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三十四回、無血不歡群妖亂》

《第一佰三十四回、無血不歡群妖亂》─西狩篇第二十章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cN6WMg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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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氏雙仙終於到了山門，哪裡有妖王之姿，就見一大群人對法對劍的，御劍的一陸家修士見他二人來了，欣喜迎上，道：「道陵君、孝玄君！」

　　藍逸塵道：「顓烈暫且能牽制住，化神谷那端群妖百鬼已出，屍鬼並非我方所使。你們能不過去便不過去，風家的逃了就逃了，窮寇莫追。」

　　陸家修士慎重作揖，道：「在下明白，多謝告知。二位請過吧，我們會拖住的。」

　　說畢，他即扭頭喊道：「掩護雙仙！」

　　空中幾百人打得不可開交，那陸家修士神色毅然，藍氏雙仙點頭致謝，雙雙離去。

　　雙仙如何也是仙門百家的主帥，風家修士見了二人，自是優先圍攻，可除了御劍的一眾陸家修士，腳下竟也有人驅劍相助，叫他二人實在欣慰。

　　雙仙很快就突破重圍，沒花多少氣力，追來的敵人都被截斷了。

　　好不容易到了台前廣場的前緣，他倆老早看見魁偉的妖王之姿了，就騰在那兒，右臂依然抱著聶芳。

　　陰氣濃得讓人難受。藍逸情摀住了口鼻，眉目驚悚，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駭人。藍逸塵亦是詫然。

　　前方腳下，黑壓壓的一片，將場子擠得水洩不通，可又作動不止，好似一群螞蝗，互相撕咬，無血不歡。各式淒厲難聽的叫聲不絕於耳，數不清的奇形怪狀與醜陋糜爛的屍體扭打在一塊，畫面十分詭異。

　　其中有一道玲瓏身姿飛騰不斷，手持長劍，滿身是血，神情歡愉，偶爾，還會偷食幾口。

　　隅卯漠然望著腳下群魔亂舞，淡淡道：「聶芳，雙仙來了。」

　　聶芳怔了一怔，想擺頭卻扭不過去，只好抬面道：「那你轉個身唄？又不去找藍烝他們，不就是在等我大師兄二師兄嗎？」

　　隅卯瞟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緩緩回身。聶芳見了雙仙二人是那副表情，他也不覺奇怪，因為他初見時正是那般悚然，道：「大師兄、二師兄！群妖沒問題的，雖說屍鬼的數量比預想的還多，但群妖不會放過任何一具的！對了，藍烝他們不知去了哪裡！」

　　雙仙看了過去，神情仍有些愣愣的。定了一定，二人才移步過去，藍逸塵道：「阿芳，你要留在這兒，還是也去尋風仲羲？」

　　這問題，方才確實無解，但聶芳慫了，他抿了抿唇，道：「師兄覺得呢？」

　　藍逸情淡淡道：「……你既然問了，那便留下吧。你也不想讓浩清見著你這般模樣吧？」

　　雖然方才擦肩而過，也算見過了。

　　聶芳傻笑道：「嘿嘿，是啊。那我就留下了，祝大師兄二師兄，旗開得勝，風仲羲人頭落地！」

　　藍逸塵淺淺搖首，道：「那是必須的。不過在殺他之前，能先審問一番是最好的。」

　　聶芳頻頻點頭道：「對對對！不能便宜了他！」

　　藍逸塵目光如炬，無語瞅了片刻，與胞弟雙雙離去。他倆心中有些話，始終沒能說出來。

　　雙仙遠去，聶芳沉面，他實在提不起勁了，嘆道：「隅卯，放我去台子那兒吧，我的腰都快斷了。」

　　雖然讓隅卯抱著還挺溫暖的就是。

　　隅卯依言行之，雙雙落腳，他也沒下去幫忙，就是一臉冷然，雙手環胸，威風凜凜，道：「聶芳，這樣就好嗎？」

　　還在舒展身子的聶芳擺著清奇的姿勢瞅了過去，疑惑道：「什麼這樣就好？是說我不去找風仲羲嗎？我去了又能怎樣，風仲羲那廝修為比我高多了！」

　　隅卯聳聳肩道：「你高興就好。」

　　伸展全身的聶芳發出了奇怪的嘶聲，最後哈出一大口氣，總算把兩手放下了。他雙手叉腰，盯著遍野難以言說的邪物，皺了皺眉，道：「我不高興，壓根高興不起來。大師兄二師兄一臉就有話要說，卻隻字不言，每次都這樣。不過我多少能猜到他們想說什麼。」

　　隅卯瞥眼過去，道：「哦？想說什麼？」

　　聶芳道：「多半是……這西狩落幕後的事兒吧。就像玄機大哥說的那樣，如今天下為何只剩魂師而無妖師，這我也清楚。所以啊，隅卯。」

　　他偏頭看向萬妖之王，淺淺笑道：「等這崑崙山安全了，你就趕緊帶著群妖回妖界去吧！」

　　隅卯挑眉道：「你不一起？」

　　聶芳嘿嘿笑道：「可以的話，我真想參加師姐與雲飛大婚！反正我再喊你便是，這萬妖圖我也就帶著了！」

　　隅卯雙眉挑至高點，沉默片刻，眉峰驟降，道：「嗯。在這人界待不下去的話，再喊本座吧。」

　　聶芳怔了怔，他聽出隅卯話中有話，不覺欣慰，展笑道：「好！」

　　隨後，他取洞簫就口，素指巧動，曲律悠悠。隅卯不語，將視線放回了台下，如是默想：幸虧芊涵在下邊玩耍愉快。

　　他早知聶芳對楊茉說的，那妖界，是不歸了。

　　＊

　　另一方面，藍氏雙仙越往深處探，不過一會兒就發現呆愣愣的弟弟們，藍逸塵喊道：「浩清！」

　　前方仨小輩齊齊回頭，面有難色，就連陸寧面上都可見古怪。雙仙止步，藍烝欲言又止，其實不必等他說，兄長們就明白他們為何駐足於此了。

　　此處再更裡側的一大片區域，便是嫡嗣的宿屋了，風仲羲的麒麟居亦然。然而面前卻是一片清晰可見的紅黑色霧氣，明顯是結界，見小輩臉色這般難看，就知他們已經試過了，也失敗了。

　　藍逸情一個彈指，一道銳利的藍光朝霧氣打去，兩者相觸，其光隱沒，無影無蹤。

　　雖已早晨，天光到了這兒卻黯然失色。

　　白雲飛道：「兩位前輩，我們都試過了，就連疏影公子的琴音也不起效，那霧氣像一堵牆，什麼都進不去！」

　　藍逸塵道：「風仲羲定在麒麟居裡頭。靜虛，法寶來。」

　　陸寧怔了怔，連忙從兜內取出那石板，藍逸塵接過，催動靈力，二話不說，直往霧氣扔去。

　　仨小輩的目光隨之而去，心中那是又驚又喜又慌的。

　　有效嗎？

　　那算有效嗎？

　　當法寶撞上霧氣，以其為中心，於霧氣上擴出巨大的波紋，乍看像破了洞，實則仍有淺淺的紅霧連接。

　　藍逸情忽然驅劍過去，左掌朝向法寶，猛驅靈力，大量銀光迸出，刺眼奪目。

　　仨小輩忍不住避視。片刻，藍逸情降臂一撈，一物落至掌上，他回身復位，嘆道：「破不了，看來風仲羲手上的法寶比這厲害多了。」

　　再看霧氣那兒，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仨小輩瞅著發黑的石板，震驚不已。藍烝急道：「大哥二哥，那怎麼辦啊？聶成華呢？」

　　藍逸情將法寶交給了陸寧，後者愣愣地接下收起，雙仙這才將方才的事兒娓娓道來。

　　三人聽畢，無一不詫，藍烝驚呼道：「聶成華他、他真能使馭劍尊？」

　　藍逸塵點首道：「不錯，顓烈那兒有劍尊扛著，應該無事。台前廣場有群妖擋著，方才見了，多半也沒問題，阿芳與萬妖之王也在。不過，咱們要是破不了這結界，不制服風仲羲，這場西狩之戰，終究無法落幕。」

　　白雲飛道：「前輩，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雙仙瞅去，頷首示意，白雲飛才又道：「我在想，風仲羲的親屬都在哪兒？他有兄弟妻子的吧？還有，也沒見到那風青！」

　　「風青？」

　　藍逸情尋思片刻，恍然道：「哦，跟在風棋身邊的小子？」

　　白雲飛點點頭。藍逸情又道：「老弱婦孺，多半都在這結界內吧。別看風仲羲這般冷血無情，對親屬還是挺上心的，那風青是獨子的隨侍，定當不會放任生死。」

　　這話聽在小輩耳裡，實在沒有說服力，不過就風仲羲肯讓堂姪擔當營帥，或許還真有些意思。

　　陸寧道：「二位前輩，晚輩也有話要說。」

　　四人驚詫，尤其倆同窗，怎的方才陸寧就沒與他們說過半句？

　　雙仙頷首，陸寧才道：「方才我撥弄弦音，察覺那霧氣並非一般陰邪，與台前鬼氣渾然不同。」

　　藍逸塵訝然：「如何不同？」

　　陸寧搖搖頭道：「說不清楚，我從未感受過那樣的，是更加深沉的。」

　　他說得實在模稜兩可，四人陷入沉思，絲毫沒有頭緒，藍逸情忽靈光一閃，卻是神色驚恐，道：「莫不是……魔？」

　　魔？

　　靜默須臾，仨小輩腦中很快閃過所謂的「魔」。藍烝驚聲道：「二哥，你的意思是，風仲羲成魔了？這結界不是一般陰氣，而是魔氣？」

　　藍逸情一手輕擺，一手壓著眉角撇過頭，怔怔道：「……不，不確定。但按照靜虛所言，逸塵加上法寶，我卻連個口子都沒能破開，那即是代表這結界沒法以尋常道法突破。」

　　藍逸塵扣著下顎，沉凝道：「其實這也合理，風仲羲幹了這麼多破事，其下死魂多不勝數，又如何不會成魔？倒不如說，不成魔才奇怪。」

　　白雲飛愕然：「那該怎麼辦？成華兄能有辦法嗎？那個妖王呢？」

　　藍逸塵搖搖頭道：「精怪可不比魔強，阿芳更不必說了，他連屍鬼都沒能壓住，如何破防？看來風仲羲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不過，我猜想他應該還未完全成魔，我可未曾聽聞有這般畏畏縮縮的魔。」

　　藍逸情舒了舒氣，道：「倘若他完全成魔，定會大殺四方，甚至連自己人都殺，那麼他多半是在成魔路上。」

　　就算推敲出這些也無濟於事，仨小輩心內倉皇，藍烝道：「大哥二哥，那眼下該如何是好？」

　　藍逸塵道：「其一，有高手破界；其二，等風仲羲自己撤了；其三，暫且不管風仲羲。」

　　這三條選擇有說與沒說一樣。靜默半晌，藍逸塵又道：「靈力耗損甚多，我與逸情暫時是沒力氣了。倘若風仲羲就這麼躲著，倒也不是壞事，將先外面那群螞蟻解決了，養足氣力，共商解決之道，指不定誰家有什麼法寶能助突破。」

　　仨小輩活了十八、九年，都未曾聽聞有關魔的消息，他們至多就知曉書上寫的：生物死物皆可能化之，殺心極重，暴戾之氣極強。

　　可實際上有何條件，誰也說不清，魔乃是世間最為陰邪之物，亦極為稀少，有些修道者一生怕是都沒能碰上、甚至聽聞過一件。

　　仨小輩瞅向黑紅霧氣，各有思慮，終是無解。

　　藍烝嘆道：「那……我就留在這兒吧，一旦有動靜，我便發射信號。」

　　雙仙有些驚訝，沒想到么子竟無意間順了聶芳的意。藍逸情點點頭道：「也好。靜虛、雲飛，回去幫忙了，冠玉公子應是也到了山門。」

　　他不說，小輩們都忘了還有個冠玉公子呢。

　　白雲飛擔憂地看了藍烝一眼，他也想留下，但確實沒什麼必要，只好同意。

　　匆匆道別，藍烝就近落於房頂上休息，其餘四人驅劍離去，快至台前廣場時，雙仙忽然止步，似有話要說。

　　不，其實他倆是察覺了陸寧有話要說。

　　陸寧似是知雙仙用意，慎重拱手，開門見山，道：「二位前輩，晚輩懇求，留在廣場。」

　　白雲飛詫然，那場子不是妖就是屍，他實在猜不透陸寧何故要留在那可怕的地方。

　　沉默片晌，藍逸情淺淺嘆道：「我們正有此意，靜虛你自便吧。雲飛隨我們返回山門，別讓風家修士退到場子，群妖會暴動的。」

　　白雲飛神色凝重，毅然拱手，道：「晚輩明白。」

　　他壓根沒從雙仙臉上看出什麼「正有此意」，分明是口是心非！但他仔細想想，雙仙也是為了聶芳著想吧，那陸寧呢？又是為了什麼？莫不是他察覺到雙仙的心意了？

　　四人再次驅劍，不過一會兒，來至廣場邊緣，藍逸塵扭顎示意，陸寧明白，朝著高台的方向去了，雙仙與白雲飛則繞另一側而過，避免由妖鬼頂上經過。

　　台子上的聶芳早瞧見他四人，他正好吹完一首曲子在休息，對於碧綠白裳孤身而來，其仨繞行之舉，感到煞是驚詫。連個招呼也不打了？他還沒與白雲飛說上半句話呢！

　　陸寧一身狼狽又凜然，收劍落於台頂，眼神毫不避諱，死死盯著萬妖之王。隅卯倒是泰然，聳了聳肩主動退至台緣。

　　聶芳驚訝道：「陸寧，怎麼回事？我師兄他們怎麼走了？你們不是尋風仲羲去了嗎？藍烝呢？」

　　陸寧看將過去，神色緩和不少，他其實有些懶得說那麼多話，尋思片刻才道：「雙仙判斷，風仲羲走火入魔，佈了結界，暫無法破，藍浩清待守。」

　　聶芳怔了怔，道：「所以我大師兄二師兄、與雲飛是回山門那兒幫忙去了？」

　　見陸寧點點頭，聶芳思量片刻，又道：「我也想過風仲羲可能是走火入魔，不然哪可能比我厲害，如今看來還真是。陸寧，那你是來幹嘛的？你又不愛說話，總不可能派你來傳話與我吧？」

　　隅卯忍不住噗嗤了一聲。

　　陸寧滿面正直，岸然道貌，道：「我來陪你。」

　　隅卯這次不只又噗嗤了一聲，還笑出了聲來。

　　聶芳滿臉錯愕，刷白幾分，愣愣道：「……你到底有啥毛病？」

　　陸寧搖搖頭，道：「沒毛病。」

　　隅卯掩著嘴，卻掩不住那嗤嗤笑聲。

　　聶芳心頭一顫，腦兒裡瞬間閃過那一次又一次的「我陪你」，陸寧究竟對他說過了幾次，他也記不得了，連自己怎麼回答的都沒記得，唯一清清楚楚的，便是桃花谷那一次，害得他又愧疚油生。

　　他抿了抿唇，壓下了視線，輕聲道：「你、你休息吧，我要繼續吹曲子了。」

　　陸寧點點頭，安靜地挪了個位置，與聶芳平肩而立。

　　聶芳眼尾瞥見，更是訕訕，也不好讓他站遠些，只得悶悶吹起曲子。

　　曲音飄疾，時昂時沉，正如場上群魔亂舞，廝殺無止。

　　群妖並非完全占於上風，方才由隅卯所述，妖也死了幾隻，不過不一定是遭屍鬼所殺。惡妖向來嗜血好戰，到嘴邊的肉就不會退讓，即便食物遍地皆是。且群妖一旦搶食，便是左右不顧，推擠相撞，受傷難免，體型大的把小的踩死也是家常便飯。

　　但隅卯又說不必管，妖沒那麼容易死的，即便身滅，只要魂魄不散，便能重生。

　　那時聶芳問了芊涵也是嗎，而正如他所猜，獨獨芊涵不能，因為芊涵本為屍骨所化，三魂七魄並不完整，一旦身殞，魂魄無法聚成，即是死滅。

　　他忽然明白隅卯為何將芊涵帶在身邊了，也明白為何隅卯只是在台上看著，而不是下去飽餐一頓。雖然隅卯自己是說：本座才不吃那些廢物。

　　從小的時候聶芳就曾想過，其實有時候，人比任何邪物都還要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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