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佰三十一回、麒麟發威顓烈至》─西狩篇第十七章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EeDb4t7t
此時的聶芳正在化神谷崖上，悠悠哉哉、溫溫吞吞，吟著簫曲。
隅卯站在一邊，雙手環胸，滿臉興致缺缺，百無聊賴。聶芳瞄了他好幾眼，越瞅心情越差。
也不知是不是功力不足之故，他以簫音醒屍竟然是有個限制的！一次大概一百具，而這化神谷也不知有個幾千，他都連吹一炷香時間了，崖下喚醒的屍鬼，簡直九牛一毛。
喚屍是需要時間的，因為他只學了一月，功力特別弱，其實他在桃花谷早知道這件事了，要完全穩住一批屍鬼，得吹上整整一段曲子，差不多半刻鐘到一刻鐘時間。對一雙劍尊那種本就醒著的，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在桃花谷那會兒，也就三百來具，因為是分散的，倒沒發現數量限制。
好不容易又吹完一段，聶芳看著崖下呆呆傻傻的屍鬼們搖頭晃腦的，他眉頭一擰，呸了一聲，扭頭抱怨：「隅卯！太多了！為何我一次只能喚醒這麼一丁點兒啊？等全部都喚起來了，不是外邊都打完了，就是我先斷氣了……」
隅卯噗嗤一聲，道：「你初學一月，能有這番成就，不錯了！而且你是力勁強，還能壓住劍尊。初學乍使，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懂不？」
聶芳垮了一臉，道：「啊？就是說我練得深，就不廣了是吧？」
隅卯點點頭道：「實際看了本座才知。數量一多，效果變弱，與萬妖圖倒有異曲同工之妙，指不定萬妖圖還幫著你不少。此處陰氣過重，反而影響你，因為陰氣也有脾性的，不會任你擺佈，數量一多起來，你就得多費些功夫了！」
聶芳駭然罵道：「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這些啊！」
隅卯聳聳肩道：「不是說了？實際看了本座才知！誰知你這麼弱？」
「這麼弱……」
聶芳錯愕一臉，喃喃念道：「我都成廢人了……當初讓我修妖道鬼道是你的主意兒，你現在說我弱……前面還誇我，這就改口了……我他娘的要是能多練三個月，包準連你都制得住！」
說到最後，他整個火都上來了，九重簫何其無辜，被他緊緊攥著。
隅卯唇角失守，道：「聶芳，怒了？那趕緊吹吧！你怒得越旺，效果越強！」
聶芳猛然一怔，愣愣地看著隅卯，道：「你說啥？我越怒，效果越好？你在激我？你又不早講了？」
隅卯道：「早與你說過了，驅屍馭鬼，心神尤為重要，你不兇些，陰氣哪裡怕你？」
聶芳嘴角抽了一抽，要是他沒成廢人，多半能將洞簫掐碎了。
這種被耍的感覺，叫他莫名惱火。他咬著牙吸了一大口氣，努力抑住想揍妖的心情，忍了一會兒，他劈然瞅向崖下，看著那群呆頭呆腦的屍鬼，叫他更是煩躁。
然後，他還是乖乖吹曲子去了，用著滿心的怨念。隅卯都能從簫聲中聽出他的怨氣了。
不過一會兒，崖下的反應超乎聶芳想像，屍鬼爬起來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數量乍看之下也多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了他大師兄轉述玄機大哥的話：簫音馭邪，心意影響甚巨。
他方才確實慵慵懶懶的，崖下屍鬼看起來就跟他方才的樣子一樣！
聶芳吹完一段，頓了一頓，忽然笑了一聲，復將雙唇對上吹口，曲音狂妄，恣意奔放。
隅卯睨眼瞅去，挑了挑眉，煞有讚賞之意。他見聶芳眼神變了，變得犀利而自信，簫聲亦同，猛烈無畏，頗有魅力，聽得他這萬妖之王都有些心潮澎湃了。
屍鬼醒了大半後，聶芳決定休息一會兒，他一屁股坐下，道：「隅卯，你先讓群妖進來吧，別去招惹黑澤就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瞅著崖下屍鬼，總算有點兒兵將之樣，雖然還是搖頭晃腦的。
隅卯道：「也好，待本座回來，不管你辦了多少，都該走了。」
聶芳道：「成！對了，它們在崖下如何上來啊？下邊有路的嗎？」
隅卯攤攤手道：「你甭管那些，你驅著屍，在天涯海角它們都會過去的。」
聶芳打了寒顫，道：「真噁心！」
隅卯正回過身要走，右履甫抬，便頓了一頓又放下了。聶芳怔了一怔，回頭道：「隅卯，你方才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方才好似有一陣風拂過，可他髮絲未動，那風就好像往腦兒裡拂去的，感覺特別怪異。
隅卯又回了身，眉目沉凝不少，道：「有，就本座感覺，是有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聶芳皺眉道：「你也會說可怕？於你而言是什麼程度？」
隅卯俛面看去，沉聲緩道：「與劍尊差不多。」
聶芳訝然：「真的假的？不會還有第三個劍尊吧？」
隅卯搖搖頭道：「不是，完全不同，那更像是──」
話未說畢，忽然一陣地動天搖，隅卯劈然看向一處，神情滿是詫異。聶芳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兩屁股。
地搖不過幾剎便止，聶芳猛一怔，指著崖下叫道：「隅卯！快看！」
隅卯當即扭面看去，就見崖下未醒之屍，竟然開始爬了起來，簡直難以置信，道：「聶芳，快壓住它們！」
聶芳急道：「啊？這不是我做的啊！」
隅卯劈手將聶芳給兜了起來，低聲喝道：「是風仲羲的手筆！快壓住！壓不住的話本座就帶你逃了！」
聶芳大駭，見隅卯神色那般倉皇，他頓了一頓，重重點頭，連忙吟曲。
屍鬼動作未止，還越發激烈，起了一層，又起一層，聶芳大悚，撤了洞簫，急急道：「隅卯！壓不住！」
隅卯二話不說，一把將聶芳扛至肩上，踏腿騰空，乘風離去。
聶芳愣愣地反應不過來，發現隅卯朝著風家內部去了，也不知是要去哪兒，莫不是要將他丟到仙門百家那兒吧？
隅卯速度極快，聶芳被頭髮刺得睜不開眼睛，直到隅卯速度慢了下來，甚至完全停了下來，也沒落地，就這麼飄著。
聶芳趕忙用左手撥開前髮，睜眼一看，為之大駭，他驚呼道：「……天天天啊！黑澤跑啦！」
他們在台前廣場的邊緣，他倆就這麼看著顓烈巨大的背影朝著山門奔去，真像隻大犬，屁顛屁顛地走了。
隅卯嘖了一聲，迅速飛至高台，將聶芳扔下後說了句「本座將群妖領來，你好生等著」，也沒等聶芳反應過來，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聶芳摔得膝蓋疼，他跪在瓦上，呆呆地看著隅卯離去的方向，連個黑點都沒瞧見。
「……我的乖乖啊……風仲羲到底是何方神聖……」
＊
聶芳急急忙忙將洞簫置下，將自身上下摸了個遍，定了一定，罵了一聲，他忘了信號煙花都在陸寧身上了！
不過他自己拿著信號煙花好像也沒用，因為他點不著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狠狠吐出，無奈罵道：「該死！那黑澤一旦加入戰局，那得死多少人啊！風仲羲能操弄黑澤，那哪裡還管攻擊範圍啊？」
頓了頓，他又想到，那風仲羲到底在哪兒？他思量一番，方才隅卯所視之處，應是風家主屋，風仲羲所住之麒麟居，在最裡側。
他瞅了過去，什麼也看不到，他也不知主屋長個什麼樣兒，可他能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整山的陰氣變得越發濃厚狂烈，他進來時還覺得挺舒爽的，如今卻是肅然生畏，難怪隅卯都會說可怕了。他想起上回來崑崙山，離一雙劍尊特別近的時候，也有這般難以言說的壓迫。
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風仲羲真的有本事，還比他這個妖師更有本事！雖說他就是邪道生手，可他好歹也是學「正統」的吧？妖師早就不復存在，風仲羲再神通，也都是外行。
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風仲羲握有法寶了，就像那塊石板，也是邪物。暫且不論風仲羲由何處所得，甚至是自造的，眼下最急迫的，便是已向著山門去的黑澤，以及即將破關而出的千百屍鬼了。
方才他吟簫壓制時，能感覺到一股抗力，也不知他努力些，能否互相制衡。
聶芳猛抽一氣，朝著進來的方向大叫：「──隅卯！劍尊也要帶來啊！」
鬼才知道能不能聽到。
他想賭一把，賭風仲羲馭不動劍尊，甚至影響不了，誰讓劍尊是從外面帶進來的，他不信風仲羲真有天眼！
就算風仲羲真那般神通，劍尊倒了戈，那他好歹能專治劍尊，讓隅卯將劍尊丟黑澤那兒去，劍尊多半會自保，讓他們三個相殘便是，他不信風仲羲更能厲害到操弄黑澤分輕敵我！
當然，都是紙上談兵，如果沒一件事與他所想相同，那風仲羲有黑澤有屍鬼，他們仙門百家多半也贏不了的。
他倒是不擔心群妖受到蠱惑，他手持萬妖圖，都要隅卯在身邊才能發揮十成效用了，更何況是不見人影的風仲羲？再說了，是隅卯說要領群妖進來的，那肯定沒事的。
聶芳盤腿而坐，雖說想了這麼多，可他仍是安心不下，依照黑澤的速度，應該已經到了山門，就他尋思的這短短時間內，到底又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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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山門之外，藍烝、陸寧、白雲飛好不容易碰了面，又給白雲飛解釋了下方才的事兒，之後齊齊向前，甫到了前線，可見風家大門，正打算繞行，卻一陣天搖地動。
最令他們驚詫的，是御劍都能感覺到晃動，是真的「天搖」地動，腳下更是摔了一片。
眾人還在驚神，藍烝三人眨眨眸子，瞅著風家內部一個巨大的黑影狂奔而來。門內風家修士眾多，正門前一片不及閃躲，直接被顓烈踩死了幾百人，嚇得鳥獸竄逃，幸運的就是御劍的那些人了，至少躲得快，紛紛散了。
正巧跌坐在顓烈腳邊的，有的嚇哭了，有的嚇得失禁了。詭異的是，那顓烈並未攻擊任何人，就這麼停在正門前，雄姿英挺，昂首魁偉，好生霸氣。
藍烝三人與御劍之百名陸家修士，無一不驚詫的，即便他們沒見過顓烈，卻也聽何簡講得天花亂墜，一眼便知那是顓烈。
要說何簡此刻在哪兒，在營寨當醫者。而營寨眾人仍對著風夕的屍身歡欣鼓舞，大讚白家公子，不，早是白家宗主了。
而山門那兒，天搖之後，藍氏雙仙猛驅靈力，以迅雷之勢向山門趕去，二人眉頭深鎖，如今才到。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浩清」，藍烝才怔怔回頭，就見兄長們仙劍未止，徑直飛來，越過百人，直向門內。
雙仙之姿無人阻攔，至大門頂上，雙雙豎立三指，藍烝這才喊了「大哥二哥」。
雙仙入了門內，左右散開，指尖藍色銀光迸出，顓烈腳下登時閃出一片光圈，是為太極，連著嚇得腿軟的風家修士也在裡頭。
藍烝三人急急湊上前，腳下也不知如何，竟無人開打，離大門遠些的，都能從門頂之後看到一雙漆黑渾亮的大眼，好似一股威壓撲身而來，壓得人動彈不得。
當日月兩儀陣完成，顓烈東望西望，渾黑大眼透著天真單純，腳下法陣竄出銀光，直衝而上，僅是眨眼時間，才升到顓烈腹部，它劈然抬掌一打，直接將銀光打散，它又隨即抬腿重重一踏，怎料銀光霎散，竟將法陣破了。
見者驚呼，雙仙更是詫異，然後顓烈看向了右方，那就是一瞬間的事兒，藍逸塵喊了一聲「逸情」，藍逸情怔了一怔，他自知躲不過了，三指未撤，驅靈力而抗之。
指尖與顓烈右爪相觸，真讓他給擋下了，可顓烈又迅速將左掌打去，藍逸情一個咬牙，當即驅劍上升，顓烈差點兒就拍到流月劍了。
顓烈如此動作，一個落地，終於將原本腳邊的人踩死了。鮮紅乍出，顓烈也不腳滑的，可見其勁之重。
驚叫好似遲來，地上的人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
雙仙飛高了幾層，藍逸情心有餘悸，失聲道：「逸塵……壓不住……」
這個藍逸塵當然看出來了，倘若他倆知道陸寧那晚輩能扛住，怕是會傷了幾分自尊。
可陸寧看到雙仙沒能壓住，一點兒也不自滿，他瞧得出來，這顓烈與先前不同了，現在讓他去扛，多半只有被打飛的份兒。
結果，寧安不過片刻。忽然，顓烈後腿兩蹬，前腳雙抬，輕鬆越過了風家大門。它落下的位置，自然又是死屍一片，雖說外門前的風家修士看不到門頂，可他們能從敞開的大門直接往內看啊！
門前一群壓根來不及反應，等紅液濺了一地，才是驚叫四起。
顓烈仰天長號，聲音沙啞淒厲，有如魔音，聽得眾人腦兒疼，紛紛抱頭摀耳，還有人索性棄劍的。
號叫只是短短幾剎，可誰能料到，那聲長號竟是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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