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四十四回、風氏親眷不可留》

《第一佰四十四回、風氏親眷不可留》─西狩篇第三十章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k83Hknai

（人去人留，皆為人謀，亦為人愁。）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FixRo2FI

　　果不其然，有人問起了風氏親眷的處置，在群起譁然之前，藍逸塵率先道：「世家立場一致，遵從眾議。順帶一說，世家門生由夜半始，已於崑崙山搜索探察，如今仍是如火如荼，之後的事便不勞煩諸家親力親為了，待處置完畢，各家可留可走。此西狩大勝，全有賴於各家諸君驍勇善戰！」

　　眾人訕訕，藍逸塵已釋出極大的善意，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有人道：「道陵君！風氏親眷斷不可留！不只人心叵測，再者即便不殺他們，他們也得背負罪孽，不為天下所納，生不如死！」

　　「說得好！就算不殺他們，也得受人監管，一生抬不起頭！殺了反而對他們才好，八卦麒麟何其驕傲，可殺不可辱！」

　　藍逸塵忽然有些想笑，大家突然就這麼為風氏親眷著想了，實在詭異得有趣。站他旁邊的陸玄機已經掩著嘴沒忍住笑了。

　　藍逸塵道：「諸位的意思我們明白，可有人還有疑慮的？」

　　聶芳差點兒就跳出去了。

　　眾人無異議，藍逸塵點點頭，道：「那麼討論就到此結束，諸君今日先請回吧，兩萬修士那兒便交由世家處理了。那麼，風仲羲夫婦的刑場便有勞諸位佈設了。」

　　忽有人道：「在下有個提議，今日將場地佈置好，明日正午執行，讓親眷觀刑，之後將他們殺了，一併燒了，各位覺得如何？」

　　帳前又吵鬧了起來，不過一會兒，大夥兒是都同意了。

　　藍逸塵擰了擰眉，道：「就依諸君的意思。」

　　之後，腳步聲繁亂，眾人紛紛散了。聶芳心說不好，他一定得想法子找到風青他們！

　　良久過去，腳步聲靡有孑遺，聶芳探頭出去，可見之處毫無一人，也不知帥帳裡頭有人沒人。

　　還在思量如何行事，他驚見有一人從帳內出來了，一身凜然的碧綠白裳，長髮飄然，煞有仙風。他連忙以氣音喊道：「陸公子！」

　　甫向前走了兩步的陸寧怔了怔，東張西望一番，明顯以為自己聽錯了，右履正抬，又聽得一聲細微的叫喚，他扭頭看去，就見披著他陸家斗篷的聶芳在與他招手。

　　陸寧湊近幾步，正要張口問聶芳為何在這，「聶」字才一出，便遭本人示意噤聲，他點點頭，壓低了音量，又道：「聶芳，你就在此處偷聽？」

　　聶芳低聲道：「哎，什麼偷聽，是沒我的位置了我才躲這兒的。陸寧，我問個啊，帳裡有誰？」

　　陸寧道：「家兄、藍公子、金公子。」

　　這什麼奇怪的組合？聶芳愕然，緩了緩心神，道：「對了，你知道風青他們關在哪兒嗎？」

　　陸寧點頭。聶芳大喜，道：「那你帶我去好不好？」

　　陸寧道：「為何？你想做什麼？」

　　聶芳笑道：「哎呀，明天就要行刑了，我想見他們最後一面，想跟他說幾句話。啊，你放心，我保證不透露明天的事兒！」

　　陸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一會兒，道：「你昨晚在哪？」

　　笑到嘴僵的聶芳怔了怔片刻，道：「哦！我對這兒不熟，就四處晃晃，免得迷路！」

　　陸寧道：「你吃過了嗎？」

　　聶芳又是一怔，道：「沒吃呢，就喝了點水。」

　　陸寧點點頭道：「隨我來。」

　　聶芳愕然，不明所以，急急道：「喂！我不想大喇喇的被人看到！」

　　陸寧頭也沒回，道：「我知，隨我來。」

　　又說了一次……

　　聶芳木然跟上了。當陸寧同樣的話重複了一次，便是表徵霸道，他一霸道起來，就只有聶芳乖乖順服的份兒了。

　　他方才就該勸離陸寧，找帳內那三人拜託去！尤其是陸玄機，那可好說話多了！

　　也不知會被帶去哪兒的聶芳偷偷摸摸地跟在正大光明走動的陸寧身後，幸虧陸寧有在幫他注意人潮，倒也算順利，不過，這就導致了聶芳渾然沒有心思去記路！

　　然後，他來到一頂幃帳內，不大不小，有榻褥與席位。聶芳怔怔道：「這、這是你的帳子？」

　　陸寧道：「嗯，你坐下，我去取點吃的回來。」

　　聶芳倒抽一口氣，瞅著陸寧目光如炬、毅然決然，最終只好妥協，乖乖入座，順便將斗篷褪下了。

　　陸寧走至帳門前，卻遲遲未離，直盯著位上那人看。聶芳被瞅得發毛，沒好氣地道：「我不會偷跑的！除非我被綁架了，不然你回來一定會看到我！」

　　陸寧眨眨眸子，沒說什麼，默默離開了。

　　聶芳看著簾幕起落，大嘆一氣。他其實也不怎麼餓，倒是有些渴了。

　　不過一會兒，陸寧端著承盤回來了，一碗米食，一雙箸子，兩碟小菜，一壺茶水，一盞杯，簡簡單單。

　　聶芳的目光順著承盤落於矮案上，道：「陸寧，你不吃啊？」

　　陸寧將劍卸下，於旁入座，道：「吃過了。」

　　聶芳愣了愣，尋思片刻，意識到這可是早膳呢。

　　二人安安靜靜，但聶芳思緒是複雜的，誰讓陸寧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當他是奇珍異獸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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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吃飽了，卻沒吃完，留了近乎半碗米食，陸寧不必探頭過去都能看到。他皺了皺眉，道：「為何沒吃完？」

　　聶芳訕訕笑道：「吃不下了！」

　　陸寧眉頭越發緊蹙，道：「你的食量怎可能如此？」

　　聶芳道：「我與你說啊，自打我修了妖鬼之道，就不怎麼會餓，也不像從前那樣吃得多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陸寧沒有答話。

　　聶芳尷尬幾分，飲了半盞茶，杯盞一離口，他當即舔舕道：「呸！難喝！」

　　陸寧淡淡道：「這是由崑崙山搜出來的，也是上好的茶葉，許是沏茶之人倉促。」

　　像在澄清一般！聶芳噗哧一聲，道：「比芳茗難喝的就是難喝！總之我的口味被你養壞了！」

　　靜默片刻，陸寧稍稍撇開視線，鼻息淺出，道：「……那你以後，能多多去燈火闌珊處。或是……我給你送去吧。」

　　「啊？」

　　沒料到會得這麼個回應的聶芳定了一定，隨後噗嗤一聲，滿面笑意中夾雜幾分無奈，道：「陸寧，多謝了，不過還是算了吧。我就胡口說說的！更重要的是，還不知我今後會在哪兒呢。」

　　陸寧默然半晌，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他想說，只要在這天下地上，莫論何處，他都能與他送去。

　　打破沉默的是聶芳，他心向風青他們，提議要走，卻被陸寧拒絕。

　　陸寧如是道：「不急。眼下外邊人多，不便行動，等午時再去。」

　　說得有理。聶芳不爭不鬧，忽閃過一念，將斗篷捧起，道：「哎，對了！這斗篷是你的吧？我發現了！下襬裡面繡了一朵梅花！」

　　陸家家紋便是流水鹿角，大喇喇地繡在外面，任誰見了都知，何須特地將家花繡在不起眼之處？沒人會無聊到仿製吧？

　　陸寧點頭道：「嗯，是我的。」

　　聶芳駭然，連忙遞了過去，道：「那還你了！」

　　陸寧搖頭道：「送你了。」

　　聶芳更是駭然：「你是不是嫌我把它弄髒了！大不了我給你洗吧！」

　　陸寧仍是搖頭道：「不嫌。天冷，你穿著。一件斗篷而已，我也用不上。你要扔要毀都隨你。」

　　「……」

　　聶芳啞口無言，他還真不知該如何反駁或勸說，陸寧就差沒說那句「你內功差」了！可那又如何？他一個也不知還算不算陵川藍氏、與妖鬼同道之人，將華山陸氏二公子的衣物「占為己有」，那不是要他成眾矢之的嗎？

　　不，他早是眾矢之的了，那這豈不是雪上加霜、火上淋油、越描越黑嗎！

　　他可沒說服自己，但他仍是將斗篷收回，亂成一團置在腿上。手痠了。

　　他想不出來，想不出該怎麼拒絕。其實陸寧真要塞給他也很簡單，別說「不嫌」，改說「嫌棄」就好了，也不會讓聶芳這般糾結了。

　　「……我會好生保管的。」

　　＊

　　終於熬至正午，陸寧問了聶芳要不要吃午膳，被無情拒絕了，陸寧也索性不吃了，這讓聶芳又特別難為情。

　　走了一段一段的路、繞過一頂一頂的帳子，二人來到一空處，最內是一頂大帳，沿路左右各是一片小帳，他倆未走正道，而行旁路湊近。陸寧說，他們都在那篷子裡。聶芳知道這是哪兒，是暫時給一般門生住的地方，竟然關在這一區，難怪他找不到！

　　被迫再次披上斗篷的聶芳瞅了一瞅大帳，發現看門的竟是倆陸家門生，他忽然又多明白了一個為何要這時間來的理由。

　　陸寧道：「我過去說一聲，你等著。」

　　「哦哦！」

　　聶芳目送陸寧上前，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不過那倆門生竟然往這兒看來，還微笑點了頭！然後就走了。

　　當視線只剩一襲碧綠白裳，他看著陸寧回過了頭，一句不說，甚至連個動作和眼神也沒有，聶芳卻知是讓他可以過去了。

　　他還真不願意明白。

　　聶芳堪堪走近，往正道一瞥，早沒有陸家門生的影子了，他無奈道：「喂，方才他倆是與我招呼吧？你怎麼就……」

　　他可是穿著陸家的斗篷啊！丟臉死了！

　　陸寧道：「你有一炷香時間，進去吧。」

　　聶芳沒想到自己的抱怨就這麼被無視了，他嘆道：「……哦，你不會進來吧？」

　　陸寧搖頭不語。

　　聶芳癟了癟嘴，有些不樂意，事情雖按他所想的發展，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啊！就好似箸子用久了變得粗糙不堪，甚至岔出細絲那般叫人煩躁。

　　聶芳二話不說，掀開帳門就進去了，把裡頭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嚇了一跳，最先反應過來的自是風青了，他驚呼道：「聶公子！呃，陸家的斗──」

　　「風青！」

　　聶芳當即截話，縱步過去，風青身邊就一個女娃兒，他疑惑道：「你姐呢？」

　　風青指了指後方屏風，道：「我姐姐身子不好，陸宗主特地搬了張榻子過來讓她休息。」

　　聶芳先於心內讚賞了一番陸玄機的仁義，後把風青拖去一邊，低聲道：「風青，時間緊迫，半夜我來接你們離開。」

　　風青愣愣道：「離開？去哪？為何？」

　　聶芳瞥了帳門一眼，遮著嘴道：「方才討論的結果，明天正午處理完風仲羲的屍身，就輪到你們了。」

　　風青大抽一口氣，怔了怔片刻，道：「要、要把我們都殺掉嗎？那些外家的修士呢？」

　　聶芳有些無奈，到這般地步竟然還想著別人，道：「他們不會有事，已經決定不殺了。你們的處境才危險，明白不？你想死嗎？」

　　風青急急搖頭，聶芳又道：「那就對了！你替我轉告大家，不想死的就跟我走！」

　　風青倉皇道：「聶公子，可是你為何、為何要這樣幫忙？我們又該去哪兒？」

　　聶芳道：「你幫過白雲飛！也算幫了藍烝，他們也不想殺你們，尤其是你！是我師兄們沒辦法，只能順著百家的意思！」

　　風青懦懦道：「可、可是你這不是明擺著反叛嗎？」

　　聶芳冷笑道：「我早與妖鬼同道，處境與你們並無不同。」

　　風青悚然：「什麼？聶公子你怎會……」

　　聶芳截話道：「反正就是這樣。有沒有什麼要替你們準備的？你姐還好嗎？陸寧在外頭等我，要不要讓他看看？」

　　他才不管陸寧的意願呢。

　　風青擺擺手苦笑道：「不必不必，我姐姐也是醫者，自己的狀況自己清楚，更何況我也是醫者啊。」

　　其實他只是不想勞煩陸家二公子而已，太可怕了。

　　聶芳沒想太多，點點頭道：「好吧，入夜天冷，我看能不能弄些保暖的。」

　　風青道：「聶公子，其實我覺得長輩們都不會想走的。這兩天他們老說這樣就好，被如何對待都無所謂，只要你們的怨恨能消弭就好。不過大家如果知道你有這番心意，一定會很感激的，聶公子，謝謝你。」

　　聶芳嘆道：「嗯，知道了，老者逃亡的確折磨，人生無多，早日解脫也好。但你還年輕，還有你小妹，何其無辜？」

　　風青忽地肅然，道：「聶公子！就算最後沒成也沒關係的，我和姐姐只求你、求你一定要救下阿情！」

　　聶芳怔了怔，回頭瞅了一眼，女娃兒察覺視線，高舉雙手揮舞，笑面盈盈。聶芳心裡一股酸澀，正首毅然：「我答應你，一定保風情無事！」

　　風青破顏，慎重作揖道：「多謝聶公子！」

　　聶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啦，晚些見，我就先離開了。」

　　風青抬面，頻頻點頭，道：「聶公子慢走！對了，阿情她好像……想要抱高高。」

　　他訕訕地指向了聶芳身後。

　　聶芳疑惑回頭，那女娃兒還是敞開雙臂，一副要抱抱的樣子。聶芳噗嗤一聲，堪堪走去，一把將風情抱起，道：「阿情，小花哥哥要走啦！」

　　先前將風氏親眷由風棋所居移至麒麟堂那會兒聊了不少，風情知道聶芳有個花花公子的名號，便索性這麼喊了，聶芳本人倒也樂得開心。

　　其實風情也十三歲了，不算小女娃了，可她身姿嬌小，只比芊涵高了兩吋，只像九歲十歲的娃娃，也不重，修為盡廢的聶芳抱著也不吃力。

　　風情一下鼓起小臉，頻頻搖頭，道：「小花哥哥都只與哥哥好！阿情不開心！小花哥哥不要走！」

　　聶芳嘿嘿笑道：「等阿情長大了我就與妳好了！我晚上再來看妳，現在外邊還有人在等小花哥哥呢！」

　　正走回來的風青聽到前面那句，不禁臉黑。這是在誘拐他小妹嗎？

　　風情尋思片刻，點頭笑道：「好！說好了！等阿情長大，小花哥哥就與阿情好！」

　　風青臉色鐵青至極，這看似互訴終生的場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聶芳將女娃兒放下，拍了拍她的頭，道：「小花哥哥走啦！」

　　說畢即走，風情大大擺著手，與一旁的風青一臉複雜地抬手揮別渾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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