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佰七十四回、我的執著源於你》─韶華篇第二十八章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fegDTAGH
（自己的狗自己管。）
蓬萊盛會第三日一早，世家宗主悉獲雲中君之意：盛會早終，諸君自散。敬望見諒。
哪裡是他們需要見諒雲門，反倒感謝雲中君體諒。
白雲飛趕回白帝城前，語重心長地告訴藍烝：不管你要做什麼，都不能少了我一份。
藍烝明白，掛足保證，讓他安心去了。送走白雲飛後，金子笙也離開盈盈一水間了，可還餘下二人。藍烝發現陸玄機與唐蝶語明顯沒要離開，遂主動道：「二位前輩，問道已成，盛會已終，就此告辭。」
陸玄機滿面凜然，道：「浩清，方才雲飛那番話，我與蝶語亦是同樣意思。」
藍烝訝然，顰眉一臉古怪，思量少頃，意會過來，心中無喜，盡是戒備，道：「霜晚君、清竹公，我知二位立場與性情，於二位而言，此行乃是助紂為虐。我心已決，莫要相勸。」
二人倒是無奈，藍烝也知自己欲行之事與桀紂無異。
唐蝶語道：「藍宗主，燈火闌珊處與崑崙山最為接近，華山陸氏自無法作壁上觀，反而首當其衝。雲中君有意收滄雲城，華山陸氏與蓬萊雲門交好，自是鼎力助護。」
藍烝眉頭緊鎖，雲門與陸家的交情，為何是唐蝶語這個外人來說？他心中一頓，幡然醒悟，就該由外人來說才更有說服力！
而且什麼、什麼雲中君有意收滄雲城？這是何時的事兒？滄雲城與蓬萊雲門可是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陸玄機這就替他解答：「雲中君說滄雲城有個『雲』字，而且又離陰山最近，不能隨意讓人接手。」
這什麼隨便的理由？藍烝道：「既然都要請陸家幫忙，何不直接由陸家收了？」
陸玄機唇角揚起一抹無奈，道：「因為滄雲城立場特殊，雲門會對其出入定下一套規矩，委託陸家行事，只有蓬萊雲門能做到完全公平公正。」
藍烝又緊了緊眉頭，他感覺陸玄機話中有話，定心思忖，腦中閃過一道名字：陸靜虛！
雖其意不明，但藍烝也算有些揣度，遂不多問，點頭以示明白。可這如何能成他二人參與的理由？
見他神情，陸、唐二人知曉他仍未放鬆警惕，唐蝶語道：「藍宗主，你不會不過問雙仙的意思吧？」
見其明顯一怔，唐蝶語知道自己問對了。藍烝暗暗咬牙，靜默須臾，道：「必要的。我初任宗主，不會背信忘義，愧於兄長。」
理直氣壯。陸玄機嘆道：「我已答應逸塵逸情，於你多加關照，且正如方才所言，雲飛的意思，我們也一樣。浩清，下山吧。」
直接了當，斬釘截鐵。藍烝真沒想到陸玄機竟把話說到這地步。其實他只是怕讓這兩人與百家會面，百家又會像西狩對外姓修士的處置那時被說服了。
雖然，他倆兄長並不在。倘若在呢？他有辦法說服倆兄長嗎？兄長們不會狠狠地罵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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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來到蓬萊雲城，很快尋得百家所在，其實他仨都偷偷讓人先把消息傳回自家了。
結果商討過程竟意外順利，藍烝萬萬沒有想到，陸玄機與唐蝶語竟真的「表現出」同意。為何是表現，因為他壓根不信他倆是真心的。
相談甚歡。
在理當是蓬萊盛會最後一日的四天後，討伐化神谷的消息已然傳遍天下。
藍氏雙仙回到日月山莊，藍逸情沒忍住，讓自家么子跪在廳堂，賞了他一耳光，一句話也沒說地回房去了。剩下藍逸塵，他不若胞弟那般滿面凶光，眉目間卻是滿滿失望，居高臨下地瞅著么子，最後是一聲嘆息，拂袖離去。
不久前，藍烝平平靜靜將討伐事宜悉數交代，他二哥讓他跪，他毫不遲疑，當即行出席位，屈膝重跪，被賞了那一記耳光，他不吵不鬧，眉頭都沒皺一下，被打得轉偏的面門，也只是在藍逸情走後慢慢正回。
他大哥二哥告訴他，他倆與妖王有仇，討伐化神谷也會參加的。藍烝的感覺與對陸玄機、唐蝶語相同，不認為自家兄長是真心的，不然也不會用那樣的表情打他了。
藍烝知曉自己的決定不對，可他不覺得自己選錯了。如果聶成華非得死在誰的手上，那只能是他藍浩清。
「……我藍浩清的狗，不消別人來管教。」
＊
又過兩日，消息傳到了化神谷，因為楊茉說，滄雲城及其附近有很多世家與百家的人馬。就像當初西狩那般，眾人暫聚那個古老的營寨，如今只是將作為本營的燈火闌珊處轉到了滄雲城。楊茉一早到了城裡，打聽完了消息，正午就離開了。
聶芳並不知滄雲城已被雲中君相中，以為百家是仗著滄雲城無主才敢這般大肆進駐。
化神谷內，二人與二妖席地於屋外，面色各各凝重，風情與司堯讓楊茉哄去睡午覺了。芊涵咬著指甲罵道：「那群該死的人類！外頭妖魔橫行與咱們何干啊！那是他們道士要處理的吧！」
聶芳失笑道：「哈，是啊，所以他們來處理咱們了。」
芊涵愕然一頓，拇指尖甲硬聲斷裂，摔落於地，可不過片刻，指甲又生了出來，她鼓著臉罵道：「最該死的還是那些打著聶芳名義幹壞事的臭妖魔鬼怪！」
聶芳緩緩搖頭，道：「確實是我的錯吧，是我要待在這人間，作妖鬼的頭頭，我卻忘了外邊天下妖魔甚多，疏於管理，於此安生享樂，反而我所在意的，盡是杞人憂天。」
隅卯顰眉，心中有話，沒打算說。他知莫論如何解釋，聶芳定有辦法全攬在自己頭上，聶芳總是如此，替「敵人」想好了萬全的應對，總是直接考慮最壞的情況。
可他卻不知，人心與人言，有多強大的力量干涉走向。不過，確實沒有希望，最後便不會失望了。
沉凝片刻，聶芳淡然異常，道：「咱們也該作準備了。聽好了，藏玉與令牌必須分開，如今怕是無暇找地方藏他的身了，令牌我想藏在風青的墓室，即便屍身被找到，沒有令牌也絕不可能動得了他。璃光的話，我想帶在身邊，為防萬一。忘塵劍太邪門了，與藏玉放一塊吧，多少能鎮住邪氣。接下來，最重要的。」
定了一定，他眉目肅然，瞅向隅卯，又道：「讓妖把阿情、阿堯送走，必須兵分二路，至於地點……我想了想，即墨或許不錯，那裡地處偏遠，民風淳樸。」
接著，他又看向楊茉，義正詞嚴地道：「楊茉，你也離開。」
楊茉淡淡搖頭，道：「王在哪我便在哪。」
聶芳愕然：「但阿情阿堯需要你照顧！」
楊茉仍是搖首，道：「阿情長大了，而且世家的人見過我，日後怕會有麻煩。」
聶芳癟癟嘴，想了一想，妥協了。隅卯眉目凝重，道：「聶芳，回妖域吧。你沒必要與他們拚搏。」
他知道聶芳一定會如往常那般拒絕，他只是想賭賭看那或許不存在的可能。
果不其然，聶芳搖搖頭，道：「不，我可不能像西狩那時，又逃了。我悠哉了這麼久，他們忍了這麼久，也是辛苦了。作個了結吧！」
他泰然一笑，唇角揚起欣欣得意，毫無畏懼，煞有君霸之氣，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天下先於我不仁，便怪不得我不義！」
這話聽得二妖一人大感驚佩，在西狩結束還想著送死的聶芳，竟決定反抗了！
可他仨不知聶芳真正是如何想的，他心裡自有一套預想，只求半途不會有個意外。即便知道天下要圍剿他，他心裡那股不好的預感卻仍揮之不去。
還有什麼會發生嗎？
芊涵繃著臉，一個撲騰到聶芳懷裡，道：「聶芳，等結束之後，你不許攔著我飽腹了。」
聶芳怔了怔，淺淺一笑，捋著她的後腦，道：「就算還沒結束，我也不攔著妳。」
＊
等風情、司堯睡醒了，知道自己要被送走，連風情都哭了起來，拽著聶芳不肯放手。
芊涵與楊茉在一旁看著，神情截然不同，一壓抑不忍，一冷漠如霜。隅卯去遴選合適的妖了，不只要戾氣輕的，智慧高的，身手敏捷的，雖說不能飛，但至少要能上竄下跳的，最重要的，便是認識即墨那地方了。
實在難找。
聽聞仙門百家明日清晨便要進攻了，清晨確實是個好時機，不若夜晚那般邪氣旺盛，又不若正午那般天光刺目，更不若晡夕時間緊迫，且清晨總是昏昧，不論天色或是神志。
聶芳像棵瘦弱憔悴的枯樹被兩隻大蚍蜉撼動，一人一邊，恰是叫他不倒，就是晃得他發暈。他右手攥著洞簫，原本還想給倆小吹首他們喜歡的曲子，如今這般「地動山搖」的，他連吹孔都對不上口，還會打到自己！
他不是沒勸說，只是他的聲音壓根不敵倆小的哭喊！是他不讓芊涵與楊茉幫忙的，畢竟，這大概是與倆小的最後一面了吧。所以他只能像根狂風暴雨中的竹子，動不了，斷不了。
等了又等，隅卯總算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妖，比隅卯矮了一些，又寬了一些，用雙腿走路的，屁股連著一條粗大的尾巴，兩妖長得有些類似，卻又渾然不同，通體灰綠，身上盡是硬鱗，尖牙利爪，長相奇特，像蛇又像蜥蜴的。
聶芳見之，心內又喜又不捨，隅卯讓兩妖等著，湊上前將倆小兜了起來，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道：「別纏著聶芳了，大人做事，小孩子滾遠些。」
倆小自是嚎啕更劇，司堯兩手往腦後拍打隅卯，頻頻搖頭哭道：「我不要！小花哥哥不要遺棄我嗚嗚嗚！阿堯以後會乖的，小花哥哥相信我！」
聶芳捋了捋衣裳，拍了拍他的頭，無奈笑道：「阿堯，小花哥哥沒有不要你了，你與阿情姐姐先去安全的地方，小花哥哥忙完了就去接你們，知道不？不信你問阿情，上次我與她說了會去找她，我真去啦！」
他說的是把風情送到妖域後的事兒。
幾雙視線看向香淚滿面的風情，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子被隅卯兜著後領實在不雅。她抽了抽鼻子，斗大淚珠仍是滾滾而落，道：「小、小花哥哥真沒騙我，雖然等了一些時間，但小花哥哥還是來了嗚嗚……」
聶芳衝著司堯笑道：「瞧！阿堯，你還不信我啦？哪件我答應你的事沒做到的？」
司堯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道：「嗚嗚……好像、好像沒有的。」
確實沒有，因為聶芳壓根沒答應過他什麼！就算有，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聶芳露齒一笑，將洞簫暫且塞向腰帶，一手拍在一小頭上，道：「那就對了！阿情、阿堯，在小花哥哥去找你們之前，要互相扶持，不可以吵嘴，也不可以給別人添麻煩，但是真的出事了一定要找周圍的人求助，知道嗎？阿情，你是姐姐，好好照顧弟弟，明白不？」
倆小憋了一憋，面容越發扭曲，又是嚎啕大哭，邊哭邊說著「知道了」。
聶芳鼻息淺嘆，給楊茉使了個眼色。楊茉意會，行至妖王身側，雙手三指貼上了倆小後頸，深深一按。如此一舉，哭聲霎止，風情與司堯神目一空，雙雙闔眼。
聶芳總算能大落落地嘆氣了，眉目間盡是難以言說的鬱色，輕聲道：「……對不起，小花哥哥撒謊了。」
而後又是狠狠一嘆，抬面瞅向隅卯，臉上已無方才憂悵，卻是欲蓋彌彰的堅毅，道：「送他們走吧。」
隅卯輕應一聲，平如湖面，淡如白水，回身離去，腳步悠悠。他將倆小塞到兩妖懷中，肅然道：「以最快的速度將二人送至即墨，分開行動，殊途同歸，不得有誤。送達之後不可逗留……也別回化神谷。」
二妖重重點頭，各發出一聲沙啞。隅卯抬手一揮，二妖得令，將人兒護在壯碩的胳膊中，當即轉身奔離，一下便竄入枯林中。
聶芳瞅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奔馳如雷，眨眼無蹤。他真希望，那兩個孩子能從未被迫來到這化神谷。
即便他最後僥倖存活，甚至真的大勝仙門百家，他也不會去找風情與司堯的。除非哪日天下真正太平，人妖共存，怡然自得。可惜，那不可能。
聶芳甩了甩面門，進了屋，品簫喚醒了璃光，簡單將情況告知。璃光面露凶光，霎時戾氣迸出，盈滿整屋。
聶芳倒是泰然，道：「璃光，過去總是藏玉守著你，如今該換你守著他了。」
靜默片刻，戾氣漸收，璃光蒼白的面容深沉而淡漠，秀麗而危險，道：「嗯，我會守住藏玉，也會守住他想守住的你。」
聶芳淺淺一笑，道：「不過有件事挺抱歉的，忘塵劍太邪了，能藏則藏。至於我的無名，我捨不得。」
璃光點點頭道：「我明白。用什麼劍，於我無所謂。即便我赤手空拳，我也不會讓人傷你一根寒毛。」
聶芳道：「哈哈！真是可靠！那我該忙活了，屍鬼太多，全部喚醒的話崖上塞不下，得扔到崖下來。你替我守在群妖前吧，我怕牠們還沒忙活，就想偷吃了！」
璃光道：「嗯，好。」
說畢，他取了當初搜來的長劍，連著劍鞘重重甩了甩，然後行出屋外。
聶芳深深吸氣，淺淺吐出，環視滿屋，最終視線落在那大斗篷上。陸寧應該還未出關吧？但願如此。他今次可不能再被陸家小公子牽著鼻子走了。
他曾是藍家的犬，如今是條獨霸一方的野犬了。
誰犯咬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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