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終篇：藍浩清的無情

終篇：藍浩清的無情

Sep 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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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浩清的無情》

主演：藍浩清、藍天、阿情。

時間軸：接續《白湘雲的病情》。

　　白湘雲被陸玄機、藍氏雙仙帶離之後，藍烝緩緩走至屋外，氣氛凝重異常，鴉雀無聲卻有莫名的雜音，例如狂躁不安的心跳。

　　當藍烝鞋履落在屋外的同時，一名女子被兩個門生左右架著按在了他面前，其中一人道：「宗主，人在這兒。」

　　那女子就是白湘雲的保母，性格懦弱，但照顧幼童頗有心得，白湘雲在她的照料下也甚是開朗乖巧，除了那時不時的小病。

　　但她作為貼身照護者之一，自是難逃罪責的。那麼，另一個照護者──

　　藍烝居高臨下睨了保母一眼後，頸子扭向後方，目光淺淡卻緊死地鎖在女醫者身上。終究無聲，只有兩道藍裳腳步沓沓竄入屋內，一左一右將阿情兜了出去。

　　兩名女子跪在藍烝面前，他目中帶有凶光，周圍早聚集數十名門生，將這兒圍得水洩不通，藍天不明所以地湊到藍烝背後，抓著衣襬，就探出一顆頭看著阿情。

　　藍烝淡淡道：「阿淵，你可記得霜晚君說這毒是什麼特性？」

　　藍天抬頭看著，尋思片刻，困惑道：「積累下來的，特別複雜？」

　　藍烝道：「不錯，正是積累下來的。」

　　他眉眼一凝，瞳孔一縮，森然始終盯著那人，道：「醫者阿情，妳作為醫者怎會不知異狀？還不速速從實招來！即便這毒並非妳二人所使，如此怠忽職守，難逃其罪！」

　　藍天小小的雙肩顫了一下，天下人都說藍家宗主在西狩之後性情大變，韶華過後更是變本加厲，簡直厲鬼邪神、冷血無情，藍天原本不信的，他向來堅持著不知誰與他說的那句「眼見為憑」，直至如今，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因為，他沒見過以前的藍烝。

　　他感覺有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

　　那保母兩條胳膊被架著，連忙彎身垂首，姿勢異常滑稽，她止不住恐慌與打顫，幾乎是用盡力氣喊道：「宗主饒命！宗主冤枉啊！小的什麼也不知道啊！小少爺有異狀時，小的都會詢問阿情的！阿情說沒大礙，小的、小的就稍稍寬心了！也、也不是完全寬心，還是放在心上的！」

　　藍烝眉眼間閃過一分鄙夷，這保母貪生怕死，如此生死交關之際，定然沒膽兒撒謊的。

　　倒是那女醫者，雖神色略顯倉皇，卻不見多少懼怕，甚至還有些理直氣壯的樣態。

　　醫者未答，藍烝神目一鬆，緩和幾分，深沉幾分，姿態有如霸王，倨傲冷凝，挑眉道：「妳是誰？」

　　藍天呆呆地瞅向阿情，那還能是誰？不就是阿情姐姐嗎？

　　靜默片刻，阿情笑了，笑得與平時截然不同，渾然不見什麼溫和開朗，孑遺嗤鄙與冷沉的怒意，劈頭罵道：「藍浩清！你這個殺人兇手！」

　　此話一出，全場驚詫，卻無人喊呼出一聲。身於江湖，誰能不手染血腥？

　　藍烝不以為然地道：「我確實殺過不少人，那我是殺了妳的誰？」

　　一眾門生肅然起敬，一些較為資深、年長的更是欽佩敬服，要是從前的藍烝肯定自亂陣腳，即便沒衝上去打人，也會破口大罵。

　　阿情臉色微微一變，冷不防掙扎扭動，卻仍掙脫不開門生壓制，她咬牙罵道：「你！把小花哥哥還給我！」

　　她原想說殺了她的兄姐，思量一剎，卻非如此。韶華那時，她被強行送出化神谷，等她醒來，身邊是兩名男子，瞅著還挺年輕，一個衣著華麗，看著像公子哥，腰上的掛飾寫著「黃」字。另一個扛著行囊，樸素許多，多為隨侍。可那二人皆佩著劍，大概也是修士。

　　她什麼也沒說，最後輾轉到了陵川一帶，恰逢日月山莊招醫者，恰好得了！

　　那聲「小花哥哥」，全場驚愣，門生們面面相覷，新進門生不解，資深的膽戰心驚。

　　藍烝便是膽戰心驚的那一類。他眉眼一緊，氣氛陡然又降了幾分，沉聲道：「你是聶成華的誰？」

　　他也不打算確認「小花哥哥」指的是誰了，反正只會有一個人了。

　　阿情死死咬牙，她現在腦子裡慌得很，也不知該說什麼，不過她尚未思考完，藍烝的神情卻是堪堪豁然，又道：「哦──阿情？難道妳是、妳是風青的妹妹？」

　　這下場面不再安靜，全是細微的討論聲。

　　身份直接被點破，阿情也沒必要藏著了，破口罵道：「藍浩清！你與小花哥哥不是兄弟嗎？你怎能、怎能殺了他！你還是人嗎！」

　　天下盡傳，妖師聶成華葬身於藍浩清手上。實際上究竟是不是如此，也沒人有個定奪。

　　藍烝難得揚起唇角，冷笑道：「妳還真是風青的妹妹？風情？我都忘了，我還以為哪個小娃娃是妳，敢情妳壓根不在場。哈！正好，自個兒送上門來了！風情，我便姑且一問，妳視我為仇，何必傷及無辜？風氏之人都這般冷血無情？連幼童都下得了手？」

　　阿情罵道：「倘若我有能力殺你，何必衝著那孩子下手？」

　　藍烝失笑一聲，滿是鄙夷，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妳該知道自己沒命走出這日月山莊了吧？」

　　藍天傻住了，抓著衣角的手堪堪滑落，他行出藍烝背後，呆呆地瞅著阿情。他不懂什麼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他明白什麼叫「沒命」。

　　阿情開始掙扎，可她一介弱女流，如何能敵兩個大男人？輕輕鬆鬆就能將她制伏。

　　藍烝沉面沉聲道：「風情，妳還有什麼遺言？」

　　他實在不想再管化神谷的事兒，什麼也不想問，所有事情都與聶芳那般，通通埋葬在化神谷就好了。

　　阿情大叫：「把小花哥哥還給我！」

　　藍烝道：「我再給妳個優待吧？直接送妳去見他！」

　　換藍天大叫了。他衝到阿情面前，面對著藍烝，擺成一個「大」字姿勢，倉皇道：「叔叔！不要殺阿情姐姐！」

　　藍烝眉角一跳，道：「叫我宗主。阿淵讓開，這女人想置阿雲於死地，不是好東西，你護著她作甚？」

　　藍天當即道：「阿情姐姐才不是那種人呢！肯定有什麼理由的！」

　　藍烝嘆了一口氣，聳聳肩道：「是啊，理由就是要報復我，但沒能力直接對我下手，所以衝著手無縛雞之力的阿雲下手。阿淵，你還有什麼不明白？」

　　藍天慌張地看了阿情一眼，又急急道：「但阿雲不是沒事嗎？叔叔，你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有什麼事兒講開就好了嘛！」

　　藍烝道：「行啊，我不動手。來人，去將毒藥取來，讓那女人自己動口喝了。」

　　周圍一門生當即作揖稱諾，正要邁開步子，藍天連忙叫道：「不許去！阿情姐姐又不是君子，動什麼口啊！」

　　那門生看像自家宗主，藍烝抬手示意，忍不住揚起一抹張狂的笑容，道：「行啊，阿淵，女子不動口，那便是動手了。來人，上劍，讓她就地自刎！」

　　藍天慌張大叫：「啊啊啊啊不可以啊叔叔！」

　　他嚇得連忙轉身跪下，他也壓不住那倆門生，只能抱著風情，兩眼噙淚，死勁憋著，道：「阿情姐姐人很好的！對我跟阿雲都很好的！總之、總之不可以殺阿情姐姐啦！」

　　情急之下，他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了。

　　藍烝道：「無理取鬧，快拉開他。」

　　語音一落，兩名門生上前，藍天猛然一怔，拔腿跑開，撲向藍烝，仰頭哭求：「叔叔！拜託你……拜託你別殺阿情姐姐，真的拜託你……我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叔叔你別殺阿情姐姐好不好？」

　　見他這般求情，阿情不掙扎了，木然瞅著那孩子的背影，她想起了在化神谷那時，一個小小的弟弟。她沒能找到司堯，也不知是死是活。這一直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她分明說過會保護他照顧他的，卻……

　　「小淵……」

　　阿情發愣呢喃，她忽然、忽然不想掙扎了。她確實做錯了，她怎能對著那麼小的孩子下手？分明那麼無辜那麼可憐，還沒有爹娘，為什麼沒有爹娘？她聽說，是被她的小花哥哥殺死的。

　　她才不信呢。

　　全場沉默片刻，藍烝低下頭，一臉冷漠，道：「好，阿淵，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饒她一命。」

　　藍天驚喜。藍烝又道：「但，這日月山莊留不得她，且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於醫者而言，最無用的便是雙眼了。」

　　藍天好不容易展開的笑容又堪堪垂委，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藍烝抬起面門，拂袖一揮，道：「來人，挖去此女雙眼，逐出日月山莊！」

　　周圍門生齊聲道是，堅毅有勁，震耳欲聾，抓著阿情的倆門生將她重重壓下，方才上前的倆門生湊到她跟前，一人扳著她的面門，另一人長劍出鞘。

　　藍天肩頭一顫，回首見之，為之大駭，邁開步子卻無法動彈。藍烝兜住他了。

　　「阿情姐姐！不要啊！」

　　藍天大叫。一旁的保母早被鬆開，抱著頭縮著身子什麼也不敢聽不敢看。

　　阿情神情呆滯，銀刃反出刺目天光，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她想，自己也不必睜眼了吧？反正用不上了。

　　但她寧願死。她活下來，來到這日月山莊，為的就是替小花哥哥出一口氣。可惜，如果能賞那個人一耳光也好。

　　銀刃沒入皮肉之中，大量鮮血噴濺而出。卻不是從阿情的頭部，而是她的身子，而且，還是由後而入的。

　　一個悶聲來自刺入皮肉，一個悶聲來自衝出喉頭的鮮血，又一個悶聲來自穿破皮肉。

　　藍烝與藍天的視線被門生擋住了，可阿情面前那倆門生嚇了一跳，左右退開，豁然開朗。

　　藍天大叫了。淌著鮮紅的銀刃從阿情胸前刺了出來，她眼目空乏，還不及下看，眼珠子便向上吊去，左右門生愕然鬆手，她虛軟的身軀毫無支持，在銀刃脫離的瞬間，她也癱軟倒下。

　　一個門生持著染血長劍，面露凶光，惡狠狠又倉皇地盯著阿情。

　　原本架著阿情的倆門生怔了一怔，立即縱步將那人制伏。

　　藍烝一個鬆手，藍天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可他抱不起阿情，只能用發顫的雙手搭著她，也不敢搖動，連連哭道：「阿情姐姐……阿情姐姐！」

　　藍烝皺眉道：「喂，你幹什麼？」

　　持劍那門生鐵青著臉吼道：「皋蘭風氏屠我全家！皋蘭風氏不可留！一個也不可留！」

　　敢情是曾經的受害者。

　　阿情已經沒了氣息，藍天淚流滿面，一旁門生面面相覷，死了一個外來的醫者，又是風家餘孽，自是無人會同情的。頂多、頂多就是可惜了些。

　　＊

　　之後，那傷人的門生被罰了四十大杖與一個月禁閉，風情的屍身燒了。

　　藍天捧著風情的骨灰來到藍烝面前，問能葬在藍家嗎？

　　藍烝拒絕了，說這天下沒有一培一土容得下皋蘭風氏的人。

　　藍天默默離開，過了大半天，捧著一個空陶罐又來到藍烝面前。

　　「叔叔，我把阿情姐姐的灰……喔，這叫骨灰。我把阿情姐姐的骨灰撒向天空了，天下沒有一培一土容得下她的話……那天空總容得下了吧？」

　　「……嗯。叫我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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