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佰八十一回、花終飄零落谷底》─韶華篇第三十五章2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3Exun7JWe
(從遠方飄來一片花瓣,靜靜地落在了深谷之中。(下回,正文終。)2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tXMqE5n0
同瑞十九年,歲次丁酉,七月十四,正午時分。
那時化神谷屍鬼忽然盡數倒下,藍烝御劍來至崖下,發現奄奄一息的聶芳,下顎與頸項染血、沒了氣息的自家姐姐藍庭,還有幾乎被撕成碎片、連頭顱都不完整的白雲飛。
他知此時的聶芳虛弱得不堪一擊,遂以靈力使其神志渙散,說白就是弄暈了。
之後他走到白雲飛那兒,胳膊、腿、肩膀、內臟、頭顱,全都沒有連在一起,有些他甚至辨認不出是哪個部位。
最後他來到藍庭身邊蹲下,將僅有頸子上多了五個洞的自家姐姐摟在懷裡,道:「將雲飛的屍身逐件包裹起來,一個碎片都不許漏了。」
八名自家護衛稱諾,當即將劍入鞘,他們可沒帶布,但他們身上都是布料!
世家護衛對宗主忠心耿耿,都是宗主一手調教的,即便換了個主子,依舊如初。護衛們毫無遲疑,撕扯身上衣物作裹布,小心翼翼地拾起白家宗主散落的屍塊,連一點兒碎末都沒放過。
藍烝緊緊抱著自家姐姐,血染上了他的前襟,目光所及不知何處,空洞的眼神夾雜滿滿怨懟與憤恨。
待護衛們拾畢,藍烝好生檢查,確認無缺漏後,他抱起藍庭的屍身,道:「回本陣。」
無人問及聶芳屍身如何處置,齊齊御劍返回。
行經沙場時,腳下修士認出藍烝所抱之人,歡呼當即噤聲,手舞足蹈當即不動如山。
返回本陣尋得自家倆兄長與陸玄機後,藍烝淡淡道出崖下的情況。藍逸情見了小妹的屍身,難掩激動撲了過去,渾身虛軟無力,落了一滴淚。
陸玄機正巧替藍逸塵包紮完畢,二人俱是無比震驚。
藍家真是多災多難,白家更是慘不忍睹。
他們心裡想的,的確都是一個問題:白湘雲怎麼辦?
之後金冠玉與唐蝶語匆匆趕來,又增添了全場幾分驚詫。
這個噩耗很快便傳至仙門百家耳裡,雙仙下達指令,讓所有人前往第二營寨。
兩個時辰過去,大帳中早已座滿世家之人,之後便是方才的談話了。
之後的兩日,藍烝帶著護衛回了一趟日月山莊,先去祭拜了雙親,他想,藍家靈位不會多一個,但白帝城又該一次多兩個了。之後他讓門生送一件東西到崑崙山第二營寨就離開了。
回去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他又出發了,前往巴陵雪溪鎮。他到安家時,崑崙山派來的探子才正要離開,然後白陌桑跪在廳堂,懷裡不知抱著什麼,痛哭失聲,周圍盡是安家長輩。
藍烝知道白陌桑抱著什麼,是陸玄機寫的手書,寫的是藍庭與白雲飛的死訊。
白陌桑見藍烝來了,跪著爬了過去,把手書交遞過去,問這上面寫的是真是假。藍烝只道二字:真的。
藍烝此趟來不為別的,就是要讓白雲飛最後的親人去崑崙山,接白雲飛夫婦回家。
白陌桑哭得站不起身子,藍烝一把將他拽起,用著冷沉的面容與聲音告訴他:立即出發。
白陌桑忽然不哭了,怔怔點頭說好。他娘親與舅舅放心不下,想讓人跟著,被他拒絕了,還說要過好一陣子才會回來了。安氏夫人終究只能同意,她將自家兒子緊緊擁住,讓他好好處理。
之後藍烝帶著白陌桑一路返回皋蘭地界,白陌桑的御劍術沒多少長進,藍家護衛好似成了他的,全都小心翼翼圍著他在身側。
等到了第二營寨,已是第二天午後,兩人來到帥帳前,藍烝喊聲,裡頭傳來藍逸情的聲音讓他倆進去。
可進了大帳,除了藍氏雙仙外,竟還有一人,戴著紗帳帷帽,一身白衣,腿側置著銀劍,體型纖瘦,難辨雌雄。
雙仙讓二人入座,與那白衣人相對。他倆自然瞧得出來,那是蓬萊雲門的人!
藍烝還瞥見,他讓門生從家裡帶來的東西,已經好生置在兄長後頭了。是一個精緻的木盒,通體黑亮,紋有藍色鳳尾與蘭花。
矮案上置了一塊大方布,皎潔白亮,四邊繡著銀絲雲紋,樸素而高雅。
藍逸情向倆小輩道:「浩清、小桑,來得正好。這位是雲門探子。」
那仨面對面,帷帽抖了一下,倆小輩急急拱手。打過招呼後,藍逸情又道:「這是雲中君送來的,是經過淨化的法寶,說白了就是仙器。雲中君的意思是,要我們用此物裹住萬妖圖,由我與逸塵親自送至盈盈一水間。正巧我也有意請雲中君看看逸塵的傷勢。」
倆小輩訝然,藍烝道:「二哥,不知雲中君要萬妖圖何用?莫不是有辦法將之銷毀?」
藍逸情搖搖頭道:「不能毀,萬妖圖至陰至邪,掌管萬妖,一但毀了,有損天地平衡。」
藍烝靈光一閃,道:「那,是要封印了?」
藍逸情點首,道:「不錯,正是封印,此後便放在盈盈一水間了,最為安全。不過得等明日搜查化神谷之後,看是否有其餘物件我們無法處理,要一併送回的。」
頓了頓,又道:「還有,我與玄機他們商量,阿芳留下的東西,像是佩劍、洞簫,甚至是劍尊這些重要之物,便由各世家分著保管。可有疑問?」
藍烝尋思片刻,道:「劍尊就那麼放著嗎?雲中君有辦法嗎?」
藍逸情搖搖頭道:「雲中君也不知伏羲台在何處,風家又沒搜到任何信息。此外,雲中君說,離了伏羲台,若非受到邀請,便永不得返,他想一雙劍尊興許也不想回去的。不過,若分得劍尊的世家於劍尊不利、擅自動用,甚至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那我們自是不會姑息。」
倆小輩點頭表示明白,靜默片刻,藍烝有些懦懦地道:「大哥二哥,咱們藍家……能拿無名劍嗎?」
藍逸情莞爾頷首,道:「就依浩清。」
談話告一段落,倆小輩發現雲門的探子要留下來,直到事情全部落幕,不過他們沒聽探子說過半個字,全是藍逸情在說,也不知是探子早就說得詳實,還是藍逸情真能讀心了。
*
翌日一早,世家宗主們各帶五名親信來至化神谷崖下,地上幾百具破破爛爛的屍體,血跡斑斑,已經乾了。金家是由金冠玉帶隊的,白家跟著白陌桑,他渾身發顫,怕得不敢看,只管躲在金冠玉背後,就像問道那時的習慣。崖上邊,除了藍氏雙仙,雲門探子也在。
至於聶芳,前一日便悄悄移置屋內了。璃光劍尊則在中間那棟屋裡。
藍烝一個人在明顯是聶芳的宿屋中,聶芳就躺在裡側的床榻上。他環視滿屋奇怪的道具,發現很多奇怪的符籙,最令他心煩意亂的,便是牆上掛著的陸家斗篷與髮帶了。
陸靜虛究竟給了聶成華多少東西?
藍烝取下無名劍與一旁的小香囊,湊鼻一嗅,仍有淡淡餘香,他想起了小時候端午,阿姐做的那些香囊。
心頭莫名一陣緊揪,他走至床榻前,看著那面色蒼白、呼吸微弱,好似生了病睡著的聶芳,思緒甚是複雜。
沒停留多久,他便帶著無名劍與香囊出去了,他去找了陸玄機,二人又進屋了。陸玄機取下斗篷與髮帶,緊緊攥在掌心。他問藍烝,九重簫能不能由陸家保管。藍烝想了想,同意了。他實在沒辦法多看幾眼那洞簫上繫著的藍絲與髮帶。
聶芳身邊躺著的洞簫也被帶了出去。
換藍氏雙仙被喊了進去,在親信們一陣東翻西找之下,找到了聶芳寫的「說明書」,他們這才明白周圍那堆奇怪的道具是做什麼用的。
陸玄機訝然:「這樣就能控制夜宴了?」
這麼說並不準確,應該是控制夜宴的「發起」,倘若他們能自行引發夜宴,便能降低自然發起夜宴的次數,也能準備周全,得到很好的控制。簡直就是故意引狼入室,一舉將邪祟殲滅。
藍逸塵道:「阿芳留下這些東西,咱們可不能浪費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事兒通知了金冠玉與白陌桑,兩人表示同意,金冠玉親自收拾了破碎不堪的令牌。陸玄機卻一時半會兒沒找到唐蝶語,還是唐蝶語自己匆匆跑了出來。
陸玄機道:「阿蝶?你方才怎麼不見了?」
唐蝶語有些倉皇,道:「玄機,我方才貼近石壁,屍公反應甚劇,我便沿著崖壁過去,在枯草堆後發現一個石洞,裡面……應是藏玉劍尊,還有、還有一柄邪劍。」
陸玄機訝然:「邪劍?在哪兒?啊,等等,我請逸塵逸情過來。」
唐蝶語點點頭,他攥著前襟,抿著雙唇,他兜裡有一件東西,方才門生拿給他的,可他不知該不該說。
雙仙來後,四人來到那個石洞,藍逸情確認是藏玉劍尊後,揀起一旁長劍,瞅了又瞅,感受片刻,向著眾人,凝眉道:「確實是邪劍,不知是得來的還是煉化出來的,上頭刻著『忘塵』二字,興許已經成了藏玉劍尊的佩劍。」
靜默半晌,唐蝶語突然道:「前輩,唐門可否代管藏玉劍尊?」
其餘三人看向他,陸玄機雖是有些驚訝,卻並非劍尊之緣,而是他以為唐蝶語會聽候安排,怎料竟自己提出了。
藍逸情點點頭道:「自然可以。」
唐蝶語作揖道謝,他讓門生帶著大布進來,將藏玉裹了起來,又將長劍好生包纏,確認石洞無其他古怪便退出了。
藍烝喊了大夥兒過去,他方才發覺一堆枯草中有古怪,撥開後發現一石製圓頂,讓人刨開之後,發現是個空的墓室,中間平台僅有十吋,上頭置著一口棺,但裡頭是空的。
這個地方,唐蝶語知道。他兜裡的東西便是由此而出的,不,或者該說,還更下層。可他始終沒說,眾人查看一番竟也沒發現下層還有個墓室。
那是他家一個身姿嬌小的護衛發現的,身手敏捷,有如耗子,特別擅長行不留跡。告訴他尋到了雙層墓室,下層有屍,是風青,唯一特別的便是那個令牌,所以帶了出來。唐蝶語接過令牌,感受到上頭森森邪氣,便用布包了起來,入了兜裡。
他一直在想,金冠玉不才收拾了一個令牌嗎,怎麼又有一個?依雙仙推測,令牌是用來操制劍尊的,那風青墓室裡的令牌是做什麼的?莫不是一個劍尊一個令牌?
他沒敢說,他腦子裡一直想到自家弟弟痛哭流涕的樣子,他的手書已經到了唐門,他完全能想像自家弟弟看到後,會是何種反應。悲痛欲絕。
一個上午過去,搜查完畢。右邊那殘留妖力的破屋子,研判便是「楊大夫」的宿屋,裡頭盡是書卷與藥材,還有陸家的藥包,以及一些小玩具。
他們以為那些小玩具是楊大夫去城裡看病時,孩子們送給他的。確實有一半如此,事實上,也有聶芳和藏玉做的,自然是給司堯玩耍用的。
在中間那棟屋,找到很多風家的小法寶,乾乾淨淨,像個倉庫,可屋型明顯是住人的,又有床榻、席位,東西都整齊地堆置牆邊,研判是劍尊所居。
他們推測,聶芳把藏玉劍尊藏了起來,韶華之戰只驅璃光。藍庭的傷口留有妖氣,明顯是妖王所殺,而白雲飛被妖鬼分屍得不成人形,也不知是活活受罪而死,還是先死了才被那般對待。
不論如何,聶芳竟沒護住白雲飛,任由妖鬼殘暴,這是藍烝最不能接受的。
左邊那間,裡頭東西實在太多,他們決定等會兒再來一趟。
雲門探子由崖上一躍而下,身姿輕盈,有如鴻毛,即將觸地時,腳下好似揚起一陣風接住了他。
小輩們看得嘖嘖稱奇。藍烝這才想起了很久以前,倆兄長與他介紹雲門探子時說過:蓬萊雲門的探子有個共同的名兒,喚作「風」。確實如風。
雙仙、藍烝、陸玄機隨探子進了屋,探子取出雲中君的仙器,覆著手伸進聶芳衣襟中,不偏不倚將萬妖圖取了出來。
這便是萬妖圖的真面目,他們只見過通體鏽蝕的。將萬妖圖裹進白布中,交到了藍逸情手上。
藍逸情慎重接過。探子輕輕頷首,一言不說,逕自離開。
藍逸情道:「藍烝,你探探聶芳身上有無他物。」
藍烝還在古怪雲門探子是不是啞巴,連忙道是,湊至床邊,陸玄機便在一旁看著。
藍逸情拉著胞兄行至席位,瞅著手中白布,道:「幸虧雲中君高明遠見,萬妖圖我這般拿著都還能感覺到森森邪氣,若是直接碰觸,大概會將人逼瘋吧。」
藍逸塵將掌覆在胞弟手背上,道:「抱歉,得讓你拿著了。」
藍逸情眉眼一沉,道:「你別道歉,我甘願。」
藍逸塵淺淺一笑,道:「你別拒絕,我也甘願。」
然後他就被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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