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〇五回、崑崙山探煉屍處》

《第一佰〇五回、崑崙山探煉屍處》─妖道篇第二十六章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tPXW1fEQ

　　藍逸塵在前，劍未入鞘。一踏入崑崙山的地界，四周不過普通山林之貌，可聶芳卻覺得特別陰寒，不由得將劍緊握，好似隨時都會有走屍撲來。

　　行約十丈，藍逸塵腳步一頓，拋劍驅之，銀光直往一處飛去，聶芳愣怔一忽，只聽得一悶聲。

　　仙劍歸身，刃上淌血。聶芳有些驚訝，雖說本知他大師兄二師兄並非善茬，可他確實沒親眼見過任一人動手殺生的，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雖然嚴格說來他這也不算看到，他連個氣息都沒嗅到，這崑崙山的氛圍太詭譎了，時刻影響著他的洞察力與反應力。

　　藍逸塵道：「其實我上回來，粗略算了算，應該會碰到至少十人。從這兒要走到能看到風家，兩百丈距離，十來人還算少了。所以都分得遠，威脅應當不大。」

　　見自家大師兄終於說話，聶芳趁勢問：「大師兄，那咱們殺了人，風家知道了，不就會派更多人來守？」

　　藍逸塵向後看去，冷笑道：「呵，你當風家會在意這些偏僻的山林死了多少人？先不說在意不在意，他們壓根不會發現。我方才沒告訴你，咱們來路上就有一具屍體，放了好幾日了，都發臭了。」

　　聶芳愕然，不知說什麼才好，畢竟他沒聞到什麼屍臭，都怪這環境太詭譎了。

　　之後繼續前行，藍逸塵總共出了十二次劍，聶芳半個人影都沒見著，就聽得十二道悶響，那逐日劍刃上的血越積越稠，藍逸塵甩了好幾次。

　　聶芳不由得在心中對倆師兄更加敬服。

　　行得略開闊之處，聶芳才知此處地勢高於風家本家，能俯瞰全景，可瞧不見麒麟崗的位置。藍逸塵解釋，風家煉屍之處應在麒麟崗之後，要聶芳向西繞行，並說按理是不會有修士守著，但斷不可大意。聶芳聽明，表示自己記下了。

　　此處亦不可多留，二人便沿路而回，藍逸塵還特地領著聶芳逐一清點屍體。

　　見那十二具死屍猶溫，具具斷喉，聶芳便不由得肅然起敬。待回至落足處，聶芳道：「大師兄，那些屍體就放著，真的不打緊嗎？」

　　藍逸塵道：「無礙，那些都是外家人，壓根沒被記冊，風家龍蛇混雜，全認八卦麒麟裳。」

　　聶芳恍然點頭，道：「哦，明白了。那咱們為何不取一件八卦麒麟裳，派人混入呢？」

　　藍逸塵皺眉道：「愚蠢！來這皋蘭風氏作奸細，便是找死！」

　　聶芳肩頭一顫，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大師兄息怒，是我說錯話了！」

　　藍逸塵冷哼一聲，靜默須臾，道：「我吩咐廚子作些好吃的，等回去了你多吃些吧。送你到家門，我便不進去了。」

　　聶芳道：「大師兄還有事要忙啊？」

　　藍逸塵沉聲道：「我要回閬苑。逸情會待著，有什麼事問他去吧。」

　　聶芳點點頭道：「哦，明白啦。對了大師兄，我何時來探崑崙山啊？」

　　藍逸塵尋思片刻，道：「後日吧，與逸情演一齣瞞瞞浩清，不然他肯定嘰嘰喳喳。」

　　聶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知道了！我會聽二師兄的！」

　　頓了頓，又道：「對了大師兄，為何要探風家煉屍的地方啊？」

　　藍逸塵嘆出一大口氣，道：「你這些日子真過得太清閒了是吧？動動腦子好吧？煉屍還魂實乃大忌，天理不容。可我們沒證據，那崑崙山亦不可擅闖，要闖就得直搗黃龍。如此懂了？」

　　聶芳重重點頭，道：「明白了！」

　　藍逸塵搧搧手道：「還有什麼想問的，回去了問逸情去。」

　　聶芳應聲，看大師兄一臉嫌麻煩的樣子就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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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日月山莊都快未時了，聶芳在回房路上被自家門生告知午膳幫他準備在白家公子房裡了，等他去了白雲飛房內，特別訝異那三人一點兒都不訝異他這才回來。

　　一問之下，原是藍逸情替他解釋過了。

　　聶芳入席，吃起半涼的膳食。白雲飛道：「成華兄，辛苦你了，被雙仙前輩使喚來去的。」

　　也不確定二師兄用什麼糊弄過去，聶芳只好乾笑道：「哈哈，是啊，好不容易放我出去，結果讓我作牛作馬的！」

　　白陌桑道：「聶兄聶兄，孝玄君說你去幫忙逸仙閬苑採購了，不知道陵君有無透漏什麼啊？」

　　敢情是用採購糊弄過去了！聶芳的笑容又僵硬了幾分，道：「還能透漏啥？啥都沒有！連早膳都沒讓我吃，實在霸道。」

　　藍烝冷笑道：「難怪就屬你的特別華貴。聶成華，二哥說你之後還得去幫忙，要我幫忙不？」

　　聶芳擺擺箸子，道：「你哪有空暇，而且都是些粗活，正適合我。」

　　白陌桑興奮一點，眼目好似星光，道：「聶兄，逸仙閬苑是要大改造嗎？」

　　聶芳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這話題還能不能結束啊？

　　他乾咳兩聲，道：「我不知，大概吧。指不定都是為了玄機大哥與徐央。」

　　白雲飛笑道：「沒准還得讓你動磚弄瓦、修屋砌牆！」

　　聶芳聳聳肩道：「反正我就藍家長工，要我幹啥就幹啥，由不得我。」

　　白陌桑道：「說起來，逸仙閬苑當初是如何蓋成的啊？」

　　藍烝道：「聽說是雲中君幫忙的，雲門良匠輩出，不是什麼大問題。」

　　白陌桑驚呼：「嘩！先羨慕雙仙前輩與雲中君這般交好！」

　　藍家二人心內無限慨嘆，那倆仙與雲中君關係好又如何，他們藍家還不是半點恩惠都沒受過？

　　＊

　　後日，聶芳趁著大半夜出門去了，他這次可是記得穿皮裘的。

　　月黑風高，寂靜無聲，月光微茫，一人御劍實在無聊得很，聶芳連連打盹，他全速前進，到了上回落足之處，正好天亮。

　　他展了展身子，拍拍臉頰提振精神，入這崑崙山地界萬不可馬虎。

　　他碎步疾行，一丈距離便歇步查看四面八方，確定無異才敢繼續前行，而那十二具屍體，仍然躺在原處。

　　半炷香過去，好不容易能見風家全貌，隱約可見四處修士走動。他並未多留，向西而去，腳步輕緩，屏息謹行，一邊祈禱不會真撞上風家修士。

　　天光明亮，徐風輕繞，聶芳幾乎沒發出半點聲響，時刻注意前後左右，他這才發現，一個人身處敵營，原來是這麼叫人緊張的事。現在可沒有藍逸塵替他殺人不見屍了。也不知該說是雙仙太看得起他，或是太貶低風家了。

　　結果還真沒讓他碰上任何修士，不過他也不確定是不是有人盯梢。他也沒法出來太久，今日就是往西探探路，算算距離。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繞到能見麒麟崗的位置。麒麟崗實在太好辨認，禿了大半。他齊眉定睛瞅了瞅遠處，這崑崙山的地界可真是大，下回早些出門，應該能繞過麒麟崗。

　　如此下了決定，他又得躡手躡腳走回去了。

　　──有夠麻煩！

　　等聶芳回到日月山莊已近申時，可他午膳也懶得吃，倒頭就睡，藍烝也沒去打攪他，誰讓他二哥交代過了。

　　白雲飛房內，除兩個姓白的，藍烝也在。白陌桑一臉擔憂，道：「聶兄不要緊吧？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嗎？」

　　藍烝搧搧手道：「幫什麼幫？顧好你的雲飛哥哥就是了。」

　　白陌桑癟癟嘴咕噥道：「哦……」

　　白雲飛道：「浩清兄，孝玄君在吧？你能不能替我問問那藥酒跟我的傷……」

　　藍烝又搧了搧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會兒給你問去。倒是你自己感覺如何？」

　　白雲飛尋思片刻，道：「感覺挺好的，平時傷口不會疼，除非用力過猛、壓到撞到，沒法跑跳，其他都挺好的。還感覺自己都長一圈肉了……」

　　白陌桑忍不住噗嗤一聲。

　　藍烝尷尬一臉，沉默半晌，道：「……確實一直躺著也不是辦法，何況你之後還得……唉，罷了，我去替你說說情。」

　　白雲飛拱手笑道：「多謝藍公子！」

　　藍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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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烝原本是打算晚膳過後再去找自家二哥的，結果晚膳時間他二哥就自己來了，還把聶成華也跟著拖來了！

　　五人入席，藍、白兩家小輩乖乖地擠在一邊，對端的藍逸情悠悠哉哉接過不知誰倒的茶，輕啜一口，置盞復位，抬眸道：「你們吃吧，安靜聽我說。關於劍尊與黑化白澤的故事，我稍微給你們說一說。」

　　一種少年心內齊齊訝然：「竟然是來說故事的！」

　　其實他們都以為藍氏雙仙不會再提，雖說當時有說過要回來查找典籍，不過他們真沒想到是藍逸情自個兒來解釋的。

　　少年們點點頭，持勺的持勺，舉箸的舉箸，手上一邊動作，視線卻幾乎沒從藍逸情臉上移開。

　　藍逸情見後輩的舉動實在呆蠢，笑了一笑，道：「上回說過，璃光、藏玉、廣冥、碎語，乃末代四大劍尊之名。依照史書所載，因為某個原因，伏羲台幾乎全毀，制度分崩離析，各路尊主、仙君商議後，決定廢除劍尊，所以才成了末代。四大劍尊身滅後，葬於伏羲台，雖未有明規，亦無活人看守，只設下重重機關與偃獸，但天下人都心照不宣，不願靠近。之後伏羲台、劍尊什麼的，也就慢慢被世人遺忘。當今世上最熟悉的，應該只有雲門了。典籍上記載並不詳盡，避重就輕，沒頭沒尾，必然藏了許多。璃光、藏玉屍身未滅應是屬實，但不知其餘兩名劍尊的屍身如何。」

　　其實講至未半，四名聽故事的少年就紛紛止了動作，神情皆是一愣一愣的，好似專注，又好似失神。聶芳與白陌桑嘴裡還躺著米食。

　　待語音一落，他倆才將口中之物嚥了下去。聶芳道：「二師兄，去伏羲台瞧瞧不就好了？」

　　藍逸情眉頭微蹙，道：「你以為伏羲台說去就去的？」

　　白陌桑歪著頭道：「說起來那伏羲台在何處啊？」

　　少年們面面相覷。是啊，那伏羲台在哪兒？

　　藍逸情淺嘆一氣，道：「東海一座仙島，由海濱坐船至少兩日，不過無人指引的話應該很難到達，也不知風家是如何尋得的。我曾探過雲中君，他說，知道伏羲台準確位置的都不存人世了。」

　　藍烝訝然：「連雲中君也不知，那風家真能尋到，豈不耗了很長時間與人力？」

　　藍逸情點點頭，道：「是啊，不知風仲羲何時就在幹這勾當。曾以為他們只是仗著與穆家交好，作威作福，自打與金家齊平後，倒也收斂許多，便不在意。誰知暗中幹了這麼多事兒？」

　　聶芳道：「不過他們怎知一雙劍尊屍身未腐？莫不是有高人指點？可當今世上哪裡還有比雲中君更明白伏羲台的？」

　　藍逸情道：「沒錯。我與雲中君說過此事，他並不認為是有人指使，更偏向風家只是去碰碰運氣。指不定風家得到劍尊也只是誤打誤撞。伏羲台寶物甚多，這或許才是風仲羲原本的打算。」

　　四名少年齊齊訝然，白雲飛道：「孝玄君，那出了這麼大事兒，雲中君也不打算管嗎？」

　　藍逸情道：「雲門打從還有劍尊時便不與伏羲台相關，甚至連當初廢除劍尊的討論都沒參與，不過幫忙伏羲台善後。如今的雲中君會想管？拿什麼管？」

　　白陌桑有些悚然：「孝玄君，現在的雲中君該不會……跟當時的雲中君是同一個吧？」

　　藍逸情愣了愣片刻，失笑道：「不是的。不是說了嗎？知道伏羲台位置的都不在了，那現在的雲中君自然不是那個雲中君了。」

　　四名少年怔怔半晌，紛紛點頭。雲中君之名，向來是個身分，而非一個人。

　　藍逸情笑著搖了搖頭，又道：「好了，繼續說吧，我上回說過那隻黑化白澤有個名字的，名喚顓烈。顓頊的顓、烈火的烈。特別聽話，原本在伏羲台守著門，這事兒我也問過雲中君，不過他並不清楚麒麟崗那隻是不是真由伏羲台移過去的，畢竟沒去伏羲台查證，也未親眼見過那隻黑澤。我還問他崑崙山麒麟崗的事，他什麼也沒說。」

　　一眾少年又是訝然，齊聲道：「什麼也沒說？」

　　見他們這般同步，藍逸情噗嗤一聲，道：「是啊，什麼也沒說。其實雲中君與我透露的已經夠多了，問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們趕緊吃吧。對了，逸塵近日事多，應該不大會回來，不過我會待著。阿芳，多多幫忙，辛苦你了。」

　　聶芳的嘴角揚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道：「……是。」

　　白雲飛急道：「孝玄君，晚輩還有一事想問！關於我的傷……不知您覺得如何了？」

　　藍逸情直直看去，道：「你又覺得如何？」

　　白雲飛登時有些訕訕，將不久前才說與藍烝聽的又說了一遍。藍逸情聽畢點點頭，道：「如今能吃飽喝足的閒著便好生享受吧，之後你定會忙得焦頭爛額吧。說來，雲飛，可選好地點了？」

　　白雲飛怔怔一臉，全場靜默良久，他愕然道：「孝玄君，您知道我之後的打算？」

　　說畢，他猛然看向其餘三人，二藍一白齊齊搖頭表示不明所以，神情與他一般驚詫。

　　──可沒人與雙仙說過啊！

　　藍逸情笑道：「放寬心吧，沒人鬆口的。不過，你們竟私自討論了這種事還不告訴我與逸塵，是不是有些不妥？」

　　少年們齊齊悚然，不是佩服雙仙消息靈通，也不是驚恐雙仙如何探聽，而是鄙夷自己的愚蠢。

　　然後，他們一起道歉了。

　　白雲飛道：「孝玄君，我也不敢瞞您了。是這樣的，我打算去桃花谷，不知前輩對此地可有瞭解？」

　　藍逸情想也沒想，點頭便道：「白家私人地界，避暑勝地，燕山一處。」

　　白雲飛不禁詫然。這地方連白陌桑都沒聽過，更別說藍家倆小輩了，神情已足夠說明自己的疑惑。白雲飛想了想，道：「孝玄君，桃花谷……不知您覺得如何？」

　　藍逸情又想都沒想，點頭就道：「可以啊，我覺得不錯。桃花谷隱密，知者甚少，三面環山，出入單一，環境清幽，天靈地杰，挺合適的。」

　　聶芳訝然：「二師兄，你是不是去過啊？」

　　藍逸情深深一笑，道：「是啊，我去過呢。當年問道結束，還是白宗主親自來邀我與逸塵，不過走走看看，半日便歸了。」

　　少年們驚無可驚，尤其白雲飛，他沒料到自家父親竟與藍氏雙仙過去有那等交情。

　　晚膳都涼了大半。

　　吃完那時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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