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一佰二十四回、知者不言且依你》

《第一佰二十四回、知者不言且依你》

Jul 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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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二十四回、知者不言且依你》─西狩篇第十章2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sA208ApH

　　聶芳僵笑一臉，雙肩瑟縮，面對陸寧，如臨大敵，他舉雙手作投降狀，乾乾笑道：「陸、陸公子，我大師兄二師兄讓我過來，不知所為何事啊？」

　　陸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

　　又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聶芳正打算再發話，卻見陸寧唇角一動，便連忙打住，霎時變得認真異常，就怕漏聽了什麼。

　　幸虧陸寧沒叫他失望，聶芳還真怕他動了動又不說了。

　　結果，陸寧也只是喚了一聲「聶芳」。

　　聶芳登時愣怔，腦兒白了一片，他也沒再見眼前那人動唇，又是一陣沉默，他堪堪回神，是更加尷尬了，道：「怎、怎麼了？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我師兄他們沒告訴你來這兒是……是讓我倆見面啊？」

　　陸寧點頭，仍是無語。

　　聶芳欲哭無淚，欲逃無力，欲罵無能，終是垮肩嘆道：「陸寧，咱們開門見山吧，關於你與我要偷偷摸摸闖進崑崙山的事兒，你有把握嗎？」

　　陸寧道：「你的劍呢？」

　　聶芳猛然一怔，忽然答非所問，問得他猝不及防，定了一定，才道：「這就是我要與你說的，我、那個……不會帶劍，就帶洞簫，我得專心馭鬼！基本上不算個戰力的！呃……還有就是，我在想能不能順便把風家結界的法寶給毀了。我師兄他們與你說過嗎？」

　　陸寧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依你。」

　　聶芳心內駭然：「他說啥來著？依、依我？真是依我？說起來大師兄二師兄有沒有告訴他我金丹被毀的事啊……能瞞我就想瞞著啊……」

　　沉默了一會兒，陸寧仍舊毫無表情，可聶芳瞅他，越發感覺這陸靜虛與先前有些不同，可他又說不準是哪裡不同。聶芳想，應是自己對陸寧的心境不同而產生的錯覺吧，這陸寧怎麼看就是那個不苟言笑的陸小公子啊！

　　聶芳沉吟片刻，僵硬地點了點頭，道：「謝謝。那我與你說一下我的打算。」

　　陸寧點首。

　　聶芳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就像被人知道做了虧心事，知者卻不言，只是用著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神瞅著他，瞅得他心裡發毛！

　　他偷偷移開了視線，開始說起自己的安排。

　　他說隅卯會帶著他到崑崙山地界外圍，讓陸寧跟著他就好，之後兩人進入結界，直往化神谷而去，途中還能看到風家全貌，或許能確定結界法寶的位置。順利到了化神谷後，他便以簫音醒屍，大成之後，首要是破壞法寶、打破結界，結界一破，隅卯就會帶著群妖突入，斷風家後援，來個前後夾擊。

　　陸寧聽畢，也沒怎麼遲疑，點點頭道：「好。」

　　他的反應實在太快，讓聶芳不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聽認真思考可行性了？

　　聶芳心中一怔，忽然想到陸寧前一句才說的：依你。

　　真的假的？

　　聶芳忍不住繃緊眉頭，道：「陸寧，你覺得這安排可能會有什麼變卦？」

　　陸寧毫無猶疑，當即道：「不知風仲羲會否露面，乃其一。不知風仲羲實力與有否其他法寶，為其二。不知是否有像劍尊那般不可預測的存在，是其三。」

　　聶芳大驚失色，將驚愕之情於面上表現得淋漓盡致，雙眼瞪圓，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心內悚然：「我的乖乖……這陸寧到底何方神聖？這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嗎？」

　　十八歲？不對，他在妖界過了年過了生辰，早就十九歲了。

　　說起來，陸寧的生辰何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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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芳一下想偏了，連忙甩甩面門拉回神志，道：「你說得不錯，所以安排都是紙上談兵，一切行動還得依實際隨機應變！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有把握嗎？可就你我二人，也不知路上會遇上多少人！」

　　陸寧道：「嗯，我會保護好你。」

　　聶芳登時蹙起雙眉，一臉古怪，心想這陸靜虛答非所問的功力越來越深厚了，還真將自己當成護衛了？

　　他也懶得多想，反正他認識的陸寧就是那樣，給他安排啥都視為己任，特別認真特別固執特別鑽牛角尖！他都懷疑華山陸氏是不是有一條只適用嫡嗣的家規叫作「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了。

　　話題暫告一段落，聶芳扣著下顎思索了一番有無缺漏，他始終沒敢與陸寧四目相對，因此也沒發現到陸寧眼中那越發深沉、卻難以言說的思緒。

　　聶芳老覺得自己應該有很多細節要與陸寧說的，可他眼下再也想不出更多，肯定不是他記憶差，肯定都是陸寧害的。

　　就那句「依你」，何必多言？

　　靜默良久，聶芳的腦兒裡已經開始模擬起了潛入崑崙山的情景，想至一個程度便打住了，他也這才回過神志，也回過尷尬。

　　他乾乾一笑，抬手正要辭別，怎料陸寧卻搶先開口，也沒說什麼，又是喊那一聲「聶芳」。

　　聶芳神情劈然一僵，全身好似石化，錯愕不已。幹嘛呢這又是？

　　雖說陸寧又無後語，可聶芳覺得，這一聲叫喚與上一回有些不同。上回好似拂水而過，這一次，卻像打水漂的石子最終落水一刻，沒入水面、沉入水中、陷入泥底。

　　聶芳愣愣道：「又怎麼了？」

　　他終於好好看著陸寧了。目光相觸的瞬間，聶芳不禁走神，在陸寧淡漠的神目中，他看到了好幾種情緒盤生交錯，糾結纏繞，像深谷萬叢，極富神秘的魅力，意外得吸引人。

　　啊？吸引人？

　　聶芳猛一怔，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嚇到了。分明聶芳才對上視線，陸寧卻撇過了頭，左右輕輕擺動兩下，輕聲道：「沒。」

　　沒？就沒？

　　聶芳大詫，瞠目結舌，暗忖道：「這陸靜虛是在玩老子是吧？」

　　他當然不會對陸寧這般「不敬」，他抽了抽嘴角，又將乾澀的笑容勾起，道：「哦，那卯時咱們這兒再見，早些過去，避開人群。」

　　陸寧沒看過去，只點頭說好。

　　聶芳實在尷尬到想揍人，可他一定打不贏，為避免壓不住脾氣，他匆匆跑走了。

　　他是與藍烝一個帳幕的，就在雙仙的大篷隔壁，特別隱密，由外邊繞行，誰也不會發現他。

　　聶芳回到帳內，卻發現坐在位上的不是藍烝，而是他大師兄二師兄！

　　雙仙齊齊抬面看去，兩面輕鬆，藍逸塵道：「哦，阿芳，你回來了。」

　　這是什麼日常迎接戲碼？

　　聶芳駭然，身後幕簾緩緩垮落復位，他失聲道：「……我走錯了？」

　　雙仙噗嗤一聲，藍逸情招手笑道：「沒走錯，這是浩清的篷子，過來坐下。」

　　敢情是來堵他的？聶芳皺了皺眉，遲疑片刻，堪堪行將過去，乖乖坐下了，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倆沒告訴陸寧我成廢人啦？」

　　藍逸情道：「沒說，我就問他要不要當你的護衛。」

　　聶芳大驚，難怪陸寧還真把自己當護衛了！

　　藍逸塵笑道：「如何？」

　　聶芳訕訕道：「他說依我，還替我分析了可能的變卦。呃，挺可靠的一個人。」

　　藍逸塵噗嗤笑道：「我是問你談得如何，沒問你覺得靜虛如何。」

　　聶芳悚然：「我沒那個意思！」

　　藍氏雙仙當即大笑，聶芳沉了臉面，悶悶抱怨：「大戰在即，還有這般閒心欺負人……」

　　藍逸塵驚喜道：「喲，咱們阿芳長大了翅膀硬了，懂得教訓師兄了？」

　　聶芳聳肩白眼道：「懶得反駁！」

　　靜默片刻，藍逸情緩了緩笑意，道：「阿芳，有靜虛陪你，我們很放心，你可得注意自己的立場，別給他添太多麻煩了，一切安全為重，知道不？靜虛會帶著信號彈，紅色是發現風仲羲，藍色是求援，明白了？」

　　聶芳道：「明白了！對了，不能再給張傳訊符嗎？如果有緊急的事兒要說怎辦啊？」

　　藍逸塵搖搖頭道：「先不說受崑崙山結界所阻，那時場面定然混亂，太多陰氣與靈力混在一起，傳訊符會失效。」

　　聶芳點點頭道：「哦，好吧。」

　　藍逸情忽然笑得意味深長，緩聲道：「而且，阿芳你又用不了傳訊符。」

　　「……」

　　聶芳啞口，他二師兄的笑容就像在說他傻一樣。好吧，他真的沒想到這個，讓陸寧帶著的意義也不大。

　　＊

　　卯時將至，藍氏雙仙早早離開了，聶芳正打算出帳幕，藍烝恰好回來，雖是精神奕奕的，卻又有些狼狽，好似忙亂了一番。

　　藍烝訝然：「你還在啊？」

　　聶芳登時臉一黑，這話聽著就像「你還活著啊？」一樣招厭。他搧搧手道：「正要出發。」

　　靜默須臾，氣氛忽然凝重了幾些，藍烝緩緩點頭，道：「嗯，替我向陸靜虛問個好。」

　　聶芳察覺了藍烝的古怪，可他沒打算多問，行至後方幕簾前，將之掀起一角，回首笑道：「藍烝，我走啦，安全第一！」

　　藍烝輕輕應了一聲，看著幕簾起、幕簾落，人已走、人不留。他在想，聶成華會回來嗎？即便回來了，又還是他認識的聶成華嗎？

　　還說什麼安全第一？他去化神谷的時候自己想過安全第一嗎？

　　想到這個，藍烝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他嘆的是聶成華，也是自己。為何他藍家的狗，他藍浩清的狗，卻是讓一個外人帶出去溜達？

　　另一方面。

　　聶芳輕手輕腳地來到不久前與陸寧會面的寨牆外，他原以為自己還算早到了，怎料他又像早些那般，見著陸寧呆呆的像個帶著劍背著琴的木頭人！害他想起了之前把玩的木人了。

　　聶芳碎步過去，也不偷偷摸摸了，反正他早料到陸寧左右都能察覺到他。

　　果不其然，還距離不到十步，陸寧就朝著右手邊看去了，然後就看到聶芳與他招手了。

　　聶芳止步，笑盈盈地道：「嘿，你何時到的啊？」

　　陸寧轉身過去，道：「忘了。」

　　聶芳笑容一僵，尷尬道：「這、這樣啊哈哈哈……你等會兒，我喊喊看隅卯。對了，你們在桃花谷見過，你怕嗎？」

　　陸寧搖搖頭道：「不怕。」

　　聶芳忍俊不禁，咕噥道：「這要是讓隅卯知道了，多傷他萬妖之王的尊嚴啊。」

　　陸寧表面是沒回答，可他心裡在說：我才不管。

　　聶芳東瞅西瞅，除了營寨，盡皆漆黑，他真希望隅卯能聽到他的叫喚，真希望隅卯不會從奇怪的方向冒出來，真希望芊涵不會提前來湊熱鬧，誰讓他的無名劍在她手上？

　　聶芳清了清嗓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用著有所落差的音量喊道：「隅卯！隅卯你在的吧！快出來打聲招呼！要出發了！」

　　陸寧的眉間頓時出現幾條細微的皺痕，他怎麼覺得聶芳像在喊小孩子回家一樣？

　　聶芳喊完，雙手插腰，呼出長長一口氣。等了一會兒，聶芳驚叫一聲，因為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中點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是隅卯，可是太唐突了，聶芳被嚇到也是很自然的，他當即扭面看去，罵道：「出場方式能正常一點嗎？」

　　隅卯攤攤手道：「是你沒發現本座來了，旁邊那位陸公子早盯著本座看了。」

　　聶芳大詫，先是看了陸寧一眼，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又將視線落於隅卯身上，雙唇歙張不定，遲遲說不出半個字。

　　他想反駁，可是反駁不了。

　　隅卯冷笑一聲，朝陸寧走近幾步，詭笑道：「又見面了，陸公子。」

　　陸寧看了過去，僅是點首。

　　隅卯斂容，未多瞅一眼，移步至聶芳面前，道：「走了？」

　　聶芳感覺氣氛特別古怪，悄悄瞥了陸寧一眼，仍是那般靜水無波，他抬面看向隅卯，道：「走吧！」

　　說畢，他看著隅卯伸手過來，猛然一驚，撇地想到自己是如何被「移動」的，可他來不及阻止，便被隅卯一手撈起，也不若往時那般掛在腰際，而是直接扛在了肩上，跟扛山豬似的。

　　聶芳欲哭無淚，垂垮雙臂，面門低壓，渾然不敢看陸寧，咬牙禁聲道：「……為什麼變成這個姿勢！」

　　他只聽得隅卯一聲冷笑作應，明顯是故意的！

　　聶芳眼尾瞥見陸寧那兒閃過一道銀光，接著隅卯蹬腿一踏，一下離地半丈高。視野寬闊，聶芳看到陸寧抬了頭，定了一定，驅劍登之。

　　二人一妖開始逆風而行，由於聶芳是面後的，而陸寧尾隨，隅卯又不只身材高大，還飛得高些──或是該說陸寧飛得低些。導致聶芳很難避免看到陸家公子，他也不可能老擺著一個姿勢吧？

　　聶芳感覺隅卯的速度越來越快，有刻意的嫌疑在，他忍不住抬頭朝翩翩碧綠白裳看去，特別意外，陸寧竟緊隨在後，一步都沒脫落！

　　他真不敢想像，打問道過後到現在，陸寧又長進了多少？隅卯這個速度他若能御劍，都沒把握能跟上，更別說陸寧還泰然自若的，夠打擊人信心的。

　　聶芳瞇起雙目，有隅卯擋著，風沙倒是不影響他的視線，就是前髮長了些，於他面上有如群魔亂舞。聶芳在千絲萬縷中窮盡眼力往陸寧臉上看去，卻發現陸寧竟然──竟然是盯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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