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終篇：江山尋錯人

終篇：江山尋錯人

Aug 26,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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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尋錯人》

主演：陸靜虛。

時間軸：接續《江山尋一人》。

　　這即墨，這寂寞。

　　陸寧瞅著那些人，始終沒聽出他們在叫囂什麼，也沒看出被包圍的是什麼。

　　不過一會兒，十來名佩著劍的修士急匆匆趕來，明顯是當地仙家何氏。

　　陸寧的碧綠白裳實在太過醒目，十多人見了他，連忙上前招呼，為首那男人抱拳道：「道長。」

　　雖說他們大致猜出這身碧綠白裳是陸家小公子，但未確認前也不敢隨意稱呼。

　　陸寧拱手道：「在下陸靜虛，於荊楚一帶巧遇尊府之人，聽聞此地近年妖邪頻出，過來看看。」

　　他們果真沒猜錯了。十來人齊齊作揖，為首那人道：「見過陸公子！多謝陸公子仁義！我等乃是駐地仙家，何氏之人，有勞公子了。」

　　陸寧搖搖頭，瞅向淵藪處，道：「不知眾人所為何事？還需在下相助否？」

　　為首那人抬面，神色倉皇，將這兩年來妖邪作亂的理由說了，正是眾人圍著那東西所致！

　　說兩年前夏末秋初，有妖在牆外徘徊，何家出動人手，重傷其妖，最後逃了，不遠處發現一名昏厥的稚兒，他們帶回本家照顧兩日，醒了之後就一直吵著要見小花哥哥，他們也不知小花哥哥為何人，讓那稚兒再多說一些，卻不樂意，也不願待在何家。

　　那稚兒離開之後，就在城裡城外徘徊，然後妖物就多了起來，都是從遠處過來的，大家都說是被那孩子吸引來的。何家主找上那男孩，強行探了一探，發現他身上帶有妖氣，懷疑是妖人之子，雖不確定，但又有人目睹那孩子與附近小妖廝混一塊，紛紛篤定如此。

　　可那孩子也沒犯事，何家向來崇敬蓬萊雲門、華山陸氏，自是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驅逐一個孩子，只能加派人手巡邏，幸虧外邊那些妖物雖然會進城搗亂，卻沒造成傷亡。

　　聽到「小花哥哥」的時候，陸寧眼角抽了一下，立即自請要看看那孩子。一眾何家人那是樂意至極的，連忙維持住現場，勸退民眾。

　　陸寧總算看到了，一個孩子蹲坐於地，雙手抱頭，瑟瑟發顫。那個樣子，這一年多他看了很多。

　　何家人正要圍過去，陸寧立即道：「冒昧了，不知可否將這孩子交給在下處置？」

　　一眾何家人訝然，面面相覷，思了一思，沒覺不妥，便同意了。陸寧走到那孩子身邊，什麼也沒說，也沒等他看過來，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就拖走了。

　　十來名修士看得目瞪口呆，聽著稚嫩的驚叫漸行漸遠，又是面面相覷。

　　陸寧一路拖到了城外才鬆手，那孩子嚇得跌坐於地，正打算開罵，卻見到陸寧腰上那好似洞簫的東西，一瞬間怒意全消，怔怔道：「大哥哥，你腰上那個、那個是洞簫嗎？」

　　陸寧一臉淡漠，從皮套中抽出洞簫，道：「你認得？」

　　那孩子見之，激動地跳了起來，直指道：「天啊！是九重簫！我不會認錯的！大哥哥，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小花哥哥的九重簫會在你手上！」

　　陸寧顰眉，這下他總算能確定了。他抑住心中那股激昂，道：「你說的小花哥哥，本名是不是聶芳？」

　　那孩子倒抽一大口氣，驚喜道：「是啊是啊！大哥哥你認得小花哥哥嗎？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帶我去化神谷好不好？」

　　化神谷……

　　陸寧的確還沒去過化神谷，可他兄長告訴他，化神谷為鎮陰氣，佈下了法陣與三尊滅邪神獸，什麼妖魔鬼怪都活不成的。但就是沒說聶芳死了，更沒說聶芳就在化神谷，所以他不認為去了能有什麼收穫。既然是說不回來了，那應該是去了哪裡吧？妖域之類的。

　　陸寧搖搖頭道：「整個崑崙山都不能去了。你是誰？你與聶芳什麼關係？」

　　那孩子鼓起雙頰，道：「你先說你是誰！」

　　陸寧怔了怔，沒想到這孩子還挺有危機意識的，靜默片刻，他淡淡道：「華山陸氏，陸寧，字靜虛。我與聶芳是同窗。」

　　那孩子聽得瞠目結舌，直指著他的鼻子道：「天天天天啊！你你你就是那個某同窗！」

　　陸寧皺眉道：「什麼某同窗？」

　　同窗就同窗，某什麼某？

　　那孩子抱著頭慌張地叫了幾聲，道：「哇啊！大哥哥，你是不是問道什麼都拿第一啊？小花哥哥時常提起你的，我超級崇拜你的！啊，我叫司堯！原本跟小花哥哥生活在一起的！」

　　陸寧的眉頭越發緊蹙。聶芳時常提起他？都說了什麼？這孩子與聶芳生活在一起？在化神谷那會兒？

　　他沒忍住，把那孩子帶進了城裡，也不顧路人眼光，一身正義凜然地開了一間房，叫了好些小菜。

　　就憑他華山陸氏的派頭，眾人就算避諱司堯，也不敢說什麼，只當是陸寧收了那妖人之子。

　　司堯許久未見這般伙食，心花怒放淌著津涎。陸寧瞅他乖巧，淡淡道：「吃吧，吃不夠再叫便是。」

　　司堯滿心歡喜全表現在臉上，他拱手抱拳道：「多謝大哥哥！」

　　這才動手拾箸，狼吞虎嚥。

　　陸寧還挺驚訝，也不知這孩子與聶芳生活了多久，竟這般懂得禮數。

　　等司堯吃飽喝足了，陸寧讓他把在化神谷的事兒簡短說了──簡短得只說聶芳的事。

　　司堯邊思索邊說，沒說得詳細。陸寧聽畢，心內無限慨嘆，唏噓不止。結果還是不知聶芳的下落，果然稚子知道的不多，他想聶芳與妖王討論要事時都會避開孩子吧。

　　他又感覺司堯在刻意避開某些話題，從最初只向人道「小花哥哥」，絲毫不提化神谷與聶芳之名就可知，這孩子確實聰慧。他也慶幸這即墨鮮少世家之人到來，若是其他同窗聽了「小花哥哥」，怕是更加麻煩。

　　陸寧又試探了幾個問題，司堯避重就輕，甚至不說劍尊以外的人，只有陸寧主動問及楊大夫的事兒，司堯才肯鬆口，但更多的也不說了。

　　當時究竟有多少人在化神谷？陸寧不知，可他聽司堯之言，聶芳似乎一點兒也不孤單。

　　沉默片刻，司堯啜茶一口，道：「大哥哥，你帶我去化神谷好不好？我要去找小花哥哥。」

　　陸寧心頭揪了一下，思緒沉了下去，道：「……我也在找他。」

　　司堯訝然：「咦？大哥哥找了多久？」

　　陸寧道：「韶華隔年，一年多了。」

　　司堯緩緩點頭，平靜了不少，道：「如果我跟著大哥哥，是不是會給你添麻煩？」

　　陸寧有些驚訝，靜默片晌，道：「確實不便。你並非常人，又為稚子，我無暇心照看你。」

　　司堯癟了癟嘴，頹喪道：「大哥哥，那我不求你了。要怎麼樣才能變得像大哥哥這麼厲害？小花哥哥總是誇你厲害的，我也想變得很厲害，這樣才能保護小花哥哥，還有娘親……」

　　陸寧道：「令堂怎麼了？」

　　司堯搖搖頭道：「楊茉哥哥說娘親被接回家了，但我感覺娘親她、她已經死了。娘親與我說過的，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不會離開我的，可是在化神谷的三年，楊茉哥哥卻沒在滄雲城見過我娘。」

　　陸寧沉默片刻，道：「燈火闌珊處。」

　　司堯訝然不解，道：「什麼燈火闌珊處？」

　　陸寧眼簾垂了一垂，眉目間添上幾分沉凝，道：「華山陸氏，燈火闌珊處。我只能帶你去那兒，倘若你有心修道，我能封住你的妖力，你能與正常人一般，不過……」

　　司堯心中燃起一股希望，急道：「不過什麼？」

　　陸寧淺淺嘆道：「不過也會封住你的記憶，你連自己的名字都會忘了。」

　　司堯詫然不語。他多渴望像個普通人，若他非妖人之子，娘親也不會受那般對待，但倘若他非妖人之子，也不會遇見小花哥哥了。但他如果是個普通人，他或許也會修道，或許也會入了華山陸氏的門，甚至、甚至能阻止韶華……

　　才不，那時他才四歲。司堯忽然想到，今日十月初四，是自己七歲生辰。小花哥哥答應會來找他的，那他是不是要努力修練，變得很厲害了，等小花哥哥來了，就能驕傲地說自己也能保護小花哥哥了？

　　於司堯而言，陸寧的出現就是最好的生辰禮物。

　　他堪堪醒悟，毅然決然地道：「大哥哥，請你幫幫我，今日是我的生辰，我需要力量！能理直氣壯地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力量，而非遭人唾棄、遭致災難的妖力！」

　　就是妖，就是妖害慘了他的小花哥哥，通往正道的大門就在他眼前，他沒道理不接受的。

　　陸寧眼目一緊一鬆，老實說，司堯的決定並非他之所忖，他想起了聶芳的恣意妄為，想起了聶芳總是去做他沒想到的事。措手不及。

　　即便墮入邪道也要力量。即便忘卻一切也要力量。是什麼讓他們這般義無反顧？

　　曾經的陸寧並不理解，如今他是明白了。他閉關那四年也是這樣的想法，為了保護什麼，所以需要力量，可他尋求力量的過程中，錯過的太多了，錯過了想保護的那個人。

　　「好。」

　　＊

　　陸寧彈了那首《孽芳華》，司堯相當震驚，說小花哥哥時常吹這曲子，可是怎麼吹老是怪，如今聽到了正確的，大開眼界。

　　在強行壓住司堯的妖力前，陸寧不小心說了很多，很多沒告訴聶芳的話，包括曲子的名兒。

　　之後司堯睡了很長一覺，整整三日，再醒來時，就失憶了。他提前給自己寫了一封信，上頭就一句話：聽陸寧哥哥的話。

　　醒來的司堯異常冷靜，陸寧給了他一個名字：陸尋，字忘瑤。

　　司堯知道那句話是自己寫的，不知為何，也欣然接受陸寧所說的一切。

　　這即墨已經沒有任何可留戀的了，陸寧御劍帶著司堯回燈火闌珊處，沒與任何人招呼，徑直尋自家兄長去了。

　　陸寧牽著司堯的手等在陸玄機房外，門生通報後，陸玄機遣退門生，急匆匆地出來了，見了一大一小，一冷漠沉穩，一純真好奇，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道：「靜虛，敢情你有這麼大的私生子了。」

　　陸寧沒什麼反應，司堯倒是歪著頭一臉困惑。

　　陸玄機喊來何簡，讓他帶稚子去換身衣裳，安排其他，以親眷子弟待之，不可多問，有人問起也不必回答，讓他好生照料。

　　何簡滿臉困惑，也沒敢多問，連連稱諾，幸好司堯乖巧，毫無反抗，特別配合。

　　陸寧隨自家兄長進房，將前因後果一一道來，陸玄機煞是驚訝，最終莞爾一笑，道：「靜虛放心，我會安排敬雅照顧他的。不過，你沒事便多回來看看他吧。」

　　陸寧作揖道：「有勞兄長。」

　　陸玄機笑意添上幾分無奈，誰讓自家弟弟使終沒答好與不好。

　　這次，陸寧難得住上了兩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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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篇：江山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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