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奇妙口味四季糕》─問道篇第二十六章
今日雲門的伙食特別好,飯堂和樂融融,問道學子們聊得天南地北,好不愉快。世家公子們那桌也是聊著自家過年的事,獨獨白陌桑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的。
旁邊的聶芳拍了拍白陌桑的背,道:「陌小桑,你說,方才雲小飛是不是欺負你了?」
完全不能理解為何又用那麼奇怪的稱呼。白陌桑神色略顯哀怨地抬起眸子,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雲飛哥哥沒有欺負我。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也想不明白一些事,自個兒在糾結罷了。你們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經他這麼一說,聶芳才更覺得詭異,道:「想明白什麼?又想不明白什麼?糾結什麼?」
一桌登時靜了下來,唐言軒看向右手邊,道:「白雲飛,你跟他說什麼了?」
白雲飛立即作投降狀,苦笑道:「公子冤枉啊!」
白陌桑忽然雙手拍案,把眾人嚇了一跳,他挺起了腰桿,凜然地看著聶芳,毅然道:「聶兄!你說的沒錯,我果然還是個雛兒!有太多事我都沒接觸過甚至沒想過,今後我會好好用功的!修仙練武什麼的我是不行了,腦兒練練應該多少還有些用的!」
「哈?」
除了金家二人,其餘少年齊齊傻住,金冠玉箸子上的米食撲通落回碗內,他眨了眨雙眸,道:「白公子是忽然開悟了?」
白雲飛嘴角抽了兩下,放寬了些心,卻又擔心起了別的事,白陌桑真的沒問題嗎?
白陌桑忽然奮發圖強般地埋頭吃飯,箸子和嘴巴一刻也沒閒下,一揀一放一嚼一吞一嚥,配合得極好。聶芳僵著一張臉,慢慢轉過了頭,與其餘少年互視一眼,他能從他們眼裡看出與自己一樣的心情──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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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用畢後,唐言軒像個乖巧的孩子,被白雲飛帶著領點心去了,二人各拎著一布包回來,聶芳道:「雲飛,我猜猜,你手上那包也是唐小三的吧?」
白雲飛聳了聳肩,道:「不錯。唐小三怕自己拿得多了丟臉,讓我也拿一份。」
白陌桑道:「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去拿一份,這樣唐公子就有很多很多點心能吃了!」
唐言軒悚然:「別!你想撐死我是不是!這些夠我吃了!」
白陌桑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哦,知道了。不過那些都是什麼點心?圓圓小小的,顏色還很多樣。」
白雲飛立刻打開布包,往白陌桑嘴裡塞了一粒過去,道:「你吃吃,吃吃就知道了。」
白陌桑被這麼一塞,差點噎著,好不容易才咀嚼了幾下嚥去,他怔了一怔,驚道:「四季糕!」
聶芳與藍烝驚了一驚。那四季糕是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的糕點,其實也只是個通稱,是尋常人家平時就會做的糕點,材料多樣,沒有一個標準。四季糕的典故,是百多年前,天災頻傳,生靈塗炭,各地飢荒,有一名季氏書生用一些乾料做出的糕點,竟意外救活了不少人。因材料沒有限定,四季皆能製成,又因所創之人為季氏,故有此名。而後四季糕便成了尋常百姓家小點心的通稱了,因而各家所製之四季糕都有各家的味道在,四季糕唯一的標準就是那個「糕」字,如若做成了「酥」或其餘點心,便不能稱為四季糕。
白陌桑舔了舔唇,又喃喃道:「我吃的這個,竟然不是甜的,而是鹹的。」
四季糕的特點就在於,其味道沒有個預期,不少客棧還會舉辦猜糕大會,做出好幾道四季糕供人猜鑒。
唐言軒眉頭一皺,露出一臉嫌惡樣,道:「你方才吃什麼顏色的?竟然是鹹的,我可不吃!」
白陌桑愣了愣,沒敢答話。他方才是被硬塞的,哪裡知道什麼顏色?
聶芳一手撐著臉,道:「青綠色的。」
唐言軒聞言立刻低頭打開手上的布包,挑出了幾粒青綠色的小圓球往白雲飛那裡丟。白雲飛無奈接下,心道:「等你手上的吃完了,還不是得吃我手上這包嗎……」
才一這麼想,唐言軒便道:「白雲飛,白的、黃的、紅的、綠的、有點兒灰的,綠的全給你吃了,其他的你先吃吃看,不是甜的你就吃了吧。」
白雲飛登時有如晴天霹靂,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他冷不防揀起一粒白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往白陌桑嘴裡塞去。
白陌桑失聲一叫,差點吐了出來。過了一會兒,他無奈道:「是甜的。雲飛哥哥,其實你直接和我說就好了,我又不是不吃。」
白雲飛霎時有些尷尬。聶芳笑道:「哈哈哈!好啦好啦,還剩下什麼?我來替陌桑試毒還不成嗎?給我給我!」
唐言軒哼了哼聲,回到了位子坐下。白雲飛唇角勾起僵硬的弧度,又揀了其他三色放到聶芳手上,也跟著回到了位上。
聶芳連著把三粒四季糕吃下,緩緩點頭,道:「恭喜老爺、賀喜夫人,都是甜的!那個黃澄澄的最甜,加了蜜。」
唐言軒雙眼一亮,也沒管聶芳說了什麼,立刻揀了一粒丟進嘴裡咀嚼,定了一定,笑道:「真的!加了蜜的!好甜!」
藍烝朝白雲飛伸出手,道:「給我一粒鹹的,我還沒吃過鹹的四季糕。」
白雲飛依言揀了一粒過去,藍烝咬進嘴裡,嚼了兩下,霎時蹙起眉頭,道:「好怪!這是加了菜?」
白陌桑驚道:「對!是菜!難怪我方才就覺得熟悉!」
聶芳噗嗤笑道:「加了菜的四季糕?哈哈哈真有趣!千萬別給我,我不想吃!」
白雲飛數了數包裡的菜味四季糕,十來粒,莫不是他要自己吃了?
為了確認自己能不能吃完,他特地嘗了一粒,和藍烝一樣,也才嚼了兩下,便眉頭緊蹙,道:「好怪!」
金冠玉好奇,也要了一粒來,等嚥下後,他神色新奇,道:「好特別的怪!」
他覺得有趣,又要了一粒,讓金宵吃吃看。金宵面無表情地吃了下去,少年們特別期待他的反應,金冠玉問他如何,他搖了搖頭,道:「口感與味道搭不上。」
聶芳笑道:「金宵兄,你這評語真夠貼切的哈哈哈!」
白雲飛臉色越發難看,他嘆了口氣,道:「我還是把菜味的,還回去吧……」
一桌靜默無語,白雲飛真默默起身去和雲門的交涉了,還厚著臉皮多換了幾粒黃澄澄的回來,他覺得自己沒臉再去要點心了,幸好明兒就不在盈盈一水間了。
白雲飛原本心情還複雜異常,但看見唐言軒衝著他笑,心裡一時又舒緩許多。
藍烝冷不防道:「雲飛,你可真是個好兄長。」
聶芳道:「同意。不過,藍烝啊,這句話原本是我開始說的,怎麼之後都換你在說了?」
藍烝不以為然地道:「你十句話裡有十一句是廢話,難得一句中肯的,不多說說太可惜了。」
聶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兩人心照不宣,逃避了白雲飛的視線。
心中莫名委屈的白陌桑忽然有了另一個想法:白雲飛是個好兄長,那麼唐言軒便是個好弟弟了?
一想到這個,他更是欲哭無淚,明明他才是白雲飛的「弟弟」。
*
一眾世家公子來到小橋流水旁的大樹下,另外還有幾名學子在,十幾個人便聊起了天來,得知世家公子們要到燈火闌珊處過年,一學子道:「聶公子,給你提個醒,華山陸氏的規訓和蓬萊雲門是一樣的,唯一差別便在禁酒與禁夜酒的差異了!」
聶芳聞之色變,驚道:「什麼?你是說陸家的規矩也是那一千三百一十四條?就是第五條的禁酒改成禁夜酒,其他全部一樣?」
眾少年心內齊齊訝然:「聶成華難道把規條都記下來了?」
那學子點頭道:「是啊是啊!據說原是雲門的九百九十九條,待兩家結親後,陸家借那近千條,加上自家原有的那幾百條合在了一起,最後兩家都一樣了!」
聶芳垮下肩膀,一臉生無可戀,喃喃道:「還以為能好好放鬆一個月,原來只是轉個牢房啊……」
大概也就他會覺得這兩個地方像牢房了。
白陌桑道:「說起來,還不知道陸家怎麼過年的?過年期間規矩應該……應該會鬆一些吧?」
又一學子道:「華山陸氏規訓嚴謹,那兩位公子,陸玄機倒是不曾罰人,管賞不管罰,對人可好著了。可那陸靜虛喲!是妥妥掌罰的!人人見之如見鬼神,退避三舍啊!」
另一學子道:「不過幾位公子是去作客的,疏影公子許是不會那般苛刻,別犯大戒就成了,他總得衝著陸玄機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幾位公子可是他邀請去的!」
聶芳忽然噗嗤笑道:「哈哈哈哈!說的有理!不錯,他要敢再罰我一次,大不了跟陸玄機告狀去!」
藍烝一眼瞪過去,罵道:「你敢再惹事!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一輩子在陸家贖罪!」
幾名學子笑了起來,聶芳無奈嘆道:「真是世風日下,藍心不古啊,竟然想把我賣給陸家。」
唐言軒忍不住笑道:「藍浩清要賣,怕是陸家也不買。那叫棄逃!丟了就跑!」
白雲飛揚唇道:「被棄被賣都好,總比嫁過去好吧?」
聶芳駭然:「白雲飛你真是口不擇言!我既然入了藍家的門,一輩子就是藍家的人了!不,我就是一條狗!而且再怎麼說我也是條公的!嫁什麼嫁!藍烝娶了媳婦兒,我就得嫁出去,沒這道理!藍家除了有雙仙,還有我與藍烝雙帥呢!」
藍烝白眼道:「拜託誰來收了這條狗妖,我貼錢!」
一學子道:「看來藍氏雙帥,是要一枝獨秀了!」
眾學子們又是歡笑不斷。結果陸家到底怎麼過年的,還是沒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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