乘風踏劍，跟在藍烝身側了。反正這才是他倆主要的目的。

　　白雲飛見世家宗主都飛了，心有不滿，御劍行去，來至藍烝身側，道：「浩清兄，你說雙仙欲行何事？」

　　藍烝直勾勾盯著前方，道：「不知。兄長什麼也沒告訴我。」

　　韶華之前，他最後見倆兄長，便是跪在自家廳堂。他兄長與他說最後的話，便是二哥的一句「我明白了」附帶一個耳光，以及大哥的那一聲嘆息。

　　崑崙山化神谷，群妖百鬼好似感受到了外邊震地的奔騰，抑或是嗅到了那滿滿的仙靈之氣。

　　聶芳的唇角高高揚起，等了一等，笑意霎止，隅卯瞥見，道：「何事？」

　　這化神谷的陰氣已入聶芳麾下，隅卯感覺不到視線之外的一舉一動。聶芳眉頭深擰，道：「隅卯，立即前往東南方向，出了化神谷地界，一路向外！有危險的東西進來了！」

　　隅卯顰眉道：「什麼東西？」

　　聶芳狠狠甩頭，神色有些倉皇，道：「不知！但要說仙門百家稱得上危險的，我只想得到我大師兄二師兄！隅卯，你有把握嗎？」

　　他大師兄二師兄？藍逸塵跟藍逸情？

　　隅卯堪堪展笑，獠牙森森，一雙金眸透露著嗜血的殺意，緩聲道：「樂意之至！」

　　說畢即蹬腿一躍，凌空而去。聶芳木然抬首，早不見妖王之姿。他是問有沒有把握，不是問意願吧？

　　他還來不及說，倘若真是他倆師兄，就算隅卯占著上風，也千萬別下殺手……

　　聶芳冷不防衝著天哇哇大叫，嚇壞了群妖。

　　開打了，化神谷崖上最前端，戰事敲響了。他能感覺到那些人的恐懼，能感覺到璃光的殺意，也能感覺到芊涵的惡意。獨獨不知隅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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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隅卯勾著興致勃勃的笑容，獠牙反著銀光，金眸漫著凶光，他身姿如雷，瞬行之處即是陰風強拂。不過一會兒，他停下了。貴客也停下了。　

　　此處地勢高於化神谷，正是當初聶芳被風棋發現的地點。

　　隅卯重新揚起一抹不可一世的笑容，眉睫一上一下，半掩奇異金眸的眼簾透露著鄙夷，道：「好久不見，兩位小娃娃。」

　　於他面前七、八丈距離，踩著仙劍者有二，身著相同藍裳，外衣肩披鳳凰尾羽紋樣，四目森凝，不驚不懼，正義凜然。

　　那即是藍氏雙仙。他倆想繞道而行，直搗黃龍，好死不死殺出個最不想碰上的程咬金。

　　藍逸塵沉聲道：「萬妖之王，煩請讓道。」

　　隅卯笑意深了幾分，雙爪已是節骨分明，銳如冰凌，道：「藍氏雙仙，煩請打道回府。」

　　藍逸情左袖一拂，一道氣勁撲面而去，卻不見妖王動一根髮絲，他冷哼道：「妖王隅卯，有你好受的！」

　　說畢，他與胞兄毫無交流，默契極佳，齊立三指，傾劍直衝。隅卯見狀，「嘿」了一聲，藍逸情由右而來，他固抬右爪相抗，妖爪與三指靈力正面碰撞，擦出一道火光，那是隅卯的妖力。

　　即便兩者看似輕巧一觸，實則那點水相碰，卻有著排山之勢。

　　藍逸情一個咬牙，扭劍飛離。隅卯自不會趁勢追擊，誰讓他左邊也來了人！

　　藍逸塵雖同樣立著三指，卻好似持著劍，舉至頭頂，貼身隅卯，重重劈下。

　　隅卯笑意常在，扭頭看去，左爪隨之而起，可五甲舉至一處便止住了，如同藍逸塵降至一處也停下了。靜止之由，正因兩者相撞。

　　可他們始終沒碰在一起，靈力與妖力隔開爪指，約一指的寬度。不若與藍逸情相抗那般，藍逸塵並未受衝而離，而是滿面兇惡，好似飢腸轆轆的猛獸，誓死要撕咬眼前獵物。

　　──然而隅卯才是真正的猛獸。

　　他笑意未減，殺意更甚，卻又多了幾分玩味，大爪向外一揮，妖力猛出，向靈力撲騰而去，藍逸塵終於還是扭劍離開了。這幾個動作相連，行雲流水，不過眨眼，快得連藍逸情都還未能二進。

　　即便交鋒瞬時又如何，點水一處便可知雙方實力。

　　有所差距。

　　但萬妖之王不是能夠溝通的對象，這個藍氏雙仙特別清楚。他想殺之人便殺，想留之人便留，過去如此，未來亦是如此，這便是妖王的本性！

　　雙仙也不知這一次，自己還能不能從妖王的狼口下活命了。既然聶芳已然決定與仙門百家開戰，那萬妖之王有何原因留他倆活口？

　　確實沒有。

　　雙仙各退，隅卯仍於原地，他可不想針對一人，而致另一人有機可乘。反正他只要擋住他倆，不論是死是活！

　　其實他是有聽見聶芳方才那淒厲又焦急，又愚蠢可笑的吼聲。

　　左右兩處靈力齊增，隅卯各瞥一眼，聳聳肩，霎是不以為然。他知曉雙仙欲行何事，無外乎便是佈法陣了吧！

　　他其實有些惋惜的，誰讓他仨都在空中，沒能見識那雙劍的厲害。法陣很快準備就緒，隅卯揚唇淺笑，不閃不躲，他就想告訴藍氏雙仙，究竟孰強孰弱。即便他敗了，也是心甘情願。

　　倘若雙仙以雙劍攻他，指不定還有贏的機會。

　　藍逸塵與藍逸情發覺妖王之意，心中更是盛怒。不過於他倆而言，法陣就是打草驚蛇的障眼法罷了，可機會僅有一次，倘若失敗，便是無命再戰了。

　　年華三十有餘，如何能治千年精怪？

　　法陣施，靈力聚，藍光散，其芒更勝天光微芒，卻非鋪天蓋地，而是悉聚妖王身上。那一瞬間，隅卯被層層藍色光芒包圍，他之所感，好似沉於深潭，弱水三千，襲身難移；又似置身雲端，鼽窒難息，身輕心靜。渾身難受又通體舒暢，實在詭異至極。

　　但，那僅僅是一瞬間罷了。

　　靈力未能纏住所有妖力，隅卯由妖力得知，雙仙左右進犯，他啞聲一笑，大量妖氣迸出，突裂身周靈力。當軀體不再受禁制，隅卯抬左爪，卻扭身向右抓去，藍逸情首當其衝──這本是預料之一。

　　可，突然一隻手於他右肩奮力一推，伴隨著一聲叫喊，藍逸情躲過妖爪，退了好些距離，他當即穩住流月劍，他的神情並未因逃過一劫而舒緩，反倒更加驚懼恐慌。

　　方才那一聲是喊著「逸情」，自是出於藍逸塵。而眼下藍逸情止了劍，好不容易躲過妖爪，卻又立即驅劍返回，驚聲一喊：「逸塵！」

　　然而，為時已晚。

　　藍逸情才返至一半，卻愕然止住，臉色刷白，瞠目結舌，這肯定是他活的這些年來，最害怕的一次，唯一的一次。

　　就連看著生母重病逝世，預感父親有去無回，知道聶芳可能成了化神谷其中之屍……都不及這般恐懼。畢竟，現在是幾乎與他同生共死的……

　　方才，雙仙早知法陣會被破，他倆就衝著那眨眼，左右齊攻，若妖王晚了一些，便是無傷勝利；若妖王於進攻前破陣，要想扛住攻勢，只能擇一棄一，這對雙仙來說也是一樣的。

　　他倆早知如此，必有一人損傷。可藍逸塵萬萬沒想到會是胞弟，他捨不得，就算不至於送命，他也不想看著胞弟受丁點損傷。

　　所以，藍逸塵動手推了胞弟，推自己人總比擋住敵人還不費勁。

　　但萬妖之王好似看透一切，好似刻意為之，以左爪向右、針對藍逸情，為的就是賭藍逸塵「糊塗」，即便藍逸塵不衝動糊塗，隅卯也能迅速反手回擊，甚至直接順身勢閃避。

　　藍逸塵的手還舉在那兒，壓根來不及收。隅卯撤左爪，右手五指豎立相貼，尖爪森銳，胳膊驟然抬升，直達頂上，暢行無阻！

　　然後，一個東西飛了出去，長條狀的，飄晃晃的，藍色的。恰好伴著藍逸情那一聲驚叫。

　　……

　　藍逸塵瞪大雙目，所見僅有赤髮金眸，笑意輕蔑，神目狂傲。他忽然感覺有些空虛與不穩，又有些涼意，就來自方才妖爪所經之處。

　　他的眼尾少了一件方才尚能瞥視之物。

　　──他自己的左手。

　　不，何止左手，是整條胳膊，連著衣袖，止於肩頭。精準地於骨節區分，俐落地將皮肉分離。

　　藍逸塵沒感覺到疼，他聽見了胞弟的驚聲，但他反應不過來，他的目光牢牢鎖在妖王不可一世的倨傲上頭，那雙金眸微微一瞇，獠牙從他面前消失，何來赤髮金眸，何來萬妖之王，只有一片森寒的邪氣，以及那棄置原地的勝利。

　　隅卯跑了。一溜煙的消失了。他知曉做至如此已是足矣，太足了！

　　他能殺了藍氏雙仙的，可他又放了他倆一命，就像對他而言的不久前，對雙仙來說的很久以前。

　　藍逸情沙啞的驚叫打破了詭譎的凝結，藍逸塵眼裡是胞弟倉皇發白的面容，顫抖的雙肩與雙唇，他真想伸手去安撫，卻發現只剩一邊有感覺了。

　　「逸塵、逸塵……」

　　藍逸情驚慌失措，兩手在胸前擺晃著不知如何是好，視線不斷飄向右前方，好似看了一眼，面色就多白了一分。

　　神情愣愣的藍逸塵猛吸一口氣，沒吐出，就憋在喉頭，神色大變，木然轉為猙獰，齜牙咧嘴的，將痛苦表達得淋漓盡致。

　　他下意識抱住左臂，卻是一陣空抓，好不容易搭上肩頭，又熱又涼，又濕又糊。

　　疼。

　　他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可他這才回神，這才覺得疼了。

　　他的左臂被妖王切了，就這麼簡單。

　　吃痛的嘶嘶聲從牙縫鑽出，藍逸塵疼得整張臉皺在一起，頭都抬不起來，身子都挺不直。他還能御劍不倒，已是奇蹟。

　　藍逸情見狀，肩頭一顫，劈然醒神，立即攙住胞兄，驅劍落地。他一次驅著雙劍，包括藍逸塵的逐日劍。藍逸情靈力豐沛，是雙劍同修的主掌，驅御雙劍並非難事。

　　熱血隨降劍而大片灑落，二人雙雙落地，雙劍置旁，跪坐於地。藍逸情神情緊繃，拉開胞兄的右手，雙掌逕自貼在那血紅一片的斷面，靈力鋪蓋，意欲止血。

　　斷臂就落在其主身後兩步距離，那也是讓藍逸情緊張兮兮的其中一因。

　　藍逸塵垮肩沉面，失了不少血色，大口粗喘，冷汗直流，痛苦萬分。

　　過了一會兒，藍逸塵搭住胞弟的左腕，抬面道：「逸情，可以了……止住了。」

　　藍逸情一顫，立即收了靈力，怔怔看著他，雙唇歙張不定，半個字也沒吐出來，像是嚇壞了。

　　藍逸塵擰了擰眉頭，瞥了眼身後，又道：「胳膊……」

　　藍逸情猛然一怔，二話不說，手腳並用地迅速爬了過去，當他捧起那條斷臂，半分力勁都使不上，又是難以自拔地顫抖。他緩緩起身，堪堪行回，軟軟跌跪。

　　奇異的是，那斷臂竟無染紅，甚至不出半點血腥！

　　藍逸情俛面視之，語氣與身子一般，顫抖不已，失聲道：「怎、怎麼回事……」

　　他想問的很多，萬妖之王跑了是怎麼回事？這條胳膊斷了是怎麼回事？一點血都沒滲出來是怎麼回事？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藍逸塵深吸一氣，緩緩吐出，舒定心情，鬆不下神情，他一把抓起自己的胳膊──這個舉動實在太詭異了──霎時間，他明白了為何斷臂不落血了。

　　──上頭纏著妖氣。當然，那也是萬妖之王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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