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出拳以傷換一勝》─比武大會篇第十四章
第五日上午場第一局,徐凡凡與聶芳立於台上。聶芳笑得燦爛,道:「小姐姐,得罪了!」
徐凡凡本就沉著臉,如今更是陰森幾分。主持甫說至「始」字,她便撲騰而去,個子本就嬌小,又伏低身子,高度還不及聶芳胸口,氣勢森然。聶芳笑容張揚,收腹閃過一劍,下一劍馬上又揮了過來,他又扭身一躲,邊退兩步邊回了個身,藉迴旋的氣勁甩劍直劈而去,徐凡凡被他打得連退三步。
女力不及男,徐凡凡深知不可硬打,只得旁敲側擊、聲東擊西。她一個屏氣,又踏步撲過去,而她出的不是右手劍,而是左手爪。聶芳雖是驚愣,卻也沒中她的計,僅僅微微側頭躲過手爪,身不往左閃亦不後退,反而屈膝一蹲,徐凡凡的劍鋒便從他頭上劃過。
聶芳此刻正在徐凡凡腹前,如若江湖比武,他便能取劍貫入對手腹部,當即斃命。如不下殺手,也該出拳攻之。可徐凡凡是名女子,是個大姑娘家,他自是不可隨意觸碰。
須臾時間,靈光一閃,聶芳即刻邁左步於右,正巧躲過徐凡凡由上劈下的劍勢,他順勢起身,由於先邁左步之由,右步僅需順勢稍稍一滑便可回身,於此同時,他右手出劍,側著身子,銀刃正好停在了徐凡凡脖頸之前。
主持宣布聶芳之勝,他當即收劍,拱手道:「承讓了,小姐姐。」
徐凡凡眉頭一蹙,輕哼了一聲便快步離去。台下全在罵聶芳輕浮,他心道:「我真要是輕浮,早就抱上去了,還費那麼多心思幹啥呢?」
第二局,林柏險勝余朗。
第三局,范牧擋不住羅燦的怪力,躲了幾招便敗下陣來,他第二輪比試就被羅燦一招擊飛,這次還算長進,能躲過幾回了。
第四局,何簡不是藍烝的對手。
第五局乃是今日眾所期盼,陸寧對上白雲飛。
陸寧目光凜然,白雲飛知道他是認真的,不禁肅然起敬。
比試開始,白雲飛原想先攻,怎料被陸寧搶先一步,有些措手不及,幸虧身體自然反應躲了過去。他倆體型差不多,可白雲飛卻自覺陸寧高大無比,自己有如撼樹蚍蜉,不自量力。
身未死,心先敗,白雲飛在陸寧面前,怎的也施展不出拳腳,拆了十幾招後,身心俱疲,有如啞巴食黃連,無奈至極。
白雲飛頓時起了投降的心念,又瞬時將之拋卻,那等丟顏面之事他可做不出。對唐言軒那次就與面子無關了。
他想甩開陸寧,怎料陸寧卻跟個橡皮糖似的緊黏他不放,又不如徐凡凡那般,倒像是追著獵物,一雙凜然目光似在說著「你逃不掉的,我就在你背後」。
白雲飛毛骨悚然,一下子退到了角落,正面相抗。陸寧劍鋒凌厲,森森之息撲面而來,像起風了一樣。白雲飛抓準時機,趁勢伏身從陸寧左身越過,兩人登時交換了位置,陸寧被逼至角落,卻仍一臉正義凜然。
白雲飛自然沒想這樣便能贏他,只是在為自己尋得更多後路罷了。遮棚下用來計時的香已經快燒至一半了。
又對劍了幾回,忽然,陸寧一個側身踢了立柱一腳,藉物使力,從白雲飛身側飛了過去。白雲飛迅速退避,信手向後一揮,原以為會撞上陸寧的劍,豈料頸上的涼意卻從另一邊傳來。
陸寧何時從右邊跑到左邊的,他不知道。但有一事可以確定,白雲飛輸了。
台下聶芳笑道:「身輕飛燕,不愧是陸寧。冠玉兄,與你的虎嘯龍吟,可否一比?」
金冠玉看了過去,笑道:「金某不敢妄下定論,只當盡力而為。」
藍烝白眼道:「聶成華,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上午場結束,白雲飛一臉倦容,午膳時吃得特別多,唐言軒難得沒偷肉。
下午場倒是好說,金冠玉勝林松、徐央勝余朗、陸寧勝范牧、白雲飛勝何簡。
*
晚膳前,一眾世家公子又來到了在水一方,白雲飛趴在石案上,咕噥道:「……明兒要對成華兄還有浩清兄……再隔天要對金兄……」
陸玄機和唐蝶語還沒來,唐言軒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背,道:「轉個念想,也就剩他仨人跟羅燦了。」
白雲飛和聶芳兒時也切磋過幾回,勝敗平平,多半不了了之。不過說是比試,倒更像打鬧玩耍,沒人認真的,而且聶芳總偷撿石子丟他,或大喊白湘鈴來了。
藍烝道:「雲飛,我明白的。第一日我與陸公子比完,我也覺得後邊比不下去了,但還是撐到現在了。」
陸寧眨了眨眼,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聶芳仰頭飲杯,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接下來三天都好玩了!」
唐言軒嘆道:「陸公子、藍浩清、白雲飛,拜託你們把聶成華打趴。」
聶芳笑道:「雲飛,我要學陸寧的路數贏你!」
一眾少年愕然。陸寧道:「學得來嗎?」
此句並非調侃,而是實實在在的提問,毫無惡意。聶芳笑容一僵,道:「嗯……不確定,我試試。罷了,我還是撿幾顆石子放身上吧!」
藍烝罵道:「你敢像從前那樣丟石子!信不信回去之後我叫一人拿一顆砸你!」
聶芳作投降狀,道:「信信信!我不拿、不拿!我連劍也不拿了好不?做招空手奪白刃!」
白雲飛笑道:「好啊,你就別拿,看你能奪幾次白刃。」
聶芳苦笑道:「饒命饒命,我可不想白刃變紅刃,血濺武場啊!」
唐言軒咕噥道:「比武不見血,跟小孩玩耍似的,無聊。」
白雲飛驚喜道:「喲,唐小三,敢情你偏愛打打殺殺?來,咱們打過!」
唐言軒冷笑道:「行啊,來打吧!」
其餘少年齊齊訝然,白陌桑驚道:「咦!雲飛哥哥你不是不與唐公子……」
白雲飛回頭看向另一側,道:「我不打他,他倒是偏愛打我。我就看看他是不是真敢拿劍捅我。」
聶芳噗嗤笑道:「打是情,罵是愛。你倆要打就回房打,等會兒清竹公來了,換你倆被打!」
唐言軒雙頰染上緋紅,罵道:「兄長才不打我呢!」
藍烝嘆道:「別吵了,我都想打你們了。」
沒過多久,陸玄機和唐蝶語來了,卻怎麼也沒人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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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比武場前,問道學子們一致以為,今日最有看頭的便是上午的聶芳對上白雲飛,以及下午的藍烝對上白雲飛。
然而,連藍烝自己都沒想到,今日的開場局,才是最出乎意料的。
當藍烝手上的劍被羅燦打飛的那一刻,他似乎都停止了呼吸,直到長劍落地發出喀噹聲。左候區的聶芳,忍不住喊了一聲「藍烝」。
羅燦的那一擊,連評審們也震驚了。因為他不是用左手劍的怪力打飛藍烝的劍,而是用空拳右手。
拳風勁氣強大,直直揮向劍刃,氣流撲身而來,藍烝盤起的頭髮似乎鬆動了一些,髮帶好似快要脫離束縛。
羅燦的右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從食中兩指間一直劃到了腕部。他為何要突然出一上拳,其實都是情急之下。
羅燦的左手劍與藍烝的右手劍,面對面處在同一位置上,藍烝便很放心去進攻,且小心翼翼避開羅燦的回擊,原先看來勢在必得,藍烝正抓到空檔,打算順著羅燦的劍身搭上他的脖頸,怎料羅燦及時撤了劍,可藍烝長劍已出,勢快勁強,即便強行撤勁,也無法全然收回,如此下去,必然砍傷羅燦左肩。
就在那分秒必爭之際,羅燦一直放在腰間的右拳忽然向上揮去,以赤手空拳打向利刃,而藍烝早勉強消去勁力,緊握劍柄的手掌鬆了一些,被如此猛地一擊自然握不住,長劍便脫手而出。
藍烝想,倘若自己不只是稍微放鬆,而是整個鬆手讓佩劍直接落地,自己再以掌法應對,興許不會落個戰敗之名。
可是晚了,都晚了,一切都來得太過唐突,他哪裡有那些時間應對?全靠本能!
羅燦自傷是事實,可贏了也是事實,右手背皮開肉綻,鮮血淋淋。
藍烝始終愣在原地,雲門門生怎麼拉也拉不走,還是聶芳急匆匆跳上台子把他拖走的。羅燦被帶到遮棚下進行包紮,雲門門生擦拭著台面血跡,主持回頭望了望雲中君,這才宣布了羅燦的勝利。
第二局延宕了些時間,聶芳把藍烝送回觀席,叮囑了白陌桑好幾回才回到候區。
白陌桑心裡七上八下的,眼下只有他與唐言軒在,根本不知如何是好。門生將藍烝的佩劍送了過來,唐言軒慎重接過了。
場上第二局開始,當初徐央勝了林松,而今林柏卻勝了徐央,手法也不若先前那般死板,是有了不少長進。
第三局,徐凡凡對上金冠玉。金冠玉彬彬有禮,不論比試前比試中或比試後,總一副翩翩君子的樣,卻毫不影響自己勝利的果。平時虎嘯龍吟之法是保持安全距離卻對對手窮追不捨,而今日對上女子,金冠玉便反了過來,保持安全距離讓對手窮追不捨,卻近不了他的身,更不可能打出勝利一擊。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下一局換聶芳與白雲飛了,聶芳顯得有些焦躁,白雲飛也瞧出來了,卻沒因此安心下來,因為比試一開始,聶芳便下了猛勁,劍氣凌厲,又猛又快,他險些招架不住。
比武最忌躁進,可聶芳卻不同,白雲飛渾然找不著破綻,他知聶芳也以快攻出名,身手矯健,很會在閃躲過程中動些小手腳趁機攻擊。可如今聶芳哪裡有在閃躲?簡直猛虎撲兔。不,是撲雞。
聶芳平直舉劍至白雲飛面門,快速扭動手腕,卻不抓緊,讓劍刃滑動的幅度更大。白雲飛的劍霎時被纏了上去,攻不過去又抽不回來,他一個咬牙一個發力,狠狠將劍抽回。
豈料聶芳像算準了一切,在白雲飛抽劍那一刻也停止了扭轉,白雲飛被自己的力量向後扯去,雖及時跨步穩住身姿,可也防不住聶芳搭上頸側的銀光。
聶芳目光森然,定格僅僅一瞬,也不等主持宣布,便直接翻過邊繩跳下台子,將劍信手一扔,腳底一滑,雙膝一屈,抱住了還在愣神的藍烝雙肩,一切動作行雲流水,似早在腦內模擬了數次。
白雲飛詫然地順著聶芳的身姿而去,簡直難以置信,卻也明白了,他有多重視藍烝。
主持這才宣布聶芳勝利,白雲飛心有餘悸地下了台子,全場意外鴉雀無聲,只有聶芳不斷喊著藍烝的名字。
主持又回頭看了雲中君一眼,不過一瞬交會,卻遲遲沒有喊下組人馬上場。
聶芳看著藍烝眼神空洞,心中又慌又急,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於是抬起右手便要給藍烝一掌。
右掌已經揮下,卻什麼也沒碰到,反倒是手腕被藍烝由下攫住了。此時藍烝的雙眸似是恢復了應有的光輝看了過去,森然道:「你幹什麼?」
聶芳一見他回了神,又驚又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撲過去抱住藍烝,也不管手還被抓著,直叫道:「嗚嗚嗚藍烝……你終於醒過神了!我還以為我要去找陸寧給你招魂了嗚嗚嗚……」
藍烝神色一僵,喃喃道:「什麼鬼……」
主持忽然喊了何簡與范牧上台,學子們又開始吵雜起來,白雲飛和白陌桑都鬆了好大一口氣。
范牧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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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時間,聶芳嘴裡塞得滿滿的,邊問藍烝方才失魂落魄時有沒有印象。
藍烝沉聲道:「不是,我只是在想羅燦為何要那麼做。當初是他劈劍過來,我想順著他的劍勢取勝,他卻好像知道我想做什麼,及時甩開了劍。我當時不想傷他,只能勉強鬆掌,他卻一拳揮上來……」
白雲飛道:「浩清兄,你的意思是,羅燦不是為了自保才出拳,而是故意為之?」
藍烝煩躁地甩了甩頭,道:「我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總之雲飛、冠玉公子你二人日後小心些。」
白雲飛點頭道:「嗯,知道了。但我還是先小心咱倆下午的局吧。」
藍烝嘖了一聲咕噥道:「對喔,還有那一局。」
究竟羅燦是故意還是不得已,仍是無解。事實已定,多加猜慮也是徒增煩惱。藍烝腦子一煩,竟搶了白雲飛的肉食來吃,白雲飛甚是詫異,何故所有人都要搶他的肉?敢情他沒與聶芳計較,還將肉分給唐言軒,便是不喜食肉了?
唐言軒噗嗤一聲,竟好心施捨了一塊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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