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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洛米.佛斯特被遠處的槍聲給吵醒。他在床上筆直坐起。
又是一聲槍響。
他伸手到床頭櫃,找到遙控器。他按下按鈕、照亮臥房。拉開抽屜,抓起那個手持式無線電話,並按下按鈕。「回報。」
沈默。
「亞當斯隊長,請回報。」
回答的人不是亞當斯隊長。而是個女性。「醫生,請當在原地。我們等下就會到你那裡了。」
他一瞬間下了床。他一手拿著遙控器,關掉燈光、打開臥室房門。
有兩個人影站在走廊上,為陰影籠罩,一人巨大寬壯,另一人身形狹長。較瘦小的那人看見他,便拔腿奔跑。
他猛然關上臥室房門,並在同一個動作中鎖上門。那人影撞上房門時引發出一陣衝擊。假使房門是普通的便宜硬卡紙合成木門,這股衝擊就會打壞房門,但傑洛米很重視品質——他也會重視普通人看不出來的品質。他的房門都是實木門。
醫生在走過臥房裡時,門把格格作響。他朝書架上方的一層架子底部伸手,拉出一根別針,並將書架從牆上扯開。
遙控器能吻合放入那個書架後方的不鏽鋼門上的凹槽。他確保遙控器有被正確擺好,之後按下一個按鈕。那門發出一道喀嚓聲,開出一小條縫隙。他得同時用上雙手才能滑開不鏽鋼門。
房門門把再次格格震動,之後也有一陣沈重衝撞。體型較大的男人已經走近了。
傑洛米安全抵達了那金屬門後方,便將書架緊緊拉靠上牆壁,他感到書架滑回原處後,金屬門也緊閉上避難密室。
螢幕亮了起來,在黑綠色的陰影中,顯示出他房子的畫面。他在全時間都有七位武裝的人員巡邏地面層,還有第八人盯著監視攝影機。他可以看到已有七人倒下,包含那位待在保全辦公室裡的人。他們趴倒在地,或萎靡縮在最靠近他們的地面牆面上。還有一人,正在虛弱掙扎。
傑洛米接起電話。沒有撥號音。
那麼,就拿手機吧。他拉開一個抽屜,拿起手機。沒訊號。只有靜電噪音。他們有某個東西在擋住訊號。
沒有所謂的「安全」。不論人們投資多少保險櫃,投資武裝警衛,或避難密室或石製高牆,這只會逐步刺激那些試圖繞過這些措施的人進行永久競賽——拉高冒險的風險。
傑洛米無助地看著入侵者們走入他的房子。他已在心裡計算著潛在損失。價值上萬元的藝術品、沒放在保險箱裡的高價物品⋯⋯
擺在二樓跟三樓樓梯平台上的馬格內斯的畫作,正俯視地面層的門廳。傑洛米察覺時,皺起雙眉。他兩個月前才剛獲取那個作品。那張畫的兩百萬價格標籤讓他踟躕了一下,但那個作品有保了保險。為了襯托那張作品,他買了門廳的所有的家具,而現在他就得找到另一張畫取代這張畫,還要買新傢俱來配合新畫了。
然而,入侵者們在走過那幅畫時,就像沒看到那張畫作一樣。
他心裡的某部分對他們沒駐足欣賞畫作,感到被冒犯了。真是群沒教養的人。
不。另一個非常可能的原因是,他們是為了他而來。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走進他的臥房。而這也算是攝影機的死角。他之前是想要有隱私,所以唯一能啟動房角的保全攝影機的方式,就要打開陽台門、打破玻璃,或是輸入特定的密碼。
他走到電腦那裡,輸入密碼。Simonfoster19931996【賽門佛斯特19931996】。
螢幕閃亮起來,但它沒顯示出臥房。那是片看起來約略看似他臥室先前的牆壁,圍住了一片草原;那四位入侵者正耐心等著牆壁被扯開、化為卷鬚,卷鬚化為藤蔓,藤蔓扭曲、合成,形成了類似樹木的形體。
窗戶被迅速吹走。那片「草原」的及膝高草,在風吹拂時搖擺波浪。
書架被緩緩剝蝕。書本被煉粹為葉子,架子化為藤蔓。他帶著逐漸滋長的恐懼,看著攝影機上的影像,並轉頭瞥向門口。
螢幕轉黑。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他說。
門上出現一道裂縫。從地板到天花板。
他從長桌上抓來了一把手槍,反覆確認了槍有上膛。
另一道裂縫水平劃過門板,距離地面近有六呎高。
他解除手槍保險。
第三道裂縫,就使那扇門落到避難密室內、砸上地板。他朝門口空洞開槍,鋼鐵牆壁的房間,使槍響遠遠更發洪亮。
卻沒有人站到門口。
他看了周圍。房間的佈局並不是為了火拼而設計。更不用說這場火拼還有超亞人類加進來。他蹲伏著,將槍指著那扇門。
他們沒有行動。避難密室的地板正被細緻地蝕刻上那彼此重疊、交纏的斑紋。那些線條逐漸變細,尖端捲曲起來,分裂成更細緻的生成物,綻放為在那野草頂端的模糊貓尾形狀。他能看到門上被清楚切開的邊緣金屬正在捲曲,扭成卷鬚。有些卷鬚末端腫脹成淚珠狀。
「艾莉。」他喊道。「拉比琳忒斯?」
所有卷鬚上的凸起處,都一起伸展成細小、金屬花朵,裝飾了門框。
「醫生,她今天情況不太好。」那是,曾在無線電另一端回話的女人。「她這樣就不會感覺非常想說話了。假使你有話要說,就對我說。我叫斷層線。」
■
斷層線將背靠上「牆壁」。那東西不真的算是「牆壁」。拉比琳忒斯的能力正將其緩緩轉變成金屬質地,也緩緩將其變為節瘤質地與枝條。三葉在她身旁,穿著一套漆黑緊身的皮革假面服、胸口上有著綠色的三葉草,她還有一把指向地板的戰鬥散彈槍。格雷戈跟嗆辣火則在門的另一邊,站在相似的位置。
蠑人跟拉比琳忒斯則坐到床上,他的尾巴繞過那女孩腰間,不讓她四處閒逛。那張床幾乎沒辦法被辨認出形狀,差不多已被及腰高、硬木質地的叢叢草葉所吞沒。
涼爽的夏日微風吹入了那曾經有著窗戶的窗口,蒲公英種子四散,葉子也吹到到房間裡頭。
「我不知道她跟妳說了什麼東西。」醫生喊道。「我對她一直都很專業,也盡我所能了。」
「醫生,我們不是要來這裡復仇。」斷層線回應。「我們是想要情報。」
「我沒再幫收容所工作。也已經有一年了啊。」
「我知道。」她回答。
「安全規定已經改了。我沒辦法讓你們滲透安全措施或作任何類似的事。」
「我對收容所不怎麼感興趣。」斷層線說。「那不是我們來這裡的原因。」
「那幹嘛來我這?」
「因為我們想追蹤那些能給我們解答的人,而你很突出呢。你花的錢,有點太多了。」
「我醫生當得很好,就這樣而已啊!」
「帳目不對。你跟你之前在收容所的同儕相比,你花的錢太多。更多到足以讓我猜想,是有人在給你金援。」
「妳的消息來源搞錯了!」
「我不認為那是錯的呢。我是認為,有某人給你錢去關注收容所裡的特定人物。是大鼎付的錢嗎?」
她閉上雙眼,聆聽著。她無法辨認出任何顯著的抽氣或動作。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其他的可能性是,你有在為海外政府工作。當間諜。或者更明確地說,你是在為好幾個海外諜報組織當間諜。」
「去看看我的鄰居啊!我們工作都一樣,我們居住水平也一樣啊!」
「你的鄰居不是有負債,就是在聰明的投資下順著資本潮流致富。你則不是。你是正相反。你的投資額是零,然而你不知怎的,卻有夠多錢存在銀行裡,能讓你退休也毫不發愁。」
「不對。」醫生說。
「我名單上其他人跟你的區別是,你的行動很蠢。你展示出太多錢財。若不是我注意到的話,就會是付錢給你的人注意到呢。」
「沒人給我錢!妳的消息來源是錯的!我是有債務啊!我欠了幾十萬元啊!」
「別再扯謊、唬爛了,佛斯特醫生。我有個提案。你我都知道,假使你的雇主察覺到你被人揪出來,你就沒辦法維持這種生活方式了。考量到他們的為人,就可能對此很反感。他們會終結掉跟你的僱傭關係,或是終結掉你。」
他們周圍房屋的更多部分都被吹開,浦公英種子翱翔在風中。環繞四周的牆壁已經消失,屋頂也處於相同狀態。
「我不⋯⋯妳搞錯了。這些妳說的人,他們都不存在啊。我不認識那種人。」
「好吧。」斷層線說。「現在,我就得跟那位付錢要我執行這個任務的人重新確認我能不能用刑或是殺掉你,來取得我們想要的情報⋯⋯」
她遲疑了下,瞥向格雷戈。他搖搖頭。
「⋯⋯然後,他是不願意呢。這不算個好消息嗎?」
「老天。我只是⋯⋯我是醫生啊!我有跟政客工作過,有些時候也跟有名的假面工作。總、總統的朋友也有來找我看病啊!但我只是個醫生!不是間諜!」
「那麼你就沒必要擔心任何事情了。」斷層線說:「假如我們一離開,我們就會散播謠言說我們以為你有摻和進來。而假使這個謠言不實,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也許你的名聲會有一點點衝擊,但你這樣有權有勢的人,也會恢復過來的,不是嗎?」
「拜託了⋯⋯」
「但假使你在說謊的話,假使你是有摻一腳的話,那些付你錢、叫你睜眼閉上嘴的人,就會很不爽吧。我不認為你搭飛機飛到偏遠國家,就能逃脫他們的掌握。」
她讓這句話懸在空中。
「我⋯⋯假使我告訴妳的話,我也會處於,那個假設的糟糕情況啊。」
「在這個假設之下。」她說:「我認為你最好下定決心相信我們跟我們的專業、慎重的為人,以及我們放情報溜出去——或你在我們開始說話時想承受無可避免的後果的——那些可能性。」
又一陣沈默。她耐心地等著。
「我是應該找出合眾國知道多少東西。像妳說的,要睜著我的眼睛無視某些事情。兩次,要把特殊的隨身碟插進其中一台主要電腦裡。那是聯合王國的工作。我定期會給另一群人發報告。我認為他們是CU。我沒特別幫他們任何忙。只是描述新的住院病患,最近的僱傭人員跟解雇人員,還有政策的變化。」
CUI。中國。沒搞錯,是真的很好呢。「你下載任何東西到隨身碟裡,還是⋯⋯」
「我不知道。我不認為我有下載。我是要插入隨身碟,然後等一陣子。之後,就要拔掉隨身碟,然後摧毀證據。」
「那非常可能是要安裝後門程式,讓你的雇主可以遠端遙控。」斷層線說。
「這件事為什麼會重要?」
「那是我的事,跟你無關。他們對特定的某人有展示出興趣嗎?」
「算是有點關注那些比較強的人吧。但都沒有事情發生啊。我給他們更多情報,他們就給我錢,就這樣。病患都會留在收容所的監護之下。」
「假使有必要的話,你都怎麼跟他們聯繫的?」
「電郵。有些時候是用電話。他們有換聯絡員。是有一陣子沒跟他們講電話了。」
「他們上一次是什麼時候聯絡你的?」
「大略的時間?兩年前?」
「為什麼聯絡?」
「威斯康森。希魔翮襲來了。官方有公開請求平民志願者。我聯合王國的聯絡人給我留了則訊息。叫我志願貢獻醫療專業,看看有誰可以聽過篩檢。」
「他有個聯絡員嗎?」
「克斯托弗。」
她心一躍。「字母怎麼拼?」
「C—H—R—S—T—O—F。」
罕見的笑容出現在斷層線臉上。在數週長的搜索之下,他們總算找到了兩條線索之間的連結。克斯托弗這名字很耳熟。她瞥向其他人,蠑人給了他一道微笑,與一道小巧的「揮拳」慶賀手勢。
「他給你多少錢?」
「他沒給錢。我拒絕那筆交易了。」
每個線索都會指出更宏大的動向——他們的運作方式以及他們的優先事項。在每一則情報、每一條情報來源全都非常有價值的情況裡,要辨認出沒要尋求線索的重要玩家,就能看出很多事了。這顯示出他們已經知情,也已經派入了密探。
假使他們如此輕易放他走,就可能讓其他人行動了。但這表示,他們對麥迪遜所發生的事情表現出了興趣。
這也表示,她的隊員們會有理由對此感興趣。
「繼續談吧。」她說。「我們來談談其他工作的事情吧。」
■
「真討厭這熱度。」斷層線說。「我從來都沒想到我會想念布拉克頓灣呢,可是那裡的天氣通常都很好。太陽他媽的都還沒升起,我都已經渾身大汗了。」
「假使妳穿得更有⋯⋯夏季感的話,就會比較輕鬆吧?」蠑人評論著,打量她的短袖連身長裙與那緊緊塞入牛仔靴的寬鬆長褲。她瞪了他一眼,他則回以壞笑。
她得管管他,不然他整天都會讓她煩到難以忍受。「我也許需要弄來一條長皮鞭?還是你忘掉訓練了?」
蠑人大聲呻吟著。「妳又要談那件事啊。」
「上牆。去。」
蠑人跳越旅館房間、黏上牆壁,他一手卡在頭頂上,讓他多少垂直了地板,尾巴捲起繞過他的一隻小腿。「這超麻煩啊。妳知道我之後得再我們離開前,刮過旅館牆壁、弄掉腳印嗎?」
「給我撐著。」斷層線說。「有沒有這個訓練的區別是,你可以躲開一發子彈或你移動得太慢、避不了子彈啊。」
嗆辣火跟艾莉走出浴室,嗆辣火手裡拿著一條毛巾,她正在弄乾艾莉的頭。
「我們情況如何?」斷層線問。
艾莉沒有回答。她稍微咬住嘴唇,她雙眼在環視房間時,好似看過了斷層線身後的遠方。
「我想我們差不多是在三級吧。」嗆辣火說。「她在我把牙刷放到她手裡時有刷牙。艾莉,妳要自己坐到沙發上,讓我可以幫妳梳頭?」
「我來梳頭。」斷層線說。「給我個梳子,妳快點弄完吧。」
「好的,女士。」嗆辣火說。她瞥向蠑人,斷層線猜想她是看到他翻了白眼。嗆辣火拉著艾莉的手,領她到沙發那裡,在艾莉足夠靠近斷層線時才放開手。斷層線讓那女孩坐上沙發,之後她坐到沙發的後方,讓雙腳跨在那女孩兩側。
她接住了嗆辣火叢房間另一端丟來的梳子,開始梳整艾莉的白金色長髮。「這頭髮打結得太慘了吧。妳是又睡在樹幹裡頭了?」
艾莉稍稍點頭。
「我會溫柔一點。拉扯的力道太大的話,就跟我說。」
艾莉又點了頭。
斷層線聞到一縷熱燙、鹹味、潮濕的空氣。
「艾莉,別放出水,好媽?」斷層線說。「不是說我們不能付錢修理這個房間,但這是原則的問題。我們是專家。專家不會留下髒亂。」
在斷層線多梳五下時,海洋的氣味已經消退。
「謝謝妳。」斷層線說。
「拉比琳忒斯」的超能力通常都會自己清理乾淨。在他們離開佛斯特醫師的宅邸時,那棟房子大都被轉變成樹葉、綠草,跟帶有藍色電子面板的花朵。而當超能力的效力消退時,建築就會恢復原狀。
艾莉的能力不會在事後自我清除的,是有自己轉變的事物。假使一根石柱坍到一輛車子上,那根柱子可能會消失,但那輛車依然會被壓扁。被水潑熄的火依然會熄滅,然而就連濕氣也會消退。
格雷戈跟三葉走入旅館房間的前門,牽著手。兩人都穿著戰鬥裝備——裝備也為了適應熱氣而有調整設計。三葉穿的黑色瑜珈褲與一件綠色無袖T,讓她的三葉標誌顯露在背上,面具掛在她右腿前方的口袋上,散彈槍則吊在她空著的手上。
格雷戈在那空裸的皮膚上穿了件網紗衣、重磅褲子與一張掛在他臉上的蝸牛旋渦面具,旋渦上的洞口正好成了讓他雙眼能視物的縫口。而在那寬大的肚子肉上,人們能清楚看到他的器官的暗沈糊影。
「抱歉我們剩下的人還沒準備出發。太晚起床了。」斷層線坦承。
「常有的事。」格雷戈以那帶著口音的嗓子,說。「我也知道那幾乎都是嗆辣火、蠑人或艾莉的錯。不是說我會怪罪艾莉。但妳不該為他們任何人道歉的。讓大家為自己說話吧。」
「老兄,老實說啊。」蠑人說:「我很驚訝你還能走動啊。不是說你昨晚有閉上眼呢,瞭我的意思嗎?」
格雷戈朝蠑人拋出一顆黏液球,而蠑人躍上天花板,細細笑著。那顆黏液泡泡便消退、消失了。
「我接手了隊長的職務。」斷層線說。「我的工作就是要揍人、讓他們在我們有工作要做的時候開始動身啊。」
「而我是客戶。」格雷戈說。他坐上一張扶手椅,三葉則坐上他的大腿。他幾乎就像事後才想到般,將手繞過那位年輕女性。「我也能請妳跟這個隊伍在這個工作上更放鬆一點。不論我們是在清晨或黃昏時出發,我們的目的地都會留在原處。」
斷層線搖搖頭。「我寧可將這件事跟任何工作等同視之。撇開其他事情不談,讓所有人一直有著條理、專注,就能讓大家不在下一個認真的工作上打混了。」
「非常好。」格雷戈。「那麼我就想在三十分鐘內出發。」
「十分鐘就行了。」斷層線說。「打包好所有東西。嗆辣火能幫艾莉拿她的東西。艾莉也能幫我們在陽台做出個出口,我們就不用在旅館裡穿著假面服了。」
斷層線從沙發靠背站起身,幾乎撞上了從她上頭、周圍的牆壁浮現的一座雕像。一個女人像躬著背,雙手向外延伸到她兩側。
她領著艾莉到臥室,嗆辣火正在房裡,穿上她自己的防火裝備。斷層線自己的裝備則放在不同的手提箱裡。
斷層線相信,事情就要做到好。效果比形象優先,而要將工作做到好,也會比穿著最優質的假面服還更好。她的假面服混搭各式各樣的功能:有個輕省、外表有些裝飾的防彈背心,那就是這套服裝最昂貴的部件。她將頭髮粗略綁成圓髻,之後小心翼翼地從手提箱側邊拿出那條「馬尾」。她解開馬尾周圍的套子,並緩緩、謹慎地,用手指梳過那束假髮,讓馬尾看起來更整齊。髮絲茂盛的髮片會遮掩起在核心處的細小、柔軟棍子,棍子上有著朝各個方向突出的多色尖刺。有太多敵人在戰鬥中,試圖抓住這條馬尾來控制住她。假使他們並非刀槍不入的話,他們的手就會被尖刺刺穿,而髮片就會脫落、給她逃脫的機會。
各式各樣的工具、武器都被皮帶掛綁到她的上臂、前臂跟大腿上。刀子、開鎖器,各式各樣預先準備好的皮下注射器,攀爬工具、一根根粉筆、一面鏡子、一個放大鏡、鐵絲,還有更多一有需要就能單手拿起的道具。她將手指劃過腰帶,確保每個口袋都裝滿了東西。
她確認半自動手槍有滑入左臀部的槍套。信號槍放入右側的槍套。滑動的袖子會遮掩起口袋跟口袋緊扣住的內容物,再穿上一件有著側身口袋的裙子時,就能讓她在必要時拿出槍。吊帶則能在任何人拉扯布料時,讓布料被扯下而無法控制住她。
光看這與拉比琳忒斯的假面裝的對比,就很有趣呢。那件可以被輕易穿上的長袍,會蓋住拉比琳忒斯的衣服。綠色長袍的布料上有畫了個「迷宮」。她的假面裝沒有安全措施,只有最少量的物資跟裝備。
斷層線戴上面具——那張面具比較像有裂痕美化後、能視物的焊工面具——然後,領著另外兩位女孩回到旅館房間的主要區域。
蠑人換了裝,但他不怎麼需要服裝。他戴上護手套、護足套,讓腳趾手指自由活動;他也穿上籃球裝短褲,還有個郵差側背包,側掛在一邊他肩膀上。他最先離開旅館公寓,消失在窗外,之後又探頭回來,讓他能比出大拇指。
艾莉將窗戶打開、轉化成合用的出口,湊齊一組前往旅館後方道路的樓梯。斷層線頓了一下,看向那面距離他們僅有幾個街區的高聳石牆。那面牆壁有三百呎高,牆面全是滑順的石頭。那無疑,是超亞人類製造出的牆壁。那道障蔽圈住了希魔翮曾經襲擊的區域,將所有東西都遏制在牆內。
距離那面牆三百呎內的每一棟房屋都已經被清除。她在他們穿過那片空曠區域時,感到十分引人注目。天色很暗,那裡沒有任何探照燈,但她仍忍不住有了偏執想法。
「手機沒訊號了。」三葉評論。
斷層線面色凝重地點頭。那片區域,當然不會有任何訊號進出。也沒有任何訊息會被允許進出。就連水分也不會流入、流出隔離區域,更不用說溝通訊號或貨物了。任何仍留在內側的人,只能用他們可湊齊的任何資源來自保了。
她確認、重複確認當局所採取的措施,確保這片區域不會防衛著入侵者。沒有任何人待在牆上,而且唯一的監視器正忙著監視那些可能想越過牆壁的人。
穿過牆壁呢?任何想鑽過地面的人都會被每天執勤的無人機給掃到;若想要用更迅速的方法鑽地,也會發出太多噪音。
再說,他們肯定沒預期到任何人會想要闖進去。
斷層線碰觸那面牆壁。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接觸牆壁時,她的超能力正在擴大。她只要用意志驅動超能力,就能讓能力在接觸點周圍鼓動,留下三分之一吋直徑的洞口。假使她使力的話,就會在物體內部將其延伸到好幾呎寬。
她的能力在有數個接觸點時會較好運作。她用其他指尖碰觸,感到超能力在兩個接觸點間猛漲,就像電流般穿過了牆面。
她感到能力朝外洶湧,一條裂縫便出現在牆上。
她將一隻腳趾輕點上牆,超能力便在兩個指尖與她的腳趾上高漲,畫出一面三角形。斷層線靠向牆壁,直到她幾乎貼上牆面,然後將另一根腳趾也滑過牆面。四個接觸點,六條線。
之後她就如字面意義與超能力的意義上地推了一下。超能力湧入物體,裂線擴張,她也在殘骸沈落時迅速退開。
一當塵埃或多或少落定十,她就能看出牆上有了一條隧道,約略有著門口的形狀。她的能力摧毀夠多材質,使地面上沒有任何殘骸了。
「拉比琳忒斯。」斷層線說:「給個支架?做個美美的走廊?請妳把隧道弄著比現在更高、更寬。」
拉比琳忒斯點頭。二十、三十秒後,隧道才有任何肉眼可見的轉變。等他們走過那條隧道時,隧道牆面上的壁龕便有了雕像,還有燭台上燃燒的火炬。
走過這條隧道很會引發幽閉恐懼正。斷層線可以忍住,但她也能看到三葉正緊靠在格雷戈身上。這使得他必須更緩慢地,走過這條狹窄的隧道。
文明是有多麽脆弱啊,斷層線在走出另一側時,便如此沈思。蠑人爬上最靠近他們的建築物,好觀察周圍的視野。
這景象有些,無疑是希魔翮襲擊的後果,但使她停止呼吸的事情是事物降解的程度。窗戶都被打破,植物爬滿各處,一棟街上不遠處的建築已然坍塌。石頭裂解,窗戶粉碎,金屬鏽蝕。建築物、依然坐立街道中央的車輛,看似皆像被遺棄了十年之久,不過實際上,卻不過一年半。
不需多少努力就便能淪落於此。動物想辦法進來這片區域,火災發生、擴散,氣候也損傷了建築結構。一當室內室外的空間被稍微打破,風、陽光、雨水跟氣溫就能自由消磨室內結構,然後所有過程就會被加速了。
反過來說,那種損傷也鋪下基礎,使其他事物能夠紮根。黴菌可以深入建料牆面。植物能生根,使深根蜿蜒深入縫隙、擴大裂縫。在冬天月份裡,冰雪也會做到相同的事。
然而,這還是太多損傷,也太快毀損了吧。
她忍不住想到,蛇蜷曾說過這世界在兩年內就會終結。不管世界會如何終結,假如末日來了、人類逝去後,自然世界多久才會摧毀人類的所有蹤跡呢?
「真漂亮。」拉比琳忒斯在走出隧道時,說道。她看向周圍,探的頭。
斷層線跟嗆辣火驚訝地看著那女孩。她在糟糕的日子裡,都不會說話啊。
「妳認為這很漂亮?」斷層線問。
拉比琳忒斯沒開口回應。
「我猜妳是喜歡不同種的建築,吧?」
依然沒有回應。斷層線摸了摸那女孩戴著兜帽的頭,就像摸著一條狗。
格雷戈跟三葉是最後走出隧道的人。
「都行吧?」斷層線問。
「有點太幽閉了。」三頁說。「知道那座牆有多高、有多少壓力壓在我們上方⋯⋯我在最好的日子裡都已經有一點幽閉恐懼了,而現在也沒那麼好呢。」
「我們需要再次穿過隧道之前還有一些時間。」斷層線說:「也許最後可以請拉比琳忒斯把隧道弄寬,加上更多支柱,這樣妳之後就會比較舒適了。」
三葉點頭。「我希望如此。謝謝妳的體貼。」
「我們要找出任何生命跡象。」斷層線說。「假使沒有後援,你們就要避開衝突。我們要以風車陣形巡邏這個區域。有四個人出去巡邏,各站到四個方位上。向外前進三個街區,轉向順時針,再走兩個街區,之後之字回到中心點。要有人跟拉比琳忒斯在中央等著,好讓我們有個防禦點可以撤退回來。我們會輪流跟她待著,好讓大家都不會走太久。」
她的每個部下,都點了頭。
「假使有任何麻煩或新發現,就打出照彈。每個人都有槍?」
所有人都有拿了槍。
「格雷戈跟三葉會先當保姆,也顯然,不需要任何人原路反回。出動吧。」
蠑人、嗆辣火跟斷層線選了各自的方向。格雷戈跟三葉就留在後方。
最好讓三葉有機會冷靜下來,斷層線想著。在她行走時,她的靴子後跟發出了跫音。
佛斯特醫生被請求,去監視從這個城市的隔離區解放出去的人——他們每個人的一隻手背上都有著鳥刺青,標注出他們有被希魔翮影響。
這個政策延續時間很短,只覆蓋了希魔翮拜訪美國的四年時期的兩年。在第二次襲擊事件之後不久,這個概念就被遺棄了。而這個概念——人們可以在那些有著白鳥刺青的人周圍額外小心的想法——只產生了偏見。被影響的人無法找到工作,他們會莫名被打、性命被威脅。
那些強烈抗議,使這個刺青意圖達到的效果更難以被宣傳,而這問題也在人們以刺青抗議時持續惡化。在一年前的某個民調裡,約有六成人都無法說出為什麼那個刺青會存在。
但那個刺青,也不太可能是那個醫生被請求監視這個情況的原因。
不。那位指派醫生這個任務的人,斯托弗,也絕對不可能是在幫聯合王國工作。根據他們在一週前的某個工作裡所取得的資料,克斯托弗應該是在為大鼎工作。
這表示大鼎想要某個可以拋棄的人,來進行監視。
斷層線注意到有一則訊息了草寫在一面牆壁上:「五月二十,三角寶寶在此出沒,二死一存」。
就在那句話下方,還有另一則訊息以粉紅粉筆畫出,被濕氣所截斷:「多謝」。
斷層線繼續走著。走到房門顯然大開、沒被鎖上,障蔽被敲倒的地方,她便往內一探頭。那裡沒有人在附近居住的任何跡象。
她的巡邏路線讓她回到拉比琳忒斯、格雷戈跟三葉那裡,而在這段時間裡,拉比琳忒斯也做出了一個在高掛著雕像的瞭望台。蠑人已經回去中心位置,並待在附近的制高點上觀望。
「沒運氣嗎?」三葉問。
「有生命跡象,是不久之前,但沒有人。」
格雷戈放下他的後背包,並交給斷層線一個水瓶。
蠑人爬下那棟建築側牆,速度快得就像墜落下來一般,而在幾秒鐘後,嗆辣火就回來了。
「有任何東西嗎?」斷層線問。
「不祥的塗鴉,沒多少其他東西。」
「那些東西⋯⋯脊椎嬰兒,是嗎?」
「不是。」嗆辣火說。「我根本讀不出那東西。那個英語非常破。但那是在說吞噬者之類的東西。」
「移動吧。向前走六個街區,之後做另一次巡邏。」斷層線說。她在想著吞噬者,以及這地方裡的人的最優先事項——那些似乎是為了應付當地的威脅而發出警告。「然後,在我們走出這裡前,都要隨時預備好武器,而且要拿好信號槍。」
他們移動到下一個地點,更深入這座城市。斷層線很欣喜自己不必命令隊伍保持陣型。他們有夠多練習到,足以自然維持陣行了。蠑人向前偵查,格雷戈殿後。三葉待在右翼,預備好散彈槍,嗆辣火則在左翼。斷層線跟拉比琳忒斯待在中央。
他們在走夠遠時,她便叫隊伍停下來。在他們駐足的時候看向她,她為他們打出手勢、要他們出發,而她則跟拉比琳忒斯待在原地。
「抱歉這樣拉著妳到處跑。」她說。「妳會口渴嗎?」
拉比琳忒斯搖搖頭。
「我知道新的地點不會讓妳的腦子感覺更清澈。」斷層線說。「而我們這樣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接一連串工作、試著挖出更多情報。也不只有今天了。我想跟妳說謝謝。」
拉比琳忒斯只盯著四周圍,看著建築物。
「妳也許會想待在這裡?」斷層線問。
拉比琳忒斯搖了一次頭。
「嗯,我也很高興。」
一發照明彈在頭上引爆。斷層線甩過頭。蠑人。
她衝向他前往的方向,牽著拉比琳忒斯的手,將那女孩拉在她身後。
當她看到蠑人時,她便停了下來,讓自己呼吸。
平民。他們有五人。都在拿著臨時做成的武器——臨時的手工弓、箭、矛。沒什麼能對蠑人造成嚴重威脅的東西。
「這些人就是我朋友。」蠑人說。他將雙手跟尾巴都舉到空中。「之後還有更多人會過來。我們來這裡,並不要弄傷人。」
「為什麼你們來這裡?你們來這種地方,真的是瘋了。你們知道希魔翮會做的事情吧。」
「我們是知道。」斷層線說。「但我們有個朋友,她有一點點預知天份。而那也足以讓我們清除希魔翮會做出的任何詭計了。」
他們的眼睛瞪了老大。
「我們在找尋解答。」斷層線說。「還有情報——是關於希魔翮用空間門所造出的怪物的事情,或從怪物身上取得的情報,都可以。給我們一些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就會告訴你們該如何離開這裡。」
「是假設我們想離開呢。」一個男人說。
你們為何會不想離開呢?斷層線納悶著。她選擇圓滑地,緊閉上自己的嘴。「假設你們想離開吧。我很肯定,我們可以做出另一筆交易的。」
「你為什麼想跟那些怪物談話?」那位拿著弓的女性問道。她臉上有著臨時的都市戰偽裝色料。
斷層線指向蠑人的方向,也有意識到格雷戈跟三葉正在過來。她轉頭看到嗆辣火繞過了轉角。她對自己的隊友打了手勢:「這些傢伙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員工。我們想找出他們身上為何發生這樣的事情。一當我們有了答案,我們才能決定未來要往何處。就算不考慮其他事情,這些情報就算很貴重了吧。」
「妳是在他們那邊?」拿著矛的男人問。
「是的。」斷層線說。「但我也能在你們那邊。」
拿著弓的女性走離了她的同袍們。她武器仍指著他們。「你們有能逃出去的路線?」
「是的。」
「然後妳會直接放我們走?沒有圈套?」
「沒有圈套。」
「我⋯⋯我該怎麼確定自己能相信妳?」
「妳也是我們一員。」格雷戈說。
那女人僵住了。
「麥迪?」一個男人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麥迪問。
「我理解這種迷途的感覺。非常孤單,又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誰。」格雷戈說。
「我怎麼可能相信你?」
「因為我曾處在你們的位置。那兩個人都不記得了——他們的記憶被奪走了。」三葉說:「但我沒忘記。我還記得那時候是什麼樣子。我理解你們為何會害怕。」
「妳有進到那裡面嗎?」麥迪問,她的雙眼瞪大。
三葉點頭。「上一刻,我還在寺子屋的床上睡覺。下一刻,我就在一間囚房裡。那裡只有吊床、金屬水槽、金屬馬桶。三面水泥牆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水泥,還有一個厚塑膠玻璃的窗戶跟一個抽屜。妳可能會知道我描述的那種囚房吧。
「他們給我下了藥,之後就等著我身上開始有了某些事情發生的跡象。他們花一陣子才搞清楚,因為我的能力很細微。在他們搞懂我能做什麼的時候,他們就給了我一個硬幣。在醫生來訪時,我就得擲硬幣。假使頭像向上,我就能吃飯,我會有乾淨的衣服穿,也能沖澡。假使頭像向下,我就什麼都沒有。我察覺到自己應該要控制硬幣。決定硬幣的結果。在我擅長擲硬幣的時候,他們就給了我兩個硬幣,兩個硬幣都必須頭像朝上。」
「妳花了多久才成功?」麥迪問。
「我不知道。但等到我看到逃跑的機會時,我就可以擲出十二個骰子,每個骰子數字都是六。而假使不是六的話,假使我搞錯了更多骰子,他們就會找出方法來懲罰我。」
格雷戈將雙手放到三葉的肩膀上。
「他們逼我用我的超能力。我⋯⋯我想我成了他們其中一個懲罰者,被用來處罰那些沒有通過測試的人。」麥迪說。
「老天。」其中一個男人說。「而那個怪胎跟我們待了一個禮拜?」
麥迪轉身瞪向他。
「假使這麼說會有任何價值,」三葉說:「我會原諒妳。妳不是自己決定要懲罰任何人。我們是做了他們逼我們做的事。」
麥迪就像被重擊般,畏縮了一下。
「跟我們來吧。」斷層線說。「妳不必跟他們待在一起,但我們想聽聽妳有什麼話想說。」
「我是掠食者。」麥迪說。「不是因為我想當掠食者。你們不會想要我靠近你們的。」
「妳至少在他們身邊待過一陣子了。」斷層線說。「妳就能在我們身邊待幾小時了。」
麥迪瞥向周圍,點了頭。「在⋯⋯在他們測試時,他們給妳什麼名字?」
「他們起初是給了我一個數字。」三葉說。「我沒辦法用真名,不然他們就會處罰我。在我撐過一年的測試的時候,他們就讓我挑選一個代號。我挑了三葉。」
「我不肯挑。」麥迪說。「所以他們就給了我一個名字。瑪特羅什卡。我⋯⋯我承受不起我的舊名。所以就用那個名字稱呼我吧。」
「俄羅斯娃哇。」斷層線說道。瑪特羅什卡點頭。「我們走吧。我們會離開這片隔離區域,在我們談話時給妳一些正當的食物。假使需要的話,我們也會回來看看我們能不能找到更多人。假使妳想要帶我們回程,也許就能領我們到其他人那裡,我也可以付妳錢。讓妳在外側世界有立足點。」
瑪特羅什卡對此微笑了一下。
■
在旅館確認所有東西都依照次序安排時,得花了一小陣子時間。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離去,也沒有任何警力部署在附近。
他們差不多跟他們離開時一樣,靠著連接到陽台的臨時梯子,進到旅館房間,然後迅速安頓了下來。瑪特羅什卡大吃特吃著斷層線他們抵達房間不久後去買來的雜貨食品。她瞪大眼睛看著電視。這是她生來第一次看到電視。這讓她興高采烈地將嘴巴塞滿食物時,也描述起了她的世界。
斷層線去了一趟廁所,之後在一個白色方格進入她眼簾時,停止了動作。
是筆記嗎?
她打開門,確認這東西沒有連接到任何其他東西,之後就用她靴子頂部,將那東西拉進房間裡。她關起門,用腳趾展開紙頁前,先確認了紙張內沒有粉末。
只有一則訊息:「前台。布拉克頓灣的訊息。ASAP」
布拉克頓灣?斷層線皺眉。那是蛇蜷吧。他是唯一一個有資源可以找到她的隊伍的人。」
她痛恨把麥迪森留在那裡,而他們成功獲取了更多大鼎的行動的相關情報,但是⋯⋯蛇蜷給錢確實很大方。
大方到足以保證一封電話了。
她穿著平民服裝,前往樓下大廳,有三葉作她的後援。
夠怪的是,那裡有人等在前台。一位年輕女性,頭髮深色,穿了件套裝、戴著紳士帽,還拖著一個帶輪子的行李箱。
早上四點抵達旅館?
那位女性微笑,在她前往電梯時,朝斷層線輕抬了一下帽子打招呼。斷層線帶著一抹狐疑地看向她。在電梯門關上時,斷層線也沒有放鬆。她看著樓層數字逐漸上升,直到電梯停在「四」——那是她隊伍所在的樓層多了兩層。
「什麼事?」三葉問。
「直覺。」
「關於那女人的直覺?」
「只是⋯⋯感覺不對勁。妳可以上樓嗎?確認下其他人?也許叫他們多提防些,把所有不重要的東西打包好。我也許是偏執了,但我也認為我們該換旅館了。不論如何,我們很可能已經被人看見,就該多花力氣換住宿地點。」
三葉點頭,前往樓梯。
「妳有個要給我的訊息?」斷層線問了前台的女人。「二零二號房。」
「是的。有留下一個電話號碼。」
斷層線點頭。她拿了那張寫下電話號碼的字條,之後就走出室外,撥了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人,在第一聲鈴響時就接起電話。
「是的?」斷層線對電話說。
「這裡是媘蜜。」那個嗓音傳出手機。
「去我的。」斷層線呻吟道。「妳她媽是怎麼找到我們啊?」
「說來話長。」
「妳想要什麼?我們沒空接任何工作。」
「沒想雇妳來工作。實際上,把你們帶進現在的情況,會是超他媽爛的點子。你們差不多所有人⋯⋯嗯,就說你們造成的傷害會比好處多吧。」
「妳在浪費我的時間,媘蜜。」
「今晚已經夠累人了。就放過我一下啦。我想借用拉比琳忒斯。我不在意你們有多少人來。用上她的超能力,是非戰鬥狀態。」
斷層線頓了一下。「妳為什麼想用她?」
「因為我這邊有一群人,沒多少東西可以失去,也沒多少希望可言,我也需要他們加入我們這邊。我認為拉比琳忒斯能給他們,他們想要的東西。」
「拉比琳忒斯是很強,但我沒辦法想像出她可以給任何人他們想要的東西。她的超能力是暫時性的。妳可以用她的超能力做到的事情⋯⋯都有更輕鬆的方法吧。有其他妳可以找的人。」
「我認為。」媘蜜說,她也成功讓自己聽起來像在居高臨下一般:「我比妳更理解她的超能力呢。」
斷層線在考慮,要不要掛斷電話算了。
她嘆口氣,接著將手機舉回耳邊。「妳假使不認為自己能僥倖成功的話,就不會引誘我了吧。廢話少說,妳能給多少?」
「三百四十萬。」
斷層線眨了眨眼。她對這筆數字的驚訝,只被惱怒給減弱——媘蜜到底是怎麼弄到這種錢的呢。「加一倍。」
「成交。」媘蜜說。
有點太快了。我想她是在說謊,但那不是她為何這麼快答應的原因。她有預期到我會討價還價。八成也因此事先決定好第一筆價碼。
斷層線在惱怒中咬緊牙關。「優先付款。」
「當然了。」媘蜜說,聽起來對她自己太過愉悅。「也匯完了。」
又來了,她有一點點太快了。她已經事先設置好匯款,去她的。「妳有我的帳號資訊?」
「是蛇蜷有。別太操心了。」
斷層線在惱怒中掛斷電話了。她考量著要接下這筆錢,然後拒絕工作,但她——跟媘蜜——也知道,對傭兵來說名聲太過重要。
本該拒絕她的。
她直接回到旅館房間。她需要確認帳號資訊,之後就要將資金移到媘蜜不知道的帳號上。
她一瞥到電梯上頭的螢幕數字,都還沒變動。走樓梯上樓都會比等電梯更快。
斷層線在聽到尖叫時,心臟頓了一拍。她飛奔上樓梯、跑上樓梯門,推入二樓,然後疾走過走廊到房門邊。
她推開門時,門上已有血跡。
她到底該如何理解這種事情呢?又如何描述這景象才好呢?
她的隊伍被摧毀了。
格雷戈在廚房裡,仰躺著。他的胸膛起伏,上半身覆蓋在一層泡沫黏液中。她可以看出他的臉面,正被痛楚所扭曲,而燙成番茄紅的部位正在起水泡。
蠑人的一隻手臂、一條腿跟他的尾巴,各自有好幾處破口。茶几、平板電視以及其中一個電視機櫥櫃的各片殘骸,都插立在他周圍——他大字躺在殘餘物中。
瑪特羅什卡被解開成一團緞帶,但是斷層線在前往大廳時解下的腰帶的刀子,將她釘上牆壁的六個不同的地方。
是拉比琳忒斯在尖叫;她穩定地,幾近已固定節奏地、毫無情感地尖叫。從那嗓音缺乏情感來看,斷層線可能會假定她正處於震驚中,但那單純是她的能力在自我重複。小小的慈悲:兩道細微割傷劃過她的臉,而她一隻手,被另一把小刀釘在沙發的扶手上。
三葉正忙著幫嗆辣火做氣管切開術。一頂填滿了黏液的紳士帽,被黏貼上那個年輕女孩的臉面,她正軟弱地掙扎著。三葉的臉也從鼻子到下巴,覆蓋著鮮血,而她施作氣管切開術的能力,都因著她一隻手的手指正彎向怪異的角度而相當受限。
「那個穿套裝的女人。」斷層線說,她低身到嗆辣火身側。她注意到那股黏液。格雷戈的黏液。而格雷戈是被嗆辣火的呼吸給燙傷?「超能力盜賊?」
三葉讓斷層線接手,她便將透明塑膠管插入嗆辣火喉嚨上的洞口。三葉在開口前,得將血噴出嘴巴:「不是。我不知道。她一進來,在二十秒內就把我們扯成稀巴爛。我們都沒碰到她啊。」
嗆辣火咳著嗽,接著開始以比較普通的速度呼吸。她拍了斷層線的手腕兩下,較為冷靜了。是感謝的信號嗎?
「超能速度?超強力量?」斷層線問。
「不是。我不認為是速度或力量。」三葉將血吐到地板上。她試著要站起來,並將一隻手放到腿上,卻無法站立。「沒有我能看到的東西。」
「訊思型力量。預知?不是,那就不會跟妳的能力相符了。幹!」斷層線倉促站起,趕緊到拉比琳忒斯身邊。「嘿,艾莉,冷靜點。沒關係的,結束了。別尖叫了。」
拉比琳忒斯閉上嘴,抽泣著。臉上的割傷很輕。那些割傷治好之後不會留下傷疤的。而手⋯⋯
斷層線停頓下來。有一張紙被壓在那隻手下方。
她幫忙拉比琳忒斯抬起那隻被刺穿的手,將刀子留在原位。
沾了血的字條的背側,有一則訊息。
最終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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