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亂 3.9
我能想像這在監護者眼中,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上一刻,他們站在雨中,緊繃、蓄勢待發地等著。下一刻,銀行前門撞開,徹底黑暗之外什麼都沒顯露。數秒後,八個人質踉踉蹌蹌從黑暗中走出,過了門然後下了階梯。
神盾的雙眼在他的面具後瞪大。他轉頭看向吊擋鐘,後者則憤怒地指著地板。轉回到眼前這場面,神盾大吼說:「所有人離開銀行!現在趴到地上!」
他沒機會看見他們是否聽從指示。黑暗在銀行入口膨脹,像水壩決堤湧流進街上。幾秒間,那些人質便從視野中掩蓋,監護者們則被迫退後數步,防止被吞沒。
在銀行裡,戰慄若有所思:「這應該足夠說服他們,在盲目向沒辦法看清楚的目標開火之前三思了。我挺喜歡這樣進度。準備好進入第二部分了嗎?」
「就是,不要傷害人質們。」我說,回頭看向那些仍在室內的三十人。
「那些我們送出去的人有安分待著嗎?」戰慄問道。
我伸出自己的能力感知。我放在人質身上的蟲子沒辦法看見或聽見任何東西,而且我也沒有感知到動作:「他們正照我們說的作。在你的能力衝擊之前他們全力跑了,然後就在地上躺平,手放在他們頭上。」
「那我出去了。」母狗宣告。她抓住一根從猶大肩膀突出來的骨刺,把自己拉到能坐上他的背的位置。
「不行。」媘蜜說,抓住母狗的靴子:「等下。」
母狗朝下瞪著她,顯然被惹毛了。
「神盾在給人質命令之前的疑惑……這不吻合。」
「如果妳發現了什麼,快說。」戰慄以那迴盪嗓音說道:「我們需要現在出動,在他們組織好之前!」
「母狗,妳要對付吊擋鐘。別理神盾,懂嗎?」
母狗甚至連回應都沒給,把她雙腳腳跟夾緊猶大身側,彎下腰避免在他們衝出門時撞上門楣。
「妳他媽在幹什麼?」戰慄咆哮:「她真的會……」
「他們換了假面裝,神盾穿著吊擋鐘的假面服,其他人也一樣。」
我滿想看看布萊恩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不過作為戰慄,他的面具蓋住了所有東西。他只將他那骷髏面具轉回向窗戶,維持沉默。
我忽然想到,這真他媽的會把我們搞死。母狗的狗群會攻擊那個他們以為是神盾的人,然後被吊擋鐘死死定住。就在牠們一個飛撲交戰後,我們就會損失主要的攻擊戰力。
「發現得好。」我舉起手引導一大部分的蟲從天花板墜落到地板後,和媘蜜如此說。
媘蜜僅微微一笑,她走回到電腦繼續瘋狂打字。戰慄和攝政前往門口,讓媘蜜和我獨自在銀行大廳裡。
為了我那部分的工作,我走向銀行角落,從其中一個借貸窗口旁邊的狹長高聳窗戶,往外窺探。戰慄的黑暗捲襲仍在窗戶上緊纏不放,可是我還是有不錯的視野看到戰場。
就再我看著外面時,景象扭曲了,彷彿我正透過一個哈哈屋鏡子或一滴水視物。包含蓋著黑暗的街道,開始膨脹,拓寬,脹大,直到街道兩旁兩個人行道,看起來像半圓而不是直線。光是思考遠璟的能力就讓我頭痛。也許是,我將我的蟲子送進遠璟扭曲的區域,這造成隱隱出現的頭痛症狀。腦子將蟲子的位置傳給我,但那區域的幾何學沒有照本應的方式運作造成我腦袋中繼困難,這也不在可能的狀況外。
不管怎樣,某個東西正在騷擾我。我抬起頭按摩我的太陽穴,想起我的面具便嘆了口氣,雙手插在胸前。
我將我的蟲派進黑暗和扭曲的街道的空間裡。每次他們碰觸黑雲之中某人時,都讓我花了點時間分辨那是誰。戰慄是第一個我遇到的,也是最容易辨認的人。我某些蟲身體上有細小絨毛,能感知氣流,而戰慄週圍產生的穩定黑暗輸出,就像有股穩固氣流在他身邊。攝政比較難認出來--我幾乎將他誤認為人質--不過他臉上有戴著硬質地的面具。我不去理會他。我找到了自己正在找的人--母狗--接著我透過黑暗追蹤她的動作。我的蟲能感受到狗群的腳落在街道的震動,猶大鼻孔中噴出的炎熱、潮溼鼻息,還有狗臭。他的味道讓一打蚊子的蚊子和食屍蒼蠅興奮了起來,他那氣味是血、肉和軟骨,模糊暗示著病態的肉體。我顫抖了下。當母狗和她的狗群衝出黑暗,朝向神盾和吊擋鐘的時候,我立刻讓我的蟲群跟在他們身後。
她直直衝向,穿著神盾的衣服的吊擋鐘。
「不、不、不。」我低語著:「妳這白痴。」
就在最後一秒,她轉變方向襲擊真正的神盾。
神盾直接衝向第二隻轉變路徑的狗,可是太晚了。就在他試著飛出攻擊範圍,猶太一躍,我猜他幾乎跳了那個體型能有的距離的兩倍遠。那隻狗能抓物的尾巴繞過神盾的身體。牠們全部著地,又高蹬一躍,包含騎者和被抓住的俘虜。母狗吼出一些我沒辦法聽聽見的東西,接著,猶大將神盾加上自由落體的動能,朝地猛力一甩。
我以為自己可能會在銀行裡聽見那個衝擊。或者,也許有種聽覺錯覺,而我的蟲子能聽見。不管如何,神盾撞擊地面的力道足以殺死一個普通人。
在他站起來前,倒下的時間根本沒超過一秒。他順著站起來時的動能撲向猶大,朝著他鼻頭揮出一拳。他可能打中,可是母狗已經將她的騎獸扭回了黑雲裡。她對神盾比了個中指,之後從視野中消失進黑暗裡。
同時,吊擋鐘在和我派出的蟲子們戰鬥。每當蟲子一接觸吊擋鐘或他的假面裝的瞬間,他就凍結了它們。我的能力單單停止告訴我蟲子就在那,好像他們從行星表面消失了。事實是,它們的時間被停止了。卡在空中,不得動彈,無法碰觸。
但是,我認為同樣的能力也能用來對付他。我讓蟲子向前奔騰,包圍住他,目標要覆蓋他整個身體。我十分確定他沒辦法停止自己的能力效果,所以如果他想凍結所有我命令爬到他身上的蟲,他會困在一個自己產生的牢籠。
不過,他很擅長隨機應變,或是他之前面對過類似的策略,因為他已經有了應對方法。吊擋鐘小圈旋轉,他的身體轉動時凍住蟲子,只在讓蟲子面向銀行時讓能力影響它們。結果便是一簇簇蟲子在他身後凍結,而他則毫無拘束地直直奔向神盾。
在我的注意力一直在吊擋鐘身上時,母狗讓布魯圖斯和安潔力卡壓在神盾身上。他擊退了那兩隻狗,可是他頭盔的白色鑲板--那吊擋鐘的頭盔--被粉碎了,而現在,他的假面服也被撕毀成裝甲碎片,在他腋下被一根絲線吊著。
布魯圖斯撲向神盾,但在他穿過遠璟扭曲區域邊緣時,他立刻墜落下來。狗下巴刺耳啪嚓一聲,在神盾臉龐一尺距離閉合,唾沫飛散。
神盾回應以手指相扣雙手合拳,揍進布魯圖斯的鼻子。那隻狗飛墜到他身側,讓神盾有時間再一次筆直朝天空飛了起來。
安潔力卡跟了上去,就像猶大一分鐘以前一樣躍入空中。她沒抓住他,她撞到建築面上的衝擊大到周圍的窗戶爆出粉碎玻璃。我等著她墜落下來,但她顯然沒計畫要這麼作。她用四隻爪子抓住身邊建築石材與窗台,從建築側面又跳了一次。
看見狗群其中一隻展現了這樣特技,令我相當吃驚,我懷疑神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以文詞描述自己的感覺。安潔力卡咬住這位青少年英雄,他們倆一起筆直落下。
安潔力卡沒有以四爪著地,而是伸展四肢撞向地面。不過當她停了下來石,她仍抓著神盾,他一隻手和半條軀幹被她牙齒緊緊扣住。她把他甩來甩去就像一隻狗會對玩具做的那樣。當她停下來時,他仍抵抗著她,用那能自由活動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拍打她的頭。口水水滴和牽出的細絲,混合了血液掛在她嘴邊。至少,從我在銀行裡窺探著傾盆大雨和幽暗的視角來看,我認為就是如此。
吊擋鐘在我開始把蟲子丟到他的前進路線後就慢了下來。我將它們派到他和神盾之間,所以吊擋鐘沒辦法拉近距離碰觸到狗群。他彎腰躲避,穿梭前行,旋轉然後把蟲拍掉,或用雙手將蟲從身上撢走,好讓他能凍結它們,又不會對創造出阻礙他的屏障。
然後,他決定無視蟲群。我抓住這機會螫咬、叮了他二十多次。痛楚與吃驚讓他從迴避動作中分了心,而他最後在奔跑的同時凍結了他臉上的蟲子,把自己提掛了起一瞬。他從當頭跑著,變為後仰摔的雙腳朝天。
我大概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就在他躺在地上的時候,我命令大部分蟲群爬到他身上。
布萊恩曾告訴我,要讓你的對手保持防守。讓他們不斷懷疑揣測,改變你攻擊的方式。
我指示蟲子爬到他皮膚暴露出的區域,引導他們到皮膚和假面服之間的空隙。
就算無數隻昆蟲不斷螫咬叮傷他,他仍成功爬起來再次試圖碰觸狗兒們。他和我同樣理解,他現在不能凍結已經爬進他的假面服的蟲子。如果他那樣做,會因為他的力量而把假面服撕扯開來。我也懷疑,那東西能被輕易撕開。
這還真諷刺。如果他沒有和隊友換衣服,我就不能夠這麼做了。吊擋鐘通常用的假面服覆蓋了他每吋皮膚,我的也是一樣。大概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我真的很抱歉。」我低語道,剛剛好用只有我能夠聽到的音量。我給蟲子們下了一個新指令。
當蟲子義無反顧,開始爬上他的鼻孔,他仍想盡辦法繼續前進,拖著自己站起來,繼續試著朝狗群前進,同時凍結住蟲子。他噴了個鼻息,嘗試清除鼻子好讓自己能繼續呼氣,可是之後他卻在吸氣時遇到了問題。他沒辦法在呼吸的同時不將蟲子帶進呼吸道更深處,所以他犯了錯,張開嘴巴呼吸。
一團蟲子強迫擠進他張大的嘴巴,他搖搖晃晃了一下便倒了下來。我想他是噎到了,可是從我的視角,看不出也聽不到足夠的東西來分辨。
在我的指示下,更多的蟲子擠進他假面服的空隙裡,跑到他耳朵裡面。還有其他,更小隻的蟲,爬進面具到他眼睛周圍,用著讓人無法置信的力量嘗試強迫鑽進他眼皮底下。我沒辦法想像他現在的感覺是什麼。每個人八成都體驗過,有非常多蟲子爬過他們身體的感覺,可是那些蟲是在人類智能支援它們的情況下行動,穿透他的眼睛、耳朵、鼻子與嘴吧。它們同心協力,專注一志,而不是不用腦地爬到它們本能指引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計算好的,還是他真的在恐慌之中,但他用了他的能力。每一隻碰觸到他的蟲子都從我延伸的意識中消失了。
我一理解他做了什麼,便將所有沒有被影響的蟲子撤走。我不想要讓他窒息,再說他也十分有效地用自己的能力把自己死死釘在街上了。現在能發生最糟的事情是,他開始恐慌,吐了出來,因自己的嘔吐物而窒息。我能做的部分就是避免造成那種情況。
我贏了。我不確定該有什麼感覺。我覺得有種興高采烈,混和著寧靜的恐怖--對於我剛剛對一個超級英雄所做的事。
我之後能再安頓好內心的騷動,同時也能決定該怎樣補償吊擋鐘。現在,如果我還想留在監獄之外的話,仍有五個監護者和一個在屋頂的陌生人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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