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甜甜蜜蜜情花酥》─問道篇第二十章
兩場比賽間隔的第六天,白雲飛和金冠玉決定這兩日休息不練弓了,養精蓄銳,悠哉悠哉。身心快被打殘的白陌桑也趁機能歇息了。
這六天下來,少年們只見過陸玄機和唐蝶語一次,還只是短暫的一個時辰,問在忙什麼也不說,特別神秘。唐蝶語還給了唐言軒一袋糖,一眾少年這才知道,原來唐三公子愛吃糖,聶芳也是同好,卻沒那麼誇張。
一眾少年終於能好好地坐下悠哉喝茶談天,用完午膳,唐言軒的傷也換好藥了,他連換完藥都能當吃糖的理由,分給聶芳吃的時候自己也得順便吃兩顆。白雲飛道:「唐小三,沒想到你這麼愛吃糖?」
唐言軒嘴裡正含著一顆,漫不經心地道:「我不是愛吃糖,我是喜歡甜的。要不是雲門不提供點心,不然我天天都得吃點心。」
白雲飛失笑道:「愛吃甜的也不見你長胖,我看這問道結束你還能瘦兩圈!」
白陌桑似是想起什麼,啊了一聲,道:「唐公子說的點心是情花酥吧?我每次去,茶點都是那個,甜甜的,有各種花香味!」
他莫名感受到一股近在咫尺的視線看來,悄悄往旁邊一瞥,原來是堂兄白雲飛,那視線讓他覺得,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唐言軒忽然來了興致,目光終於好好對上另一雙眼睛,還面帶笑意,道:「白陌桑你記得啊!就是那個!我最喜歡吃那個!」
聶芳用手撐著下顎,道:「情花酥?這名字怎麼起得這麼煽情?」
唐言軒一下皺起眉頭,看了過去,道:「你心思齷齪,聽什麼都煽情!情花酥是用各種花瓣碾粉製成的,因為都做成甜的,情意也是甜的,所以才起作情花酥!」
聶芳壞笑道:「你又知道情意是甜的?世間有多少有情人能成眷屬,沒能善終的多不勝數,那些多苦呀!」
唐言軒沉著臉道:「我是不知道到底是甜是苦,但我相信不論過程或結局有多苦,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意肯定是甜的!」
聶芳愣了愣,道:「哇,唐小三,沒想到你這麼兒女心腸啊!」
唐言軒的表情一下僵住。白雲飛道:「兒女心腸也好,是甜是苦也罷。相悅之情意是兩個人的事,旁人也管不著。」
全場靜默須臾,聶芳笑道:「雲飛說得不錯,誰心悅誰,旁人管不著。」
藍烝差點把嘴裡的茶噴出來,白陌桑壓根就沒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只覺得氣氛怪怪的。
在晚餐時間要離開在水一方時,白雲飛搭著白陌桑的肩膀,氣勢滿滿地道:「陌桑,你是不是該說說,你都去了唐門幾次,又都做什麼去了?」
白雲飛雖然盯著前方,卻流露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白陌桑全身緊繃,費了好大力氣才撬開自己的嘴,怯怯道:「……我知道了雲飛哥哥……」
這幾天的危險都來自於聶芳和藍烝,太久沒被白雲飛「關愛」了,這才讓白陌桑又愚蠢地犯下了主動提起任何與唐言軒有關的事。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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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一日,陸寧其實不能明白,既然那些世家公子沒有要練習,為什麼還要來在水一方。就因為他兄長和清竹公終於回來了?
唐言軒又是直接撲向唐蝶語的懷裡,等知道了自家兄長今天都會待著,他高興地圍著自家兄長繞圈。
唐蝶語很意外糖吃完了,唐言軒只好把聶芳拱出來,而聶芳也只好默默配合著說自己也吃了不少,然而實際上他還吃不到五顆。
唐蝶語拍了拍自家弟弟的頭,又拿了一袋糖出來,還特別叮嚀要省點吃。
另外幾名少年站在不遠處,白雲飛嘆氣道:「陌桑,傳言都說因為你而讓唐小三失寵,如今看來,真的只是傳言。清竹公也實在太寵唐小三了……」
白陌桑怯怯道:「雲飛哥哥你別這樣說,我也很無辜……蝶語哥哥同我說過,知道唐公子黏著他,所以才對我好的……啊,不過不是故意的!蝶語哥哥是真的待我很好!」
藍烝道:「也是可憐你了,淪為那對兄弟的棋子。」
白陌桑慌張道:「……不是棋子啦!蝶語哥哥待我好是真的,他不想讓唐公子這麼黏著他也是真的……不過,蝶語哥哥也知道,自己有多寵唐公子……」
金冠玉道:「不過,既然自己明白,清竹公又為何還是如此呢?」
白陌桑啞口無言,豈料白雲飛卻喃喃道:「……我大概能明白清竹公為何這麼疼他。」
藍烝和白陌桑雙雙驚訝不已,心照不宣的沒有接話。
聶芳好不容易被放了回來,他一臉倦容走到陸寧面前,道:「陸寧,我渴了。每次都你在準備茶水,今天我和你一塊準備吧?」
沉默片刻,陸寧點了點頭,二人往茶水間的方向去了。
藍烝和白陌桑又是一番震驚,藍烝愣愣道:「我感覺我的人生觀被刷新了……」
金冠玉笑道:「如此和樂融融,乃一大幸也。」
藍烝有時候還真羨慕金冠玉的單純,雖然和傳言的實在差太多了,但他完全能夠理解,而且誰又知道,眼前所見是否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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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第二場弓術比賽正式展開,唐言軒因受傷之由特別待在遮棚下,白陌桑則被以家僕的身分待在旁邊,其實唐言軒就只是怕無聊想有個人聊天而已,其中最適合的自然是白陌桑了。
聶芳發現風棋身邊圍了許多尋常學子,風棋就好比夜空明星,身邊花團錦簇。
聶芳竊聲道:「藍烝,你看那些學子,莫不是要讓靶給風棋?」
藍烝道:「十之八九如此,在當今最有權有勢的家族面前自然是要極力爭取,得點甜頭的。沒准問道結束都直接跟著回風家了。」
聶芳噗嗤一聲,道:「那風棋長得也不怎麼樣,搞得像在爭寵一樣。不過這樣也好,雲飛也算少了很多對手。」
藍烝點頭道:「確實如此,讓靶的再多,風棋如果不像陸靜虛那樣飛簷走壁跑全場,又這麼多人跟著,分數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聶芳搧了搧手,道:「哎!人家麒麟神子哪在乎這點分數?我看他們連問道都不屑參加了!」
藍烝沉著眼神瞧向旁邊,道:「你說話注意點,心知肚明就好。」
聶芳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閉嘴便是!」
聶芳自然是不怕風家的,但他也知道,如若他孑然一身,自然可以口不擇言,但如今他依附藍家,仗著藍家的面子,便須謹言慎行,誰都可以惹,就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不可惹。
藍烝的母親,江夫人,在他倆出發雲門前,特地對聶芳語重心長,說了很多,那些聶芳都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麼做,為了藍烝為了藍家,他不在乎天下人的恥笑或唾罵,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保一人安全。
很快的,七日過去,弓術比賽終於結束了。成績將於隔天公佈。
結束那天,白雲飛神色緊張異常,世家公子們自然知道他為何心不在焉的。
就計分板看來,藍家八人總分第一,陸家四人與金家六人齊平第二,白家六人第三,風家七人第四,唐家六人第五。
這成績是一眾學子們預料之中的,甚至還有人打了賭,而讓賭局崩盤最多的,自然是陸家四人勇奪第二了。
在飯堂用餐時,唐言軒早幾天就能自己吃了,傷口復原良好,再休養半月便可完全恢復。
白雲飛盯著食物一口也沒動,聶芳拱唐言軒給白雲飛餵飯,他真還思考了那麼一下下。
為了緩解這詭異的氣氛,聶芳決定反其道而行,道:「唉,還好兩場分開比,要是全部擠在一起,我們都不見得能比陸家高分!冠玉兄,你們家也很厲害,不愧是以騎射聞名的金家!」
金冠玉微微笑道:「聶公子過獎,騎射狩獵,不過閒情遊戲,上不了檯面的。」
是不是真上不了檯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白雲飛雖是有了反應,卻是把臉埋進雙掌中。唐言軒放下箸子,向右側看去,道:「好啦,緊張兮兮的幹嘛?就算你真沒進前五,被罰跪得天荒地老,大不了白陌桑給你送飯去。」
白雲飛哀怨地抬起頭看過去,道:「不能你給我送飯嗎?」
「……」
唐言軒愣了半晌,道:「……別說得真的要跪似的。」
聶芳忍著笑,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差點把方才吃下的那口飯噴回碗裡。藍烝看得嫌棄了他一臉。
白陌桑也是一臉哀怨,雖然自己不想去送飯,但被白雲飛嫌棄後,反而更糟了。
今日用完午膳,一眾少年難得沒往在水一方跑,聶芳拖著藍烝和白陌桑到冷泉放鬆去了,金冠玉和金宵回房休息,唐言軒找不到兄長,也不敢亂闖在水一方,就在盈盈一水間閒晃,知道他方向感不好的白雲飛很自然而然地跟著他走了。
唐言軒倒有些同情白雲飛,所以也沒說什麼。
二人走著走著,也不知是不是白雲飛在的緣故,竟沒幾個學子上前打招呼。唐言軒擅長認人,他發現幾個之前都會來找他打招呼甚至自顧自聊起天的學子看過來一眼後,最多就是一個頷首便匆匆離去。
停在一棵樹下,樹葉隨清風颯颯飄搖,光影打在唐言軒臉上忽明忽暗,他靠著樹幹蹲坐下來,抬起了頭看向左前方,道:「白雲飛,你名聲是不是不好?方才我見到幾名平時都會來與我攀談的學子,都只看過來一眼就神色匆匆離開了。」
白雲飛愣了一愣,道:「我名聲好得很!唐小三,沒人與你攀談,你反而失望了是不是?」
唐言軒表情一僵,道:「不是!沒人來煩我自然好,我只是覺得奇怪!」
白雲飛微微揚起嘴角,道:「既然覺得好,那你就別老是自己到處亂跑了,與我形影不離,保你清淨!」
唐言軒臉一沉,靜默須臾,咕噥道:「……你腦子有病吧。」
白雲飛向前走了兩步,蹲下身來,道:「唐小三,說真的,如果這次比賽我沒能得前五,被罰得跪到天荒地老,那你……會不會來給我送飯送到天荒地老?」
「……」
唐言軒傻在原地,他看著白雲飛眼裡自己的倒影,那表情實在蠢得可以,他很想恢復原有的形象,但眼下他連呼吸都忘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輕輕抿住雙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解開了扣住雙唇的不安,道:「……你能別說得這麼奇怪嗎?」
白雲飛眨了眨眼,表情柔潤也生嫩了許多,道:「奇怪?會嗎?所以你來不來給我送飯?」
唐言軒莫名惱羞,道:「等你真的被罰了再說!」
白雲飛微微笑道:「哈哈,那我就先當你是答應了。」
於盈盈一水間冷泉。
聶芳把臉埋進冰涼的泉水中又甩髮而起,道:「藍烝、陌桑,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從唐小三受傷之後,雲飛就沒和他吵架了,還對他百般呵護。」
藍烝靠著圍邊的石頭,道:「這不就是你期待的?」
聶芳走了幾步過去,道:「我何時說過我期待這樣了?他們不鬥嘴多無趣啊!」
藍烝微微一愣,道:「你到底是想作媒,還是純粹幸災樂禍……」
聶芳歪頭笑道:「你還真當我要撮合他倆啊?兩個大男人又都是世家公子,還是未來當家的,要真是湊在了一起……前途多舛啊!」
藍烝臉色一變,罵道:「聶成華你真是個人渣!」
聶芳大笑道:「怎能全賴我哈哈哈!假若兩人皆無心,我又怎能這般推波助瀾?不過雲飛的所作所為,確實遠超乎我的想像。沒想到啊沒想到……枉費認識雲飛這麼多年!」
白陌桑緊張地湊了過去,身子因為冷泉的溫度太低而有些發顫,道:「聶兄!你的意思是,雲飛哥哥和唐公子對彼此都……都有那個意思?」
他連想都不敢想,雖然那兩人互動是曖昧了些,聶芳也常以此調侃他們大作文章,但白陌桑仍然不敢相信,至少在本人承認前他都不會相信的。不過聽聶芳這麼一說確實頗有道理,這讓他異常緊張。
聶芳愣了愣看過去,又擺著手大笑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哈哈哈!我真真沒想到,沒想到你們都這麼認真!」
白陌桑怔了怔,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但如今看來,他還是能繼續保持著不相信。
藍烝莫名惱火,一個撲騰把聶芳架住往水裡埋。聶芳邊笑邊求饒,白陌桑費了好大勁才把兩人拉開,然後藍烝就氣沖沖地穿上衣服離開了。
聶芳趴在岸邊,嘴角的笑意還未減去,他看著藍烝漸行漸遠的背影,道:「自己都有未婚妻了,還不讓人玩了。」
白陌桑嘆道:「正是因為藍兄有未婚妻吧……」
他心裡很是無奈,即便過了三個多月,他還是沒能好好融入這些世家公子的相處模式中,每每一觸即發,最後卻都不會真的鬧到不可開交,他實在有些承受不住這些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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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辰時,一眾學子齊聚廣場,評審台上空無一人,陸玄機與雲門門生立於台下,門生手上拿著一卷紙。
全場屏氣凝神。
紙卷被攤開,白衣門生用著宏亮的聲音叫道:「弓術比賽甲等首位──華山陸氏,陸寧。」
全場驚呼連連,聶芳不以為意地笑道:「果然,不出所料。」
「甲等次位──陵川藍氏,聶芳。」
排名一出,全場更是驚呼連連,竊竊私語此起彼落,聶芳一時愣住,完全沒想到會是自己,直到白陌桑高興得在他面前手舞足蹈。
「乙等首位──陵川藍氏,藍烝。」
藍烝揚起唇角,看來甚是滿意。一旁的白雲飛表情就不好了,只剩兩名,就只剩兩名。雖說比賽無意外都是由世家公子取下前五,但一共六大世家,排除白陌桑和唐言軒,卻加上了聶芳,六個人搶前五,勢必得有人榜上無名。
如今白雲飛也只能祈禱,自己能贏過風棋,倘若最後真有非世家之子奪得前五,那他也是認了。
「乙等次位──瑯琊金氏,金珩。」
金冠玉的表情毫無變化,白雲飛閉上雙眼,甚至想摀上耳朵。
唐言軒走到他身邊,輕輕抓住他的衣袖,白雲飛愣愣地睜開雙目,看到的是唐言軒淺淺的微笑。那一霎那,他似乎信心滿滿。
「乙等末位──江陵白氏,白榆。」
全場一陣譁然,白雲飛完全傻住,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他甚至不大相信是自己。他能看到聶芳、藍烝和白陌桑在他面前不斷慶賀,但他的身子做不出反應。衣袖又被拉了拉,他的神志似乎也被拉回來了一些,再次向身側看去,是唐言軒柔和的燦笑。
白雲飛又愣了愣,忽然伸出雙臂將唐言軒攬進了懷裡。白雲飛砰砰狂躁的心跳和他倉皇無措而心跳加速的原因肯定是不同的。
僅僅片刻的擁抱,他感覺到一瞬間的窒息,他完好地感受到了白雲飛的體溫。
全場已經亂成一團,聶芳他們也都在起鬨,但白雲飛還是那般孑然一身,搭著唐言軒的雙肩,展露出笑容,道:「恭喜你,不必替我送飯了。」
唐言軒愣愣道:「說什麼恭喜……是我要恭喜你吧……」
陸玄機遙遙望向自家弟弟,唇角揚起微微弧度,陸寧看了過去,點了一下頭。他雖然得了首位,但其他人的表現反而才更像是得了首位。
他不太在乎得不得首位,他只是盡力而為。能做到的就去做,他的家教某些方面來說沒有白雲飛那樣嚴格,陸家更重視的,是自律自省。
聶芳跑到他面前,誇張地向他作揖,道:「陸寧,恭喜你啦!不過你怎麼拿第一跟拿倒數第一似的,表現得開心點好不?」
陸寧淡淡道:「只是盡我所能。」
說畢,陸寧甩頭離開,一旁的陸家門生朝聶芳作揖後也跟著離去。
聶芳看著消失在人群中的陸寧,咕噥道:「拿第一了看起來還不高興,這傢伙真難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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