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一十九回、一事嘆惋一事歡》

《第一佰一十九回、一事嘆惋一事歡》

Jun 26,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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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一十九回、一事嘆惋一事歡》─西狩篇第五章

（歡迎回來。）

　　等隅卯嗅到藍烝他們終於回來，都是一更天的事兒了。一人一妖偷偷躲在山門不遠處，聶芳等藍烝前腳一進檻兒，便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而隅卯自是繼續躲著了，等確認聶芳會被好生「收留」，他就要走了。

　　由門生攙著的藍烝大驚回頭，道：「聶成華？你也這才到啊？」

　　聶芳訕訕笑道：「嘿嘿，是呀。天色晚了，還差點兒迷路呢！」

　　見他堪堪行來，藍烝打量了一番，皺眉道：「你的無名呢？」

　　聶芳早想好了應對，不然也不會讓芊涵帶走了，遂聳聳肩道：「抵押去了！」

　　藍烝雙眉緊了一緊，很快便舒展開來，道：「行，趕緊進來了。天晚了，先歇下吧，你餓不餓？」

　　其實不餓的，可聶芳還是興奮地道：「餓！」

　　吃了大半年的粗茶淡飯，他想死人間美味了！

　　藍烝點點頭道：「行，那去我房裡吧，邊吃邊聊。」

　　聶芳應聲，湊上前去替門生攙著藍烝了。

　　行過熟悉的路徑，看過熟悉的環境，聶芳不由得舒暢滿懷，等到了藍烝房前，雙雙止步。藍烝拂開聶芳，湊近屋門，回頭道：「聶成華，歡迎回家。」

　　聶芳登時怔住，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酸酸甜甜的，叫他有些想哭。他當然沒哭，只是笑道：「嗯，我回來了！」

　　二人入室，藍烝換了套衣裳，茶水小點也送了過來，是聶芳應的門，來的門生見到他是又驚又喜、敬畏三分的，讓他心情複雜得很。

　　他倆雙雙於席位入坐，聶芳道：「藍烝，你的傷如何？再讓醫者看看吧？」

　　藍烝搖搖頭道：「不必，我自己清楚。比起我，我更想問你。」

　　聶芳疑惑道：「啊？問我什麼？」

　　才一問完，聶芳就覺得自己真是傻了，當然要問他！肯定有一堆事兒要問他！

　　藍烝啜茶一口，道：「你去崑崙山探查的事，大哥二哥都如實告知了。那你之後都發生了什麼，老老實實給我說了，一件都不許漏！」

　　聶芳作投降狀，尷尬道：「能不能等大師兄二師兄來了，我再一塊說啊？」

　　藍烝當即道：「不行，我現在就要知道！等大哥二哥回來了，你自個兒再說一遍！」

　　聶芳垮下肩膀，無奈道：「行吧行吧，我說就是了……」

　　然後聶芳茶也沒喝幾盞，食物也沒吃幾口，從他被風棋抓到投入化神谷說起，說到天都快亮了才說完。不過藍烝毫無困倦之態，反倒精神奕奕，聽學時怕都沒這般認真。

　　聶芳說得口乾舌燥，趴在矮案上，連喝茶的力氣都用盡了，哪裡還是聶成狗，根本都累成狗了。他什麼都說了，就是沒說妖王救他的主因、萬妖圖，與金丹被毀、修為盡廢的事兒。也不知有沒有人發現萬妖圖不見了？

　　藍烝扣著下顎，細細尋思，沉吟片刻，道：「敢情還有這般經歷……聶成華，你也真是好運。你的記憶當真全恢復了？沒問題了？」

　　聶芳於心內大嘆，能不能讓他歇歇了？

　　他慢慢爬了起來，將盞茶一飲而盡，特別有味兒。道：「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不說我了，換你說說我不在的這大半年都發生何事了？哎，你可別想推給大師兄二師兄！」

　　藍烝聳聳肩道：「簡短來說就是，正月時雲飛去了桃花谷，玄機大哥回了燈火闌珊處。正月過後，冠玉公子掌金家大權，只差個交接儀式。六月初，眾仙家聚一萬五千人於成都開戰，一群烏合之眾，敗給風仲羲五千修士，偏生我藍家為群首，不好隔岸觀火，白白折了數百人，幸虧那些外家知難而退，早早鳥獸散了，不然損傷更甚！之後便是桃花谷了，我正巧去幫忙，怎料風棋突然來了。對了，還有，大哥二哥說，穆家與風家似乎有了不小的嫌隙，更傾向與金家交好。」

　　聶芳聽到開頭就忍不住開罵：「喂！憑什麼你就能簡短來說，我就得老老實實一件也不許漏啊！」

　　藍烝移開視線，聳聳肩煞是不以為然。聶芳眉角一跳，嘖了一聲，這才好好思量藍烝方才說的。安靜了一會兒，聶芳道：「你最後說穆家與風家有嫌隙，所以穆家表態不支持風家了嗎？」

　　藍烝道：「並未表態。不過，據說冠玉公子很有手段，把穆家哄得服服貼貼的，大哥二哥很是放心。」

　　聶芳訝然：「啊？金冠玉他？我還真有些不能想像……」

　　藍烝道：「我也不能。大哥二哥也沒怎麼提過，總之這麼多破事兒，最讓他倆放心的就是冠玉公子了。」

　　聶芳噗嗤笑道：「藍烝，你吃味兒啊？」

　　藍烝罵道：「胡說！」

　　他哼了哼聲，又道：「不抬槓了，你回房睡會兒吧，晚些隨我去祠堂祭拜一下，還有去見阿姐，她肯定高興！你不知阿姐她因為你生死未卜，操碎了多少心兒！」

　　聶芳神情緩和，心裡暖呼呼的，道：「知道啦！」

　　他一回到房裡，發現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反而瞅著陌生。他卸下洞簫，往床榻撲去，頓時精神百倍，腦子裡亂哄哄的，一點兒也不想睡。

　　藍烝說的實在簡短過度，卻也都說些重大事件，倒是無可厚非。可那些聶芳也算一知半解，而且比起那些，他更在乎「人」。陸寧為何會出現在桃花谷，唐小三知道雲飛與師姐訂親了是什麼反應……

　　＊

　　那時風棋攻進桃花谷，藍烝派去落雲台通知雙仙的人竟然真的逃出生天，完成任務了。

　　藍氏雙仙接到消息便與金冠玉告別，急急趕往桃花谷。趕到之時天都亮了，二人見桃花谷亂中有序，八卦麒麟裳堆成了屍山，甚是驚詫。

　　他倆很快尋得一夜未寢的白雲飛正在大殿前清點風家以外的屍體。藍、白、陸三家修士之屍不若風家那般堆成山，而是好好的一副一副排開置地，還都蓋著白布，待遇相差甚遠。

　　藍氏雙仙上前，白雲飛瞥見，驚喜萬分，立即迎上，作揖道：「雙仙前輩！你們怎麼來了？」

　　他倆神情凝重，藍逸塵道：「門生來報。雲飛，這是什麼情況？」

　　白雲飛當即肅然，將情況一一告知。雙仙聽畢震驚不已，藍逸情道：「阿芳他……他真的沒事？」

　　白雲飛重重點頭，欣喜道：「真的！他倆都回日月山莊去了，雙仙前輩回去便知！」

　　雙仙二人互視一眼，目光又落回白雲飛身上，藍逸情緩緩點頭，道：「知道了。雲飛，你無事便好。風家既能尋得桃花谷，周邊眼線必然眾多，風棋的死訊一定很快就會傳回崑崙山。事態緊急，你須多加戒備留意，先專注處理傷亡，我會再派人手過來。」

　　白雲飛慎重作揖，道：「是！多謝前輩！」

　　之後，藍氏雙仙查看了自家門生的屍身，無限嘆惋，接著便御劍離開了。

　　途中，藍逸塵道：「逸情，阿芳的事兒，你怎麼看？萬妖之王現下莫不是就在咱家？」

　　藍逸情沉聲道：「只要阿芳沒事，什麼都好。至於萬妖之王，我倒不認為他會大喇喇地出現在咱家。他最好懂得避諱。」

　　藍逸塵可以從胞弟的語氣中聽出怒意，便不打算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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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辰時一到，藍烝就去敲隔壁小屋的門了，聶芳應得太快，把他嚇了一大跳，直問：「聶成華你沒睡？」

　　聶芳聳聳肩道：「事情太多，睡不著。」

　　藍烝木然片刻，點了點頭，示意出發。

　　二人先來到祠堂，聶芳眉目沉凝，看著江夫人的牌位，心裡特別複雜。雖說江夫人沒將他視為兒子，真要說的話，或許比較像──像女婿？

　　聶芳於前跪下，拜了三回，一句未言。等他起身回頭，發現藍烝目光如炬。

　　之後他倆來到廳堂，早有一人坐在位上，兩張案上擺著熱騰騰的早膳。

　　是藍庭。

　　自打江昭瑜逝世，藍初與藍末就侍奉藍庭去了。可藍庭每日一早都是這樣，準備兩份餐食，遣退小廝二人，呆呆地坐在位上等弟弟來。

　　聶芳見到位上那人，心中激動不已。藍烝縱步進去，欣然喊道：「阿姐！妳看看誰來了！」

　　藍庭又驚又疑，心想自家弟弟怎麼聽來特別開心，緩緩抬頭看去，於一身藍衣之後，竟見一張熟悉的面容！她失聲叫道：「……阿芳！」

　　定了一定，她急急起了身，腳步稍有不穩。

　　聶芳展笑，快步行去，開心招呼：「師姐！是我！」

　　藍庭雙掌摀嘴，大大抽了一口氣，愣了一愣，匆匆行出席位，朝二人迎去，道：「阿芳！」

　　三人終於會合，藍庭看著大半年不見蹤影的聶芳，簡直難以置信，又是滿心歡喜，久久黯然的雙目都染上光輝。

　　聶芳擺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師姐，我回來了！」

　　藍庭雙肩一緊，掩著嘴忍不住落淚，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太好了……阿芳，歡迎回來！」

　　頓了頓，藍庭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喃喃道：「啊！還得再準備一份早膳！藍初、藍末！」

　　倆少年見之，哈哈大笑。藍庭定了一定，也跟著笑了起來。

　　藍初藍末好似聽到叫喚，堪堪行來，一見三人笑成一團，錯愕不已，不知該不該過去，尤其是發現第三個人竟是生死未明的阿芳哥哥。

　　最先發現門口那倆的是藍庭，她掛著笑容連忙喊道：「小初小末，趕緊再準備一份早膳來！」

　　藍初藍末面面相覷，連聲道是，飛也似的跑走了。

　　藍庭抹了抹眼淚，拉著兩個弟弟，道：「好了好了，都先坐下，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

　　倆少年相視而笑。三人入席，不過一會兒，藍初藍末便捧著餐盤來了。

　　香氣四溢，聶芳有如見到山珍海味，立刻狼吞虎嚥了起來，直說自己好久沒吃正常的食物了。

　　藍初藍末站在聶芳席位之前，互視一眼後齊齊朝聶芳作揖道：「阿芳哥哥，歡迎回來。」

　　聶芳正將一口菜塞進嘴裡，定了定神，胡亂咀嚼一通便嚥了下去，抬面笑道：「喲，我回來啦！初末，你倆現在就跟著我師姐啦？」

　　藍初點點頭道：「是呀，之後還要陪嫁去白家呢。」

　　聶芳愣了愣，瞅了藍庭一眼，發現她羞了一臉，又將視線上抬，道：「哦！那你倆可得好生照顧小姐了，知道不？」

　　倆小廝齊齊點頭道：「知道！」

　　聶芳笑道：「真乖！好啦，你們也趕緊吃早膳去吧！」

　　藍初藍末齊聲道好，又飛也似的跑走了。

　　聶芳放下箸子，往藍庭那兒看去了，道：「師姐，我一直想問個問題。」

　　藍庭訕訕瞅了回去，道：「阿芳，怎麼了？你問吧。」

　　她隱隱約約知道聶芳要問什麼。

　　聶芳直言道：「師姐，你當真喜歡雲飛啊？」

　　真的是直言過了頭。藍烝正打算吃第一口米食，箸子才舉到嘴前，米食就被他噗了一口又跌回碗裡了。

　　藍庭嚇得花容失色，倉皇地支支吾吾：「咦？那、那個……我……我對阿飛他……我……」

　　終究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說出來，其實她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好。

　　看她這般焦急，聶芳忍俊不禁，搧搧手道：「好啦好啦，師姐妳別慌了，看妳的樣子，不說也罷！」

　　藍庭怔了怔，雙頰染滿緋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雖說也猜了個七八分，但聶芳還是挺驚訝的，心道：「白雲飛哪裡好了？怎的大家都喜歡他？」

　　他想了又想，師姐心悅雲飛倒也不錯，總比喜歡其他不三不四的好，還能圓了兩家結的親，就是可憐了遠在南疆的某人了。不過，也沒聽誰證實過，南疆的某人心悅雲飛就是了。

　　藍烝乾乾地咳了兩聲，道：「好了，趕緊吃了。聶成華，如果我派出去的人順利到了落雲台，指不定大哥二哥會加緊腳步，今天就回來了。」

　　聶芳道：「喔，知道了。」

　　藍庭疑惑道：「對了阿烝，聽說你是半夜回來的，不是說要去桃花谷幾日嗎？」

　　藍烝道：「阿姐，吃了早膳，讓聶成華全給妳說了！」

　　聶芳當即哀號道：「喂！就不能等大師兄二師兄回來了，我再一並說嗎！」

　　藍庭急道：「哎呀！我不管！阿芳，你等會兒就給我說了！」

　　聶芳簡直欲哭無淚，這姓藍的果真都一個樣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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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用畢，聶芳真的又把說與藍烝聽的那些重複了一遍。

　　然後、然後藍氏雙仙真的全速趕路，於亥時回來了。

　　聶芳與藍烝被叫至廳堂，聶芳起初有些訝異他大師兄二師兄竟然知道他也在，想了一想意識到是他倆去過桃花谷了。

　　藍逸塵、藍逸情見到聶芳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二話不說撲了過去，將他牢牢摟在懷裡，那是非常難得的景象。藍烝可都沒被自家兄長這般抱過，不過他一點也不吃味兒，還特別欣慰。

　　再然後，聶芳眼神死白，又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想，這應是最後一回了吧？要敢再有人問，他打死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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