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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我沒記錯,屠宰場九號他們是在約略兩週前才對預定成員自我介紹。我不確定之前發生的事,但皮戈特間接提起兵器大師和理龍組隊了。
兩週,然後他們就造出這個東西。
其他的理龍裝甲都有概略的龍外型,有著爪子、有如鱗片的片甲,還有近似爬蟲類的頭部臉部。不過,它們最終依然是機器,主題就僅止於此——只是風格主題。
那台裝甲不採用片板,而是細緻、精細排列的自然鱗片,在最常移動、擠壓、折疊的區域則有更密集的鱗片,手肘、爪子和臉部都為大量鱗片所覆蓋。它的翅膀,有如蝙蝠,每根「手指」底部間的開口都有薄膜。實際的機體更像蜥蜴,但前肢和肩膀的角度則近似人類。神使移動、外鱗甲在外殼底部機械動作時,起了漣漪。
我的蟲子找到了能爬入機體的路線,我就發現它與我們曾戰鬥過的機械十分不同。它並不堅固,也不是固體。纜線與內部結構無法輸出粗重力道,都被覆蓋上了鐵鍊網格。網格如此眾多、緊密,就算城裡每一隻蟲都極力要鑽入它體內,我也無法期待任何進展。
換句話說,只考量我能從蟲群感知上分辨出的東西,這台機器是如此精密,有著近似活物或有機體的多層結構。
但他是怎麼做到的?這感覺不符合時間範圍啊。每一個個別部分都有著濃縮、精密設計,但他只有兩週的時間啊。
我忽然有了個想法。直到我更仔細注意以前,那都只是個半成形的概念。之後靈光一閃。巧匠有自己的本領、專長、特殊領域或是某個他們能使用、其他沒有人能用的設計,我知道理龍的專長了。她可以直覺性挪用其他巧匠的設計。
這樣就能清晰觀看所有事情。她使用的一半機械,都有我從其他巧匠的作品看過的點子。無人機的型號使用了勝利小子的反重力產生器以及兵器大師的環境電擊,輪龍同樣可能用了勝利小子曾在我們攻擊PRT總部時穿的電磁裝備。
這也能解釋她如何投資時間來做出裝甲。假使超能力給她腦力與純粹的思考力,讓她可以理解、運用其他巧匠的作品,之後她可以將所有資源放到生產。兵器大師做出基礎設計,她就挪用那個設計,將人工智能或她自己的能力用以創造出必要的改版。
我能想像出她為了這麽做,便努力擠入捍衛者和行會。這樣她就有自己所需的資金和新鮮材料。成為他們一員也會讓她以監管和維安的名義,取得英雄巧匠各式各樣的作品。加上像爆彈這種犯人的沒收材料,她就有其他巧匠無法企及的資源了。
這一道領悟算是「尤里卡」般的大發現吧,不過這不太算是從創意創作的靈感之中發現弱點、找出轉機。這不是那種發現。我也察覺到自己希望不理解的這種事,因為我感到自己的士氣急轉直下。假使我接近正確答案,理龍就是巧匠為何危險的典型案例。
這也沒改變我們必須找出方法阻止她的事實,不然我們努力做的所有工作都會是一場空。
我用中繼蟲將搜索範圍更向外延伸,碰到了個暗樁。我的蟲群大量死去,昆蟲被消滅,或是它們太靠近那台裝甲所建造的東西時,身體就被切斷。
神使砸下一隻爪子,蟲子可以感知到一根細桿滑過地面,它們追蹤軌跡的凹凸處。伸縮桿延伸百呎長,橫跨一棟建築的角落到街道對側的牆壁底部。那根桿子停了下來,在裝甲移開時頓住。接著桿子漲大。
沒有更好的方式形容了。桿子張開、展開,那金屬桿就像竹桿綻開,葉子與枝枒每毫秒都持續展長。那個最終階段,我相當熟悉那個被我稱為「綻放」的東西。假使我可以看到的話,我就會將其描述為隱約糊光。那東西和兵器大師用來劈砍利魔維坦,以及偶人拿走的那把武器,有相同效果。然而那些糊光有五、六呎長。
我看著那台裝甲掃視那片區域,頭部從右側掃過左側,在它插下另外兩根桿子前審視著這片區域。一根桿子肯定延伸了十分之一哩之後,才碰到另一面牆壁並止住。從我開始觀看周圍時,有四條街道無法通過了。
暗地黨和屠宰場九號有什麼共通點?除了我們天性相當嚇人,也有很讓人心神不寧的超能力之外,我們兩群人都很擅長躲避,比較偏好打帶跑,也帶有一點震撼和威懾效果,讓我們的敵人站不住腳。
理龍和兵器大師決定把這台裝甲作為攻擊手段。他們會用高科技版的倒鉤鐵絲網、豎立障蔽要封住我們的行動。是那種會將鋼鐵化為蒸氣的鐵絲網。
不過這可擋不住欷帛力虎。我有看過的、他們能用來對付她的科技有哪些?或許是我沒看過的科技?可能性有些惡劣。是某個長距離、能在他有掩護前施展的東西?是假使他沒處於氣密貨櫃裡的話,就能填滿空氣、使他衰弱的極細微攻擊?
「怎麼了?」母狗說。
「發現了。試著要找出其他人但我稍微碰到一點漲愛。那台裝甲設置了屏障。」
「他們用來對付烈陽舞者的力場那台?」攝政問。
我搖了搖頭。「我認為那是主任提到的神使裝甲。它有用那個我跟你們說過的,可以切開任何東西的糊光。」
「我不記得了。」淘氣鬼說。
「別碰到就好了。」我告訴她。「也別鬧著玩。妳很可能會在自己發現前損失手指。」
「呃哼。」
「我認為這些東西應該裝備非致命硬體欸。」攝政說。「藍火之後現在又有這個糊光?」
「我不確定啊。」我說。「主任說這些裝甲應該要對付屠宰場。你會想要盡可能有致命性吧。不過,我、我滿肯定它們有在放水。它們好幾次能把我們砸扁,卻又沒出手。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但那會是在測試我們的運勢有多強。」
「什麼?妳想要當神風特攻隊?」攝政問。
「八成不會變成那樣。我們不知道那台裝甲裝備的裝置或硬體。特別是有兵器大師幫忙之後加的東西。那台絕對是他們認為能反剋欷帛力虎的機甲,所以我們要撇除蠻力攻勢。那些它建造的籬笆迷宮會擋住鐵血狼牙或骨鋸的作品,機體設計的堅固性也會扛住傑克的攻擊。從屠宰場九號能使用的其他戰略來說⋯⋯就是人質吧。我敢賭它有裝備強抑泡沫。」
「所以我們要做什麼?」
「它仍是一台機器,一台製作優良的機器,但也只是機器。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把它打爛。但我們最優先目標是要防止它讓我們沒站好位置,將我們圈住。」
「我們可以爬上屋頂。」攝政說。
「我的行動方針有點討厭屋頂。」我回答。「屋頂會讓你缺乏逃跑路線。」
「我們聽起來不像有很多路線能選啊。」
「是沒能選。但我們在時機出現時才要擔心那一點。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們會爬上屋頂。狗兒們很靈活,我也假設碎歌鳥一次能把一、兩人抬上去?」我說。攝政點頭確認。我繼續說:「現在,我們會採用長距離路線,跟它保持距離,看看我們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我看向周圍,看見一些人點了頭。我瞥向母狗。她會將這視為懦弱嗎?
「好吧。」母狗說。
「很好。我們把妳的人留在這裡?把他們帶進戰鬥裡也沒有用的。」
她點頭。我回頭看向那個獸醫實習生和那男人,他們將其作為爬下狗的信號。
我們剩下的人騎上狗。我坐上班特利,母狗坐上狼崽背部,厲聲人和咬嚙人則一前一後坐上門板,正好在攝政、淘氣鬼的另一扇門後方。
那台機器逐漸用「籬笆」佔領一片很靠近軌彈天人地盤的區域。在神使周圍的逆時針方向跑的話,我們會先撞見利魔維坦索弄出的坑洞。穿過坑洞邊緣,就會讓我們靠近那台裝甲附近的危險地帶,靠著水邊的話,我們就會放棄主要逃跑方向。這表示我們會放棄唯一能穿過去、前往鬧市區深處的路線,往左轉的話就表示那台裝甲會輕鬆穩佔那片地區。
我在行進時不斷(以比喻上的眼睛)監看那台裝甲,同時也用蟲群掃覽過其他人。神使放下更多片「籬笆」,沒將它們相互連接,而是放下一面之後,在側翼穿過交叉口以及在街道另外兩、三地街區外再放下障壁。我不確定那麽做的重點是什麼,我們隊友也無處可見,籬笆開口也大到,就算我們筆直跑過那片區域,障壁也無法確實阻擋我們。也許我的能力沒讓我們知道需要去哪裡的話,才會受阻吧,但連母狗也能毫無障礙地穿過去啊。
我無法甩掉自己沒看到某些東西的想法。那些桿子有我沒察覺到的功能?沒有一根桿子比我的小拇指粗,所以桿子的製作過程不論有沒有利用兵器大師的才能,都沒留下隱藏陷阱的空間。
距離我上次騎狗時已經過了這麼久。他們不適合被騎乘,班特利則是因為他那寬肩與桶狀胸膛而加倍如此。騎乘時會強迫我將雙腿分開,他跑動時的彈跳更讓人不舒服,而我肩膀在布魯克斯做的戰場手術後殘留痠痛也同樣加倍劇烈。
我正想在我注意到有人移動時,喊著要大家休息。但那不是神使在移動。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身影。我心一沉。
是無人機龍。
「敵影!」我喊道,用我受傷的手臂指出那台靠近的裝甲的大略方向。它以正確的角度靠近,精準到我怕它有方法追蹤我們。
這就是我得做出危機抉擇的領導者時刻了,但這似乎像要從五、六個同樣糟糕的選項裡做出選擇。分開,或靠向神使,或試圖和無人機部署機對戰,或藏起來、冒險被逼近角落?
該死的。
我納悶自己是不是比起臨時戰略,更擅長臨時發揮。這兩者之間可是有差異的。
「這!」我吼道。
筆直跑下道路,會讓我們危險地被暴露在外。我領著隊伍走斜角路線,在小巷和大路間之字穿梭。遠離無人機部署機,稍微靠向神使。
神使轉換位置、起飛,筆直朝我們而來,我就只能納悶那是否一開始就是他們的計畫呢。
「我們被當成鴨子趕了!」我喊道。「相反方向!」
我用力拉動班特利的鐵鍊,讓他轉身,驅使他跑向我們前來的方向。攝政、淘氣鬼、厲聲人和咬嚙人則轉向得更艱難。「雪橇」太仰賴慣性,沒有內建的摩擦力。母狗和我將各自的坐騎拉到前方,同時其他人試圖轉向、再次累積起速度。我們無法停下來等他們。
無人機飛到我們右翼,紅光拖曳在其身後,就像我的蟲子拖曳在我身後。其他無人機移到前方切斷我們的路線。神使則在我們左後方。他們依然在推趕我們的位置——假使我們不想直接撞見一團無人機或其中一台機甲,就會要走向左方——只給我們留下一條路線。
左邊看起來是,會讓我們進入神使放了桿子與「籬笆」的區域。去它的。我現在可以看到神使想做的事了。我們一進去那裡的瞬間,它就會起飛,放下桿子關起空隙,將我們困在其中。
我的蟲群和眼睛掃過這片區域。幾秒鐘內,裝甲它們就會為我們做決定了。
我看到自己想找的東西了。第三個選項。假使我目測錯了,或假使班特利的頭不夠硬⋯⋯那麼,我們人狗其中一方就會受傷。
「去吧!」我激勵那隻變種鬥牛犬,將他扭向最近的建築。他往後一拉,我就將他拉回路線,我閃躲彎下腰抱住他的脖子時,我叫他向前,進入那棟已經被摧毀的小商場展覽窗。我能感覺到我們穿過去時,展示窗頂部刮過我背上的裝甲。
我們踏穿一家已經被洗劫一空的商店,便前往面對商場內側的玻璃窗。假如我可以找到穿過這裡的捷徑,在距離無人機龍遠側離開的話,我們就能突破了。碎歌鳥拖雪橇的速度可以比奔跑的狗更快。她本身則沒有那麼快:我可以記得她在我們捕獲她的那場戰鬥裡她是如何落在後方。不過,他們也能稍微抵抗一下,同時母狗和我有些喘息空間、預備要反擊。
無人機部署機能看出我要做的事。無人機便俯衝切斷我的路線。在母狗跟上來後,也切斷我們的路線。班特利和我撞過門口的商店,衝入商場內部。這地方並不大,室內滿是人們躲藏時的帳篷。是想要保護商品的商店老闆?這片區域現在杳無人跡。神使有疏散這裡的人?
我能感知到兩台無人機將自身移動到擋在我們前方的位置,我也將班特利移到它們之間。假使沒有任何機體傳導出電力脈衝,二十、二十五呎的距離就足夠了。
就在這時。在兩台無人機同時打出脈衝時班特利和我搖晃。狗兒承受得比我更重,我們便四肢大開倒地。
母狗跑近時慢了下來。她開始朝我而來,也許是要救我,也許是要救班特利,但我能感知到有一台無人機筆直朝我而來。
「跑啊!」我吼道。
她轉身跑開,第三台無人機轉頭追向她。無人機太慢。母狗,至少會逃出去。
我說不準為何電力能觸及我。我以為自己在第一次和無人機戰鬥時,有搞清楚它們的基礎攻擊範圍,但也許兩台同時攻擊時會延展電擊範圍?或是它們附近有某個東西在幫忙擴散電擊,是放在帳篷裡或是內建於商場的設計?
我穿過商場入口的塑膠玻璃,瞥見神使。覆蓋它機體的鱗片很細小、黑暗,鱗片間的空隔散發出炭火似的紅橘光輝。它的頭部在瞥入窗戶時頓住,紅色眼珠定睛在我身上。它將一隻爪子刻入地面,而我的蟲群也曾多次感知到這個動作。
不好。
桿子在我能爬起來之前,就在我身子底下延伸。一秒內,小枝岔就延伸到我腳下、上方與我各處。一秒過後,桿子便綻放出糊光。明亮的紅色、橘紫色,就好像表彰其最基礎、原始感的危險性,彷彿黃蜂的豔黃或毒漿果的鮮紅。
我僵直,害怕到就連呼吸也做不到。我仍毫髮無傷。
我猶疑地,命令幾隻蟲子從我裝甲底下爬出來。絕緣性有保護一些蟲子,運氣與純粹的耐性也救了貧乏的其他幾隻蟲。它們離開我身體一寸後,就被蒸發了。
我心臟在最近的運動後狂跳,腎上腺素依然流過我的血管。在我察覺到自己所處的情況時,我身體就轉換成了戰逃模式,但人類也沒被設計成傳統獵物動物「車頭燈下的鹿」那種狀態。而那正是我需要做的事。我需要靜止不動,不要戰鬥、掙扎或逃跑。
我的肺尖叫渴望著氧氣,我呼出一小口氣。那聲息像是半啜泣。我看著一縷掛在我肩板上的頭髮滑落、碰觸了環繞我的糊光生成物。頭髮化為塵埃,我再次閉氣,懼怕自己可能會吸入氣化的頭髮,然後咳嗽。
神使走遠路繞過這棟建築,前往我騎班特利穿入的那家店。那店面不大,但神使體型很大,行進的路程就慢到讓人感到苦悶。
我有十秒撐在雙手雙膝上,也許撐了二十秒,但我的身體已感到緊繃,尖叫著要我換姿勢。我護膝其中一道摺縫咬進了我的膝蓋骨。而那環繞我的金屬枝條可能會撐住我,但,也可能撐不住我呢。
完全沒有人在這附近。假使這是在演電影裡的話,現在就是媘蜜行動的時機了,但我們已經有過一次那種好運,有淘氣鬼強迫皮戈特下令待機。我無法期待第二次的幸運救出我。
神使正在穿過那間店。有一分鐘路程之遠,它就隨意地在雙腳踩下時避免壓壞店裡的商品。我想尖叫,讓它快點移動,但我害怕自己的手會在滿是塵埃的磁磚上失去摩擦力,滑入那股分解效力。我那樣就可能會喪失一隻手了,或是肚子頂上身體底下的糊光,讓自己被切成兩半。
為什麼糊光脹大時沒將我切開呢?是因為引導那東西滋長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扯開週遭的材質吧。那就是為何那把戰戟和匕首都沒被尖刃上的分解雲生成物所摧毀,也是「籬笆」東西沒切開建築的原因。
除了我顯然被困住,都不算處於立即的危險,所以我決定要試某些東西。
「我要跌倒了!」我尖叫道。
我能感知到神使撲向前,在趕到洞口時壓扁了商店展示櫃,它嘴巴張開。神使將一波超熱的空氣引到地面,切穿底部的分解籬笆,清空我周圍底下的區域。我對這股熱度皺眉,但也承受住熱風。
「掠翅,妳可以躺下,但請不要嘗試從現在的位置移動。」那台機器說道。那和臂帶、無人機的嗓音一樣,但是更為低沉。「不要站起來或劇烈移動,不然妳可能會受傷。」
這則訊息傳達後,神使就開始將班特利噴上強抑泡沫。
我用自己剩下的蟲子確認。半徑四呎的空間在我周圍清開,但更粗的枝條仍存,有約略的穹頂蓋住我。那篇區域有熱空氣,使我若夠勇敢的話,就可能伸出一隻手臂或腿,但我不能夠爬過去的——有枝條在原處的話就爬不了。
「你們這些混帳可真不放水啊。」我低語著。在那台裝甲沒有回應時,我向上一瞥。它站立在我上方不動,顯然滿足於逮到我一人。
我的友軍依然在逃跑。無人機船體正在追趕碎歌鳥、攝政、淘氣鬼、厲聲人和咬嚙人,幾台無人機有在追逐母狗,卻落在後方。我將中繼蟲擺到可以保持聯絡的位置,但並不知道要傳達出什麼訊息。說我被抓住,但他們不應在沒有計劃或後援時回來找我?母狗會讓他們知道的。
不,我被困在這裡,處於拘禁之下。
「所以,她設計讓你說話?」我問。
沈默。
「這句話不為真。」我告訴它。
「我會說為真。得證了,這還真簡單。」神使回答。
該死的。無法用邏輯矛盾關掉它。理龍顯然有些幽默感。那聽起來很像罐頭式回答,背誦已輸入的內容。或是她喜歡我不知道的流行文化。
思考啊,泰勒,思考!我有什麼選項?我有蟲子,但它們無法做到任何事。我讓它們更靠近我,擔心那兩台無人機會再次升空。班特利倒下。我的武器也無法讓我逃脫,我猜想,試圖對那比較粗大的枝桿用上刀槍不會有多少用途吧,以免我將某些東西掉到我頭上。
兵器大師將這稱為奈米科技。它會切穿任何東西、所有事物。假使有物體脫落、掉到地板上,它就會持續墜落,切出一個無底洞?
不,我需要找出弱點,然後利用那個弱點。我的假面生涯教導我兩件事情:事情總能惡化,而且也總是有個解方。這在某種方式下,就是我沒對世界末日抓狂的原因。我已經接受事情能變得很糟糕,也希望我們可以找到一條出路。
我也可以在此找到出路的。
那台裝甲有加熱槍。奈米科技對熱的抵抗很弱?不耐火?這樣很諷刺吧。我周遭的生成物看起來像火焰,有著火焰的色彩與朦朧,自然而透明。像時間凍結的火。整個場景都是由奇異的景象所構成。神使和其「火焰」沒有絲毫移動,唯一有在移動的事物是慵懶旋轉於神使周圍的無人機,以及被熱空氣暴風所激起的塵雲。
我靠著蟲群,感知到自己的多功能間鞘。是的,我還有一盒火柴。我有在那裡裝了衛生紙,不讓火柴發出喀喀聲響,就像我對零錢包所做的,好讓我八成可以用雙手把火柴抽出來。那台裝甲一看到我在做的事,就不會讓我行動了。我不確定它會有什麼反應,但可能一在火焰咬噬那個奈米科技時就用強抑泡沫噴我,或用極度加熱的空氣將我吹上穹頂旁側、將我蒸發。
得先處理神使。我抬頭看向那張紅色雙眼發光的蜥蜴臉。我也可以看到如蛇般的脖子,還有人類似的雙肩與手臂。從這個角度來看,它更像惡魔,而不是龍。
我唯一的武器就是蟲子。我範圍裡的數量,就算有中繼蟲,也不足以對那台裝甲做到任何事。我們在母狗的底盤裡戰鬥的那個型號可以彎曲鋼鐵,也能扯開我的蜘蛛絲。我就不能期望神使能被綁住了。神使機體更大,我也願意賭它有更多直接的出力。我會有自信地說,它的力量很可能會強到我不願意冒險。
不,我的蟲子不成。我將蟑螂派去看看它們能不能鑽進纜線的絕緣層,但那毫無用處。就算纜線處於重要區域,像脖子,我也懷疑自己有能力造成任何傷害。
我還有其他工具嗎?
我的聲音。
理龍很聰明。聰明到她寫的AI不會在簡單的邏輯悖論下被摧毀。但AI不怎麼聰明。它在我說自己處於危險時,跳過來要保護我。它沒有聰明到辨別出謊言中的真實,或是在有人性命臨危時,它不被允許懷疑。
我納悶著那台機器是否有義務要保護我們的性命。現在我更了解它。現在要怎麼使用呢?
攝政和淘氣鬼仍乘在碎歌鳥其中一台雪橇上,逃離這片區域。他們速度遠勝過那台無人機船體——它移動過於緩慢,連碎歌鳥都追不上。它似乎,更適用於攻城和保護一片區域,而非追逐戰。很好。
我在攝政背上畫出一則訊息。「躲起來。」淘氣鬼就在他正後方,對她來白色上衣的蟲子十分顯而易見。我希望是如此。他們幾乎跑出我的範圍了,有中繼蟲也一樣會接觸不到他們。
「你就是神使,正確嗎?」
「正確。」
「另外那台機體是叫?」
「格勞龍零號機是一台舊型號,設計可部署各式各樣裝備的無人機。」
「謝謝你的情報。」
「不客氣。」
「我不認為你會告訴我擊敗你的方法?」
「沒錯。」
「或是說出你的自我摧毀碼?」
「沒錯。」
「假使我跟你說,你在將一個人類的性命置於危難之中?」
「我沒有合理原因相信此事。」
該死的。
但假使它沒被設計要區分真實與虛假,也許⋯⋯
「淘氣鬼有第二次觸發事件。她對你的感應器來說應該是隱形的。」
「我沒有合理原因相信此事。」
「沒差啊。淘氣鬼可能在這個房間裡。你移動一隻腳,就可能會踩到她身上。」
「淘氣鬼不可能在這房間裡。因她在兩分鐘前的紀錄上正在此地點距離零點四英里之處。她不可能在那段時間裡,不被監測而抵達此處。」
機體之間有在溝通。知道這件事是很好,但不盡然很好。這件事變更困難了。
「假使魔閃師帶她跳轉過來的話,就可能在這裡了。」我說道。假使魔閃師現今正與其他型號戰鬥,這個說法就可能會在我臉上炸開了。
但裝甲沒反駁我。它完全沒有說話。
「我有用我的能力給淘氣鬼和魔閃師打信號,請求他們協助。他們就在附近,淘氣鬼也很可能在這裡。你要知道,她可能爬到你頭上了。假使你張開嘴巴,移動頭部或翅膀,你就可能讓她掉落。而你的頭上的位置,她也不可能會掉到你做出的奈米科技籬笆,是吧?」
我等著回答,因為罐頭式回應會表達出神使沒理由相信這件事。什麼都沒有。
這樣可行嗎?
「也許我應該說得更明確。」我說。「我是粗略叫他們幫忙。他們可能不會幫我,所以十分可能有其他假面就在淘氣鬼附近。小心你可別不小心壓死她。」
沒回應。希望這能稍微幫忙其他人。這不會幫忙阻止格勞龍無人機裝甲在空中的攻勢,但還是可以拖延其他台裝甲了。
「現在。」我說,小心地挑選我的言詞,我的脈搏狂跳:「我為要點燃一根火柴,想試圖燒開這個東西了。」
我從身後抽出火柴,從火柴盒裡抽出一根火柴。
我猶豫著。
假使籬笆足夠迅速燒掉物質,會發生什麼事呢?神使能輕易將我噴到強抑泡沫之下。
我開始組織自己的蟲子,將它們放到天花板上,拉出絲線。
PRT可以在任何一秒鐘裡走入我的超能力範圍內,預備要將我收入羈押。我需要快點,但也不能倉促行動。我複製了蜘蛛網的自然設計,疊了三層,但我讓每縷絲線裹成五、六十倍粗,和其他絲線打結、編成更粗的絲線。
我花了一分鐘之後才滿意。我察覺到一台無人機懸浮在我頭頂上方的一段距離處。我採用了約略的跑者姿勢,點燃火柴。我的蟲子感知到我能舉手的安全距離,便高舉了火柴。
火柴燒得比我想得快。一道我會以為是點燃烤肉的嘶嘶聲之後,糊光就沒了。
一系列的事情在轉瞬間中發生。我扯開沒有燒掉的枝桿,朝出口衝刺,神使張嘴,開始噴出強抑泡沫,無人機也開始說:「市民請注意⋯⋯」
我將蜘蛛網移到泡沫束的位置。兩者足以遠到只擋住一點點泡沫,但負重太大,我的蟲子就難以在泡沫擴張下捕到更多泡沫而又飛行。
我仍成功把泡沫網拉到位置上,覆蓋住無人機的單眼以及另一台機體的重力板。它們旋轉失控,一台撞上圓柱,另一台墜落到地面。
另一張網固定在神使嘴前,絞線已經繞過它臉部的鱗片。它扯開一邊,但泡沫膨脹,形成了一團鬍鬚,接著便覆蓋起它的嘴部。
臨時障壁防止大部分泡沫觸及我。我倉皇跑過剩下的路程,勉強避開將那該死的東西沾上我的假面服。
神使的胸膛打開,抓鉤刺出。我仍試圖從避開泡沫的動作中恢復,我就無法避開了。它抓住我,我趕緊爬到那現在已經空了的水池扶手上,防止神使把我拖到他胸膛裡,或是拖進那團包裹它頭部的泡沫裡。
我爬下欄杆,看看我能不能將抓鉤繞過更遠的地方,接著它便停了下來。鉤子中段很冰冷,仍鉗住我的胸膛和肩膀的裝甲。
嗯。所以這就是他們反剋欷帛力虎的計畫了。
我無法讓自己掙脫出來,也無法反擊,所以我就等著。
兵器大師說這個技術耗盡了他的電池,但神使胸口裡也有一個主要能量源。
在那隻鐵鉤癱軟前只過了一分鐘。我就成功將自己撬出來。
神使只有張開嘴噴出泡沫、轉頭,就沒從自己的位置移動分毫。
我用蟲群,對攝政和淘氣鬼打信號:「做得好。快點回來。」
沒有班特利,我就無法足夠迅速跨過長段距離。也沒辦法跑步。我反而是在商場入口找到了隱藏處。從那一處,我就用蟲群隱密地監視著神使,祈禱理龍在做的任何事情都在消耗她的注意力。祈禱她沒有要重寫我在她的超先進機甲套裝身上所施展的簡單鬥智遊戲。
■
一道十分令人滿意的碾壓噪音響徹迷你商場。我站在那,雙手交叉、贊同地看著戰慄、烈陽舞者、軌彈天人和創使走近。我給魔閃師打信號,叫他待在後方。沒必要給那台裝甲用推理掙脫我的謊言。
「那就是神使嗎?」戰慄問。
「是啊。」我回答。
「它沒在移動。」
「因為我告訴它說,它若移動的話就可能壓扁淘氣鬼。」
「啊。」戰慄回答。他沒要我澄清。
「做得怎麼樣了?」攝政問。神使開始噴出蒸氣,清開強抑泡沫,將自己覆蓋了泡沫的頭部爪子解放出來,但我已經做成蜘蛛網格線,防止它張口使用任何武器。煙氣也讓班特利足夠被暴露出來,讓我們可以救出他。我們合力,已經將真正的班特利從包裹他的大型身體裡拉出來。那頭鬥牛犬與雜種開心地坐在母狗與我之間。碎歌鳥重擊著神使,不斷用聚攏成的大顆玻璃球砸它。
烈陽舞者開口說:「我們把混合機型打倒了。它有一把巨槍,停在平流層,在創使每次把身體派入敞開的空域時擊落她。」
「我們隊伍可是擊敗了兩台。」母狗說。
「其他人呢?不是該要有更多增援抵達嗎?」戰慄問。
我聳了肩:「假使他們來的話我也會知道,也能應對的。我們都撐過來了。」
一分鐘過去了,玻璃球打上神使的外部機體,敲出重擊鐘聲。每一擊都只有一點點傷害,但還是有累積起損傷。這樣以某種方式,讓我感覺很不錯呢。
烈陽舞者造出一顆火焰球體,將其塞入神使體內。我看著金屬融化,管線燒出團團刺鼻黑煙。一分鐘內,那台機體就成了熔渣。我給淘氣鬼和魔閃師打信號,告訴他們說可以靠近了。
我們看著那台裝甲燒毀。魔閃師和淘氣鬼從商場外圍加入我們的行列。
「我對這麼做,感覺很抱歉呢。」我說。
「妳他媽為什麼要會想道歉啊?」母狗問。
「他們肯定花好幾百萬元製造出這東西。那台裝甲應該用來阻止屠宰場的,假使有理龍的腦力支援的話,它也夠強到可能會阻止他們。」
「他們也能打造出更多台。」戰慄說。
「這個概念很嚇人呢。」烈陽舞者評論道。
「我們很幸運。」我說。「淘氣鬼可以強迫皮戈特把裝甲關掉,然後我也能運用它的AI來封鎖其動作。也許你可以把程式寫得很靈活,讓程式可以繞過任何你設置好的保險。不然你也能重重限制它到,產生這種我能利用的弱點、進攻的時機。我猜AI還有一長段距離才夠聰明到,可以繞過這些限制吧。」
「就只是時間的問題呢。」攝政說。
「你太悲觀啦。」淘氣鬼回嘴。
「我也太正確了呢。」
那台裝甲持續燃燒。強抑泡沫從神使機體內噴發,熄滅大部分的火焰,然後我們也確保神使不會在我們轉身背對它時重啟復生。
「我們走吧。」戰慄說。「還有四台機體要擊倒,而距離天黑也沒多少時間了。」
我點了頭。
在距離迷你商場一個街區半時電話鈴響,讓我們驚了一跳。是我的衛星電話。
理龍?
媘蜜:「電話重新上線了。」
「為什麼?她是要引誘我們?想讓我們暴露出位置?」
「她離開了。」媘蜜回答。「裝甲也出城了,衛星電話也有在運作。這背後,是有幾個因素啦。我從屠龍人那裡打聽到消息。給他們幾百萬,讓他們告訴我該怎麽壓制理龍,他們也有跟我說她是怎麼轉送指令給裝甲。這樣我就讓幾個隊人拿了C4,炸倒幾座電話塔。讓她慢了下來,切掉她的頻寬,限制她當場重新編程的能力。我猜你們把一台或多台裝甲解決掉了?」
「是三台。」母狗說。
「兩台或三台。」我澄清道。
「這耗費了捍衛者一大筆錢,把理龍從主要任務上脫軌。我猜想她正在逼近屠宰場了。最好有幾台裝甲靠近在她認為的屠宰場所在地點,而不是把機體留在這座城裡讓你們打爛。所以她就想說,隨便了,付帳單的權貴們似乎也同意她的想法。」
「這樣我是能接受。」我說。
「我想我們都能接受吧。不表示接下來不會有更多麻煩。但她想做的其他任何事情的話,都無法再跟當地政府推銷出百分之百確定的勝利了,她也得跟PRT解釋成本開銷。就表示我們有喘息空間了。在她確實回來時,那也會是她認為自己肯定能贏吧。」
我瞥了眼週遭的其他人。「這算是,滿值得知道的事情。」
「重點是那不會在接下來一小段時間裡發生。假如他們想派昹奪羅或雅麗珊卓那種人來這裡,那也根本不會是在近期啦。所以我可以正式跟你們宣布。我們贏了。工作完成。純心正在趕著要搬出城,斷層線顯然決定城外比較安全,你們也把英雄羞辱到,他們不會認真挑戰你們的地盤了。已經沒有人剩下了。」
「這座城市是我們的了?」戰慄問。
「這座城市是我們的。還有件事。是管事的下達命令。」莉莎頓了下,她的意思很清楚。是蛇蜷下的指令。「你們做完了。做得好。你們目前的最後命令是要在接下來幾天放假。別穿上假面服幹蠢事。回你們的地盤裡,確保事態涼好,但也別和人打架。假使我看到你們有穿假面服行動,你們就會被開除。老天,我也會開槍打你們吧。」
媘蜜說話的方式聽起來像在開玩笑,但深層的意義也很清楚。蛇蜷在告訴我們要待命。不論什麼情況都別行動。
「就這樣?」戰慄問。
「是啊。」媘蜜說。
「我會出門。」我說。「不會穿假面服,別擔心,但是呃⋯⋯」
不想在英雄可能聽的線路上說出我會去的地方。
「我理解的。」媘蜜說。「我也知道地點。等下。」
話音頓了下。她無疑是在跟蛇蜷確認。
「好的。讚喔。」她說。
「我可以出門?不會有問題吧?」
「沒問題。只要妳⋯⋯」
「我知道的。」我打斷她。只要我把假面服留在家就好。
「我們之後還會再談。」她說。「得要看看我能不能在之前的事情上弄出更多情報。我敢賭某人在察覺到你們摧毀那兩台裝甲時怒髮衝冠吧。」
「是三台。」母狗說。
「當然,是三台。」媘蜜澄清。「掰啦。」
她掛斷了。
我們的隊伍話音靜止,每個人都看向彼此,好像大家都無法置般,或是在估量著彼此的反應。
我們贏了。我們消耗PRT太多資源、傲氣和金錢,他們顯然決定不值得花時間將我們連根拔起。我痛恨官僚那種組織機構的糟糕習性,但這至少,顯然對我們有所幫助。
蛇蜷掌握這座城市了。沒有其他我可以做的事了。唯一一個能阻擋蛇蜷實踐他在交易中的承諾並解放黛娜的,就是,嗯,就是蛇蜷呢。
我緩緩呼氣,呼出深沈的氣息,感覺像自己一整個月裡一直在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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