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不是秘密的秘密》─比武大會篇第二章
在金子笙的宿屋中，大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桌邊卻只有寂寥的兩個人，明媚的燈火、華麗的擺設都將美食襯托得秀色可餐。
可這兩個人早就看習慣了，反而雲門的粗茶淡飯，吃起來才有味道。但如今還是擺上了山珍海味，衝著就是一個習慣。
「珩兒，你的生意，為父接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金子笙持箸揀起一尾蝦，放進了另一個碗裡。他頭上的金絲帽被燈火照得閃晃晃的。
金冠玉看著那尾蝦進到面前乾淨潔白的玉碗後，抬眼隨著那隻收回的手看去，唇角是若有似無的弧度，道：「多謝父親，孩兒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他和自家父親做了一筆生意，更準確來說，是一場賭局。這是他活到現在第一次和自家父親談生意，這也是他第一次做自己沒把握的事。
金子笙那張永遠帶有保留的翩翩俊臉，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這是他兒子第一次跟他談條件，也是第一次做不保證穩賺不賠的生意。
這頓豐盛的晚膳，安安靜靜、優優雅雅的。金冠玉很期待自己戴上那頂帽子的時候，他想把現在自己額上的那條金絲抹額，送給一個人。
金宵一個人站在門外，他什麼都不怕，唯一忌憚的，便是連他也被支開，只有金家宗主和金家少主兩人的晚餐會。一次只准雙人的晚餐會，便是一次交易。而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守護的主子又拿什麼換了什麼，又做了什麼賭注，尤其這一次，還是他的主子主動的。
他知道人最可怕的時候，便是有了欲望的時候。
＊
亥時未到，聶芳就已經躺在床上了，一直躺到亥時都過了，他還是沒睡著。前一個月天天跟學子切磋，突然沒活動筋骨，就不習慣了。
他一個翻身下榻，就像第一天來時那樣，悄悄摸摸地溜出了房間，不過他這次是熟門熟路的，溜進了也很久沒來的在水一方。
他知道在水一方找不到伊人，也找不到那罈不醉不歸，但能見到和盈盈一水間不同的月亮，他總覺得，在水一方的月兒，才是活生生的。
盈盈一水間的一切都像假的。事實或許也是如此，畢竟盈盈一水間只有晝夜變化。
聶芳這次小心多了，沒去大樹下，就待在那棵酒不見的樹下，誰讓他上次就在這兒看月亮的。
他想這次不會再遇到陸寧從外面進來了。卻沒料到有人竟從更不可能的裡面走過來了。
等他發現有人走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好一如往常地挺直腰桿、掛上笑容，一邊想著各種理由，一邊想著逃跑時間。
不過這次，他想錯了，來的不是陸寧，而是陸玄機。
看著那一張溫和的面孔在月色之下優柔又慘白，聶芳倒抽一口氣，失聲道：「……玄機大哥？」
陸玄機揚起唇角，似乎也揚起了一絲溫度，道：「聶公子，又睡不著嗎？」
聶芳表情一僵，霎時有些尷尬，他差點忘了，自己做的蠢事，陸玄機全都知道，他苦笑道：「是啊，玄機大哥。在水一方的月亮跟盈盈一水間的不同，好看多了！我就來看看月亮！」
他想，換作是陸寧聽到肯定不信，但陸玄機還能賭一把。
陸玄機有些訝異，道：「你看出月亮不同了？呵呵，來這在水一方的客人，也就屬聶公子看過月亮。」
聶芳愣了愣，思考了一下陸玄機的意思。來這在水一方的客人沒有待到晚上過的？
聶芳沉吟片刻，道：「呃嗯，是啊！盈盈一水間漫天雲霧，卻怎麼也不會遮住日月，好像雲都刻意避開了一樣，但又看不出來雲在流動。但這在水一方不同，這裡的天空更像真的，看得到雲的流動，日月也會被遮住。我不確定的是，我不知道在水一方會不會下雨。」
陸玄機緩緩走近幾步，笑道：「在水一方和盈盈一水間一樣，不會下雨。」
聶芳訝然：「那在水一方跟盈盈一水間一樣，也佈下了什麼結界？」
陸玄機走到樹蔭下，緩緩搖頭，道：「並非如此，是這個地方，本身就不會下雨。但是，地底下有水。」
聶芳更是震驚了，瞥了下腳下綠意盎然的草地，又抬起頭道：「不會下雨，地下卻有水？所以植物才能活著？那地下的水是打哪來的？」
陸玄機笑道：「因為，在水一方之外有水。」
如此模稜兩可的回答，聶芳聽得一愣一愣的，思考半晌，他忽然想到「在水一方」這個名字，指的是水邊，如此也能印證陸玄機所說的，在水一方之外有水。聶芳道：「玄機大哥，難道這在水一方……只是某個地方的……其中一塊地？」
陸玄機的眼睛裡多了幾分笑意，聶芳滿心震驚，看陸玄機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說對了。只是他不敢置信的是，竟然能把一塊地搬到盈盈一水間，更準確的說，是從盈盈一水間直接連通到外面的一個地方。
聶芳想不出這是怎麼做到的，也想不出陸玄機沒有讓他回房，卻讓他有一股，必須回房了的感覺。他稍稍平復了心情，道：「玄機大哥，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先回房了！」
陸玄機笑道：「好。放心，我不會罰你的。」
這可是最關鍵的！聶芳暗自欣喜，道了句謝便匆匆離開了。
確認聶芳終於離開在水一方後，陸玄機返回了大樹之下，陸寧坐在案前，案上還放著一把琴。
陸玄機微微笑道：「靜虛，我便幫你這一次，下不為例。」
陸寧看了過去，神色中有幾分難以言說的鬱色，道：「……兄長的話應該對那個人說。」
他做了一首曲子，是將很小時候隨便哼出的片段做成完整的曲子，他獨獨不想也不願讓那個闖進在水一方的人聽到。
兄弟倆互道晚安，陸玄機回房了，但陸寧始終看著懷幽琴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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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比武台前擠滿了學子，看的都是明日的上場名單。聶芳是第二個上場的，對手是個唐家的。
白雲飛看著名單搖頭道：「這唐門的人，是不是運氣都不大好。」
聶芳嘿嘿笑道：「第一輪便要得罪六大之一，非我所願啊！」
藍烝白眼道：「你的表情能跟你說的話相符一些嗎？」
唐言軒一臉嚴肅地站在聶芳面前，道：「聶成華，別傷我家的人。跟你對武的那個，左腰受過傷，你往那裡打一下踹一下他就站不起來了。」
聶芳訝然：「唐小三！你怎麼出賣自家人！」
唐言軒癟嘴道：「才不是出賣，我是在救他們。我們家門生的原則，不跟世家動手，反正本來就不在乎輸贏和排名。」
聶芳仍是訝然：「說好問道的原則，公平公正公開呢？」
唐言軒大大嘆了一口氣，白眼道：「你煩不煩？你說，我都打不贏你了，還指望他們贏你？這次跟我來的都是養蠱人，沒什麼戰力的！」
聶芳愣愣道：「哦，好吧，我知道了。敢情你還是戰力最高的？藍烝你們都聽到了吧？之後對上唐家的，便是不戰而勝了！」
聽他這麼一說，唐言軒竟一時有了真的在出賣自家人的錯覺。
之後，聶芳帶著藍烝來到在水一方前面，說了昨晚上的事。
藍烝聽畢皺起眉頭，道：「也就是說，這在水一方其實是神州大陸中真實存在的某個地方的其中一塊地，然後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從盈盈一水間直接連過去的？」
聶芳一臉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緩緩點頭，道：「對啊，就是這樣！感覺是什麼大秘密，我就只告訴你了。」
藍烝道：「你確定嗎？說不定玄機大哥只是在忽悠你，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你自己回房罷了。」
聶芳搧搧手道：「哎，不可能！他們陸家人哪裡可以撒謊的？不過你說，為何玄機大哥知道我進去了？對了，我被關進黃金屋那天，我離開學堂後就遇到玄機大哥，他讓我到在水一方待著，清竹公也在。然後玄機大哥帶著陸寧進來的時候，清竹公看都沒看就知道他們來了，你說這是什麼神力？」
藍烝沉思片刻，道：「第一種可能，他們就是這麼厲害。第二種可能，某些人在在水一方裡面可以感知到誰通過入口，那個某些人……除了陸家地主，還有被授權的人，像是清竹公。」
聶芳緩緩點頭，道：「我覺得第二種可能高一些。還記得我說我第一次夜闖在水一方的事嗎？陸寧出屋的時候外衣都脫了明顯是就寢了，而且誰聽到自家外頭有動靜還兩手空空出去的？還有，就算他真的還沒睡，我撥完琴弦到他開門的時間，除非是他早就站在門後了，要不然不可能那麼快！」
藍烝白眼道：「你現在才想到這個有什麼用？」
聶芳道：「是沒什麼用。不過這也能說明他早就知道我進去了吧，然後就一直躲在門後，如果我乖乖離開就沒事，我怎樣了他就馬上出來逮個正著！」
藍烝道：「所以呢？進這在水一方本就該有陸家人帶，就算知道誰進誰出也無所謂。我倒是比較好奇清竹公，還有這在水一方又在哪裡。不過我說啊，聶成華，這可是他們家私事，你可別隨便去打聽！」
聶芳立刻作投降狀，笑道：「我不問我不問！知道他們這麼神，這在水一方我也不敢亂闖了！不過我被打到屁股開花那一次，陸寧是從外面回來的，那時候玄機大哥應該在屋裡，竟然沒出來趕我。是睡了還是真不想理我？」
藍烝聳聳肩道：「誰知道。沒准是懶得理你，然後發現二公子回來了，何必他自己出面？」
聶芳飲恨般地嘆了口氣，道：「可惜啊可惜，我還真希望他出來，不然我也不會被打了！」
藍烝冷笑道：「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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