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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咪・朵倫正在奔逃。那不像在馬拉松或任何運動中的奔跑。她跑得不假思索、慌張失措,像隻驚竄的群居動物。她跑上最簡單、最明顯路線,時不時被絆跌,她淹沒全心的唯一目的,是要拉開自己和追趕者的距離。她把左手抱在胸上,小拇指、無名指和中指指尖都沒了。那是刻意的嗎?傷害那治人之手?
欷帛力虎甚至也沒有跑動、追上去。她將追捕磨練成藝。愛咪得跑過建築、跨過一堆堆歲時殘骸、爬過欄杆。欷帛力虎也預測了愛咪的動作,採取最短、最直接的極限路線,穿過石牆、磚牆、木板和灰泥,建築都彷彿衛生紙般破碎。假如愛咪碰巧跑得有點太遠,欷帛力虎就短跳、跨越一個半街區,在過程中也經常壓穿過牆壁或卡車側邊。
她能縮短間距、在任何動作中抓住愛咪,欷帛力虎卻沒那麼做。她是隻追趕獵物的貓,而愛咪沒有任何逃脫的契機。愛咪逃跑,創造了些距離,跑到恰好使她可能以為自己逃出來了,欷帛力虎就出現在愛咪面前,或她身旁。這發生過一次、兩次,接著是第三次。每一次,欷帛力虎都出現得更靠近她。
欷帛力虎出現第四次,便拉近距離,跳上愛咪身後的一處,抓住愛咪的手腕。愛咪在向前的動量被打斷時顛簸一陣。她尖叫,雙腿垮下。
欷帛力虎不慌不忙,抓住了愛咪另一隻手手腕,撬開愛咪的手指。已經有三隻手指缺了指節,欷帛力虎抓住那根食指。她緩緩,無情地,將那根食指引到嘴邊。愛咪敲打欷帛力虎,卻無法將從欷帛力虎手中掙脫。
「我們不該做點什麼事嗎?」烈陽舞者問。她手放下望遠鏡時,顫抖著。我在許多層面上,都不確定烈陽舞者會很有用。我們的隊伍有魔閃師、戰慄、媘蜜、烈陽舞者和我自己,還有兩隻母狗的狗載我們到各個地點。我們七人聚集在一片傾壞的大樓牆壁,與欷帛力虎有段相當距離。
我瞥向戰慄。他很緊繃,僵硬到我能透過黑暗,看見他的靜止。任何我說的話都會使他更痛苦,而幫助不大。我將注意力轉回愛咪和欷帛力虎,用望遠鏡看著。我沒向戰慄說話,而是對烈陽舞者說:「我們沒有什麼能做的事。但我想欷帛力虎正要⋯⋯」
欷帛力虎彷彿聽見了我,她闔起嘴。愛咪全身畏縮、拉扯開來,欷帛力虎放她走,也為她輕輕一推。在獵物絆跌、開始奔跑時,欷帛力虎就站在那,等著。
她想給愛咪起步優勢。
愛咪沒流出本該有的血量。我知道她無法用超能力影響自己,不然這場架就會以更不同的方式展開了。她也許是用超能力影響手上的微生物?將它們改造成能繁殖、凝結,然後讓傷口防水?
那也是我會做的事呢。
但我也會想用微生物做出某種防禦吧。我會延伸到水藻或其他能用來掩蔽退路的植物生命體。用些東西製造出不透明氣體,遮擋視線,或給我個藏身處。愛咪比我有遠遠更多靈活性,我不怎麼懷疑,她只用一點點預備時間就能模仿我的超能力。有些預估、預備和策略性思維,她就能自持,然後逃走了。她就是有這麼多潛能。
但,愛咪・朵倫不是那種人。她沒有被前線戰鬥吸引,就我所知,她不曾捲進任何真正的戰鬥。利魔維坦攻擊這座城市時,她留在後方給予醫療照護,而沒有用超能力對付利魔維坦。現在她要對付一個無法被阻擋的敵人及無可避開的命運,又沒有工具——精神或其他層面的工具——來讓自己不被擊垮,便恐慌了。欷帛力虎將會一次又一次地抓住她、解放她,把愛咪一點一點拆開。最後愛咪喪失的血量將使她無法再奔跑。
也或許欷帛力虎,正等著愛咪精神崩潰。愛咪有多久之後,就會喪失所有希望,將自己交託給被活活生吃的命運呢?
我開始用超能力,在愛咪周圍聚集一團蟲群。她最初的反應是抓狂。愛咪揮手亂打、蹣跚踉蹌,跌倒了。她落在淺水中,推出無傷的手、不讓自己摔得狗吃屎。
愛咪第二個反應,除了反射的恐懼之外,是用超能力將我的能力關閉。
「白痴。」我嘶出這個詞彙。
「什麼?」媘蜜問。
「我想救她一命,她卻用我的超能力來對付我。」
這情況有兩種發展方式。不是有人跟她解說,說我想要幫忙,就是她死去。我真心希望不會是後者。我不喜歡她,但她不應死去。世界上,很少人該如此死去。
我能感到一股不怎麼生疏的頭痛,在我將更多蟲群聚集到她身邊時便累積起來。欷帛力虎在看著,毫不在意。正如通常的做法,我的行動時機得十分明確。欷帛力虎基於原則,不會放愛咪走,但她會把希望吊在我倆面前。給出希望,再把希望碾碎,這嗜好是她與幾乎其他每位屠宰場成員都會使用的武器,但這也是個,我們能多加利用的趨勢。假使要說的話,也算是弱點。
假如我們有像上次成功對付屠宰場時的人偶,用魔閃師的超能力替換愛咪,這就會更輕鬆了,但我們沒走近我的基地,我們也在那場戰鬥裡用上了每個人偶。我們能湊合出某個東西,類似愛咪的體型身態,但時間很緊迫,沒找到任何有那種功用而且也能被狗兒運載的東西。我們之前,在那場架裡部署了炸裂物、人偶,還有兩、三人搭乘每隻狗,那就是極限了。
欷帛力虎抓住自己的長髮,緩緩梳過髮絲,她在要碰觸後腦勺時背脊稍稍扭轉拱起,身體脅腹暴露在多雲天空下的漫散光芒下。如果寶愛沒在搞我們,真正的欷帛力虎是個中年男子。那個,是什麼呢,那是投影嗎?為什麼是女性,而布萊恩則有如此近似他自己的男性投影?我得要問戰慄一些問題,啟發一下這個話題,但我不想讓他回想到之前發生的事。
我的頭開始猛擊,超能力變更遲鈍。只要有可能,我就用蟲子找出、捕捉然後殺掉愛咪用超能力轉變的蟲。這樣仍然不夠,我的超能力依然不斷弱化。愛咪再次倒下,爬起來站立,用健康的手拍過蟲群,打殘那些接觸她肌膚超過一秒鐘的蟲子。
這也讓我更難掃過這區域要找出欷帛力虎的真正身體。這邊和那邊都有零星人群。我需要密切關注誰符合寶愛的描述——中年,男性,八成很蓬頭亂髮,很瘦。讓這更難辦的是,我必須找到他,不讓他察覺到我們、將欷帛力虎派來追趕我們。這附近是有個男人,但他很壯。還有另一人,很胖,他對欷帛力虎追趕愛咪時,扯穿景色的遙遠聲響而受驚顫抖。我發現另一人,但他緊抓了個孩子在身邊,而她也回以緊緊抓住他。無疑是,父親和女兒。那個小女孩,也不是骨鋸。她太小了。再下一群人⋯⋯我得停下來,手指按上太陽穴。好痛。這女孩真該死。
不過,我得覆蓋住她,所以我免不了要讓蟲子靠近她。愛咪在我們行動前,需要百分之百避開欷帛力虎的視線。愛咪好像在主動使我們更難辦,採取了超出望遠鏡視野的路線,跑到一棟大樓後方。不是說她真的知道我們在這裡。運氣真差。
我反而將望遠鏡,專注在欷帛力虎身上。她的頭髮飄在風中。而她沒拿在手中的髮絲,簡短地被吹拂。
「假如風有那樣吹動她的頭髮,算是個線索嗎?」我問,看向媘蜜。「像是榮耀女孩身上的灰塵暗示了她沒被力場覆蓋?」
「我九十五趴肯定自己在這方面是正確的,但她的超能力大概複製了真正身體的生理機能到某種程度,用構成她的任何現實亂攪東西,塑造所有內部器官和其他部位。她會決定要影響哪些部位,所以我不⋯⋯」她頓一下:「注意了。」
欷帛力虎讓頭髮從手中飄落。將最後一縷頭髮甩過肩膀。
欷帛力虎開始大步向前的同一瞬間,我將蟲群搜集成十幾團誘餌,將它們散開。
欷帛力虎停下,原地轉身,撲向街道一邊。她將自己扔穿一台停止的小卡車側邊,截穿玻璃鋼和金屬,蹲落於小卡車側邊的遠處。她抓住那輛車的兩大半,扯下那依然連接的車底,接著原地轉動,兩手各拿著半輛車。
我無法肯定,但用望遠鏡看去時,我相當確信自己瞥見她一隻手穿過側邊車窗玻璃板、握著半輛卡車,食指和中指各在破玻璃的兩側。
在大部分情況裡,假面會試著從底盤抬起一台車,不然車子就會碎裂,重量會使車子從假面拿著的任何部份,開始自由落下。欷帛力虎不會有這問題。她就將超能力延伸到自己握住的部分,保持車身完整無缺。
欷帛力虎手勢一扔,半部卡車甩過她頭上,往前擲穿不下五團蟲群誘餌。她小動作轉身時,向前踏步,流暢地延續第一段扔擲動作而扔出第二段卡車。
她第二投的準度就不怎麼好了。卡車撞上水攤,擊中的地板後翻滾出我的視野。我只能透過蟲群,感受到卡車塊擊中愛咪和我的蟲群誘餌。大部分動量在最初衝擊後就消失了,那沒有壓扁她。至少,她沒有事。
回想起來,那可能是欷帛力虎故意扔偏的。
「她在前進了。」媘蜜回報。
「是啊。」我心不在焉,回答。我集中在把蟲子送到那地點。圍繞愛咪的昆蟲,在她周圍形成的誘餌都仍在那裡,我將它們再次聚成人形。我看不到她,但我能感到它們肯定以某種非常像人類的方式站起。
我知道使用誘餌會刺激欷帛力虎。她想強調,目標的命運不可迴避,這就表示,她一認為愛咪有可能逃脫,會不會再玩耍了。那就會糟了。
事情的好轉使我十分意外。就像開關被打開似的,我的超能力忽然衝回普通強度。愛咪殺掉她在亂搞的蟲子,好讓它們不再搞我的超能力。她察覺到我想幫忙了。
「我該攻擊嗎?」烈陽舞者問。
「不。」戰慄幾乎咆哮出這句話。「妳會洩漏出我們的位置。」
「讓我來。」魔閃師說。
在魔閃師從假面服腰帶上。解下數顆手榴彈,我專注在愛咪身上。她緩緩,站起,被蟲群遮掩。假如我將誘餌都跑到同個方向,就幾乎肯定愛咪會被殺。她無法跑得比欷帛力虎快,而不論我有多快散開誘餌,欷帛力虎都能把它們全都擊毀,在一秒內抓到真正的愛咪。如果我將誘餌移動得太快,就會洩漏出那些是假貨。
「滿需要干擾的。」我說。
「妳還在找真正的欷帛力虎?」媘蜜問。
「我當然有在找!」我厲聲回嘴。我可能會說,我們該怎樣在此拯救她。救出愛咪・朵倫。我閉上嘴——沒必要在我能處理掉欷帛力虎時,將呼吸或將任何專注力浪費在爭吵上。
魔閃師用望遠鏡看著,握著一顆手榴彈。我看到他拉出插銷的一秒後,手中的手榴彈被替換成一塊建築碎片。
爆炸在欷帛力虎腳邊附近炸開。煙霧足夠迅速清走,而我看到她轉過頭,搜尋著那不見身影的攻擊者。我躲下頭,在我們潛伏的殘牆後方,尋求更多掩護。
「戰慄?」我問。
他猶豫了。
「拜託了。」
「好吧。」他的黑暗開始從他手中流出。我爬上天狼星的背後,而戰慄就在一步之後,坐在我前方的位子。
「有任何運氣嗎?」媘蜜問。她自己坐上了班特利,雙手握住他脖子上的鐵鍊,而魔閃師與烈陽舞者都在她身後。
我的蟲依然在搜索真正的欷帛力虎。或是她的創造者——這得依據你想怎樣看這個超能力了。我延伸到超能力距離的極限,卻找不到任何和描述相稱的人。我是有找到兩個待在一起的男人。她能用真正身分交朋友嗎?
我以防萬一,將蟲子放到他們倆身上。我沒用任何致命的東西,但我讓蟲子不收縮腹部、注射體內的毒液地蜇咬。欷帛力虎沒有因我朝那些人的攻擊而反應。我將他們視為「可能」的選項,將蟲子放到他們的衣服皺褶裡來標註。
「找不到她的創造者。」我說。
「我的超能力也沒偵測到他。」戰慄回應。「但我覆蓋範圍也很糟糕。給我點時間我就會讓你們知道我的超能力有沒有連上他。」
欷帛力虎注意到了黑暗,而我能看到她考量要追趕我們,打擊那黑暗的源頭。他反而,轉身,開始朝愛咪前進。黑暗在地上淺流,持續流動,卷鬚抬升而連接、填充起空隙,而我看到欷帛力虎的視線很快就被遮住了。魔閃師部署另一發手榴彈,但除了她一秒瞬間分心外,沒有任何效果。
我能感知欷帛力虎。透過蟲子,能分辨出黑暗沒有延伸到愛咪所在的角落周圍,我新形成的誘餌,還有兩半的卡車都在那裡。
這樣時機正好。我們需要拖延,我就寫出「三秒後跑」在愛咪面前,還有著一根箭頭。三變成了二,然後是一。
我將誘餌派出不同方向。
欷帛力虎正如我預期地撲襲出去,撞穿那些移動太快的誘餌。她雙手陷入最近的牆壁,扯下一整塊磚頭和水泥塊,甩了出去。牆壁一離開她雙手就散開,形成一發噴濺散彈。
從愛咪踉蹌的方式,不只有一塊磚頭碎片擊中她。至少,沒有任何碎片打中太重要的部位,因為她想辦法繼續移動了。
我用蟲群感知,形成了一片那片區域的心智地圖。有那一帶的建築、掩護和特徵。哪裡會是個好選項?我能讓她持續奔跑或找掩護嗎?欷帛力虎能預測我的提案嗎?
她對這種事很有經驗,是個經驗老道的追蹤者。我想,有水攤覆蓋街道,算是件幸事吧。就算這會慢下愛咪,也表示沒有泥巴上的腳印能讓欷帛力虎追蹤。就算是最差的情況,愛咪腳步濺起泥水,陽光也夠微弱到,我不確定欷帛力虎能否看見。
愛咪跑動時,我緊繃,等著。我感覺黑暗捲過我聚集起、放在愛咪周圍的蟲子,雙手合十祈禱欷帛力虎沒暗留招數。
需要有個方法和愛咪溝通。我將一小群蟲子轉移到愛咪又手上,感覺到她把它們甩掉。我又試了一次,她就將它們留在手上。我緩緩移動它們,直到蟲子聚在她無名指和小指指尖。她把手移到右邊,我就將蟲子換到她的中指和食指上。
她會懂嗎?
她再次移動手掌,我調整了蟲子的位置。從她加快速度的方式來看,我能看出來她接受了我的指令。蟲子會成為她的羅盤。她不會像沒有指令時那樣迅速跑動,但她看起來願意相信我不會指引她直接撞牆。
這就剩下欷帛力虎,還有她會不會在追蹤不到愛咪時,來追殺我們的問題了。
「我們走吧。」我說。「繞過去。確認下欷帛力虎的十二點鐘方向,看看我們能不能在更遠處找到她的創造者。」
戰慄和媘蜜輕踢狗、開始行動。
現在,我認為愛咪和欷帛力虎彼此相隔已經夠遠了。我用蟲子把她引導一扇半開的門,進入一間小商場。
我重重拍了戰慄肩膀,我們周遭的黑暗立刻消退。我問:「你能知道愛咪在哪嗎?」
「我是有一點她的力量。不怎麼相信我自己能用。」他咕噥著。「沒有轉譯和分析的那些部份。」
「清空她周圍的黑暗來讓她找到個藏身處。」
他咕噥了聲回應,一秒後黑暗就環繞了我們。
我同時間專注在四件事情上:坐在戰慄身後,引導愛咪,追蹤欷帛力虎的位置,試圖找出欷帛力虎真正的身體。我能感到欷帛力虎走上一棟建築側邊。
戰慄的黑暗,現在更沈重了。黑暗座落於街道路面低處。從她的視角,欷帛力虎看不到我們,也沒辦法看見愛咪,但她能看到較高的建築頂端。
她在看什麼呢?
我透過蟲群感知,能感受到她落回地面層。我預期有水花或路面崩碎,但什麼都沒有。她將無敵效果延伸到自己墜落的地面上。
她走往愛咪的大致方向。
我伸手拉了戰慄右手。他便轉向右邊。
找不到欷帛力虎的真正身體。他真的像寶愛所說,很靠近欷帛力虎嗎?我注意到有個人符合大致描述,但他在房間裡設置柵欄,身邊環繞了一罐罐食物。欷帛力虎的真身沒理由會住在這裡。就算如此,我也測試過他,用蟲子攻擊他來看看有沒有反應。
不是說,我很肯定他的真身和她這個投影型態間有連結。這是個假想,也許是個危險的假想。我不確定布萊恩借來欷帛力虎的超能力碎片時,有多少控制力能管理投影。
不對。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沒有些連結的話,欷帛力虎就不會如此行動了。投影肯定有某種距離限制,不然他不會有任何理由跟著欷帛力虎跑到各個城市。他理應在這區域,表示距離限制可能相當短程。假使他是個不情願的參與者,受到超能力的不幸負效應——像拉比琳忒斯那樣——她就必須威脅他到各個地方。這會要求她與自己有更多互動,也會表示,會洩漏出一些跡象。
沿著類似的思考方式,就假使她仰賴他來持續行動,就得從其他屠宰場手下保護他的安危。他們隊伍裡顯然有內鬥,不過我目前也沒看到在他們隊伍組成裡的內鬥跡象。如果他與欷帛力虎共享感知——像我與昆蟲共享知覺——保護普通那男人的安危就不成問題。她要監看紛擾,若有屠宰場成員到附近,就讓他溜出去或藏起來。
直到寶愛加入隊伍。我納悶那是怎麼發生的。是有某種交易?有威脅的話,是蓄意還是暗示呢?
欷帛力虎在二線道,就在愛咪躲藏的建築旁的路邊。她沒筆直走向愛咪,卻是以幾乎隨性的緩慢步調走下街道。她伸出一隻手,追著她所經過的建築側面,好像要引導自己穿過戰慄製造的無光世界。
蟲群感知到她身後有塵土落下。這很讓人意外,需要再多調查。我將它們移動到牆上,感到一道裂口。她不只將手放上牆壁,而是將手掌和前臂貫穿牆面。這表示什麼呢?
我的蟲子察覺有更多塵土從上方落下。一隻蛾被落下的石頭砸爛。
我恍然大悟,有如冷水倒灌在身上。
她的手在戳穿建築外牆,也已經扯過支柱和承重區域。她已經走過了地面層的一半。等到她走完,大樓的一部分就會倒塌、墜落。
假如這棟大樓往那片已被粉碎的區域傾斜,很可能會落到愛咪躲著的商場。
我的蟲子在靠近愛咪的牆壁上形成了個圖案。三角形表示著欷帛力虎意圖要弄塌的摩天大樓,正方形表示那個商場,一隻瓢蟲表示愛咪,蛾則是欷帛力虎。我展示了將要發生的事。
這解釋起來比言詞更快,也更簡單。
然而,我也額外納入了一個詞:「跑。」
我能感覺到愛咪拔腿逃奔。她最初方向跑錯了,跑向西北方而不是東北方,我就用巨大箭頭引導她。
那棟大樓在我傳送訊息後十至十五秒後開始倒塌。戰慄的超能力沒阻擋任何隆隆震響傳來我們這裏。而從我的蟲子能獲知的訊息來看,緊接的混亂中,那棟大樓似乎整棟坍塌,底部樓層垮倒而細碎爆裂。我以為塵埃落定時,上半部傾倒,撞進商場的小停車場和入口。
愛咪並不在衝擊位置,如果我沒警告的話,她大概也不會在那裡。然而,這樣展示了戰力,也要嚇嚇那已被嚇壞的愛咪,而這兩個目的都達到了。她筆直跑離那蹂躪場面、無視了我放在她手上的蟲子。愛咪在匆忙中,踉蹌跑撞上防止購物車被推出商場的柱子,她重重跌倒。
「右邊。」我對戰慄的黑暗裡說。他照著轉向。
欷帛力虎開始奔跑,在愛咪走出商場對側時也進入商場。欷帛力虎猜到了最可能的藏身處,接著利用墜落的建築,砸碎愛咪對安全地帶的希望,將她趕出藏身處、讓她逃跑。道路彼此聚攏成一條四線道,愛咪不是走左邊、走右邊,就是走直線。她採取最後者選項的機率很高,因為那會使她距離欷帛力虎最遠。
我們在我的指示下,繞過商場、筆直朝向愛咪過去。欷帛力虎也在前進,但她位於差不多的區域裡,不代表她有方法特別找到愛咪。然而,欷帛力虎跳過一片又一片的區域,一次只頓了一、兩秒。
她在做什麼?
我用超能力掃過這區域,但無法發現任何人有符合寶愛對欷帛力虎真身的描述。
我錯過什麼了?假如寶愛直接說謊,我是認為,莉莎會逮到一些跡象。那就是其他事情了。某些我能用來辨認出那個怪物身後的男人的東西。
她是什麼東西呢?她是個無法被阻擋、騙人般地強大、騙人般地強壯的駭人女性怪獸。
有些東西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是路面的震動嗎?還是她在用自己的超能力保護地面,而感知到狗群走過路面的衝擊?
不管如何,她都開始追趕我們。我們能轉向正確的角度,希望以此甩掉她,但戰慄和我都知道,假使我們這麼做,她就會繼續直奔,筆直跑向愛咪。
迅速。她十分迅速。不像電擊或極迅的鼎盛之時那樣快,但十分靈活。
這個想法嵌入了我想填補的空缺。她第二個自己,如何到處移動呢?我以為他是用雙腳跑動,因為那就是城裡九成人的移動方式。極少量車子有汽油、能在破爛淹水的街道上跑動。但假使投影有距離限制,他是怎麼跟上無視空氣阻力、單次跳動就能穿過城市街區的那女人呢?
我不該找人。我該要找車子。我忽略了他能躲藏的任何一輛卡車貨車嗎?或者他依然在我的距離之外?或——我無法忽略的可能性——是寶愛對我們撒謊或誤導我們?
該死的!這額外的可能性將我找到那男人的希望,全部敲飛了。
戰慄沒有我要求,便轉向筆直朝愛咪奔去,我對他的敬重增長百倍。我們掃過她,而我也抓住她肩膀附近。戰慄伸出一隻手,我們便合力抬起她,愛咪則在我大腿上踹踢掙扎著。我將一隻手臂繞過她胸口,將她穩住。她沈重呼吸,幾乎過度換氣。
她花了幾秒鐘才察覺我們不是欷帛力虎。她可能在察覺後冷靜下來,但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欷帛力虎一躍便消弭了間隔,撞進班特利、莉莎、魔閃師還有烈陽舞者,將他們推向我們其他人。我們混亂散撞,我感覺雙腿在天狼星搖晃縮起時痛苦地彎曲。
戰慄排掉黑暗。我能看到我們六人還有兩隻狗,趴倒在路上。沒人死亡。
還有欷帛力虎。她雙眼微弱發光,皮膚黑白紋鄉間,直髮也同樣是黑白,垂下於她的尾椎。
「謝謝你,戰慄。」媘蜜。她有請求他取消掉自己的能力?也不是說他借來的任何超能力可以在欷帛力虎身上起效,而至於黑暗的隱匿效果,也沒多少呢。
結果,媘蜜是想說話。她起身站立,舉起一隻手,掌心面對欷帛力虎。「等等。」
欷帛力虎停了下來。
「我想妳該知道。」媘蜜微笑。「我們在這裡是有三個理由。」
欷帛力虎雙眼瞇起。
「原因一,我們想救那個女孩。我是說,假如我完全誠實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冒險啦,但我們隊上確實有幾個比較有慈悲心的人。」她瞥向我。「不管怎樣都是如此呢。」
我能看到欷帛力虎活動手指。她指甲很長,也十分尖銳。她的手指在美感層級上沒什麼特別,但那有她超能力的效力。如果她手指耙過表面,就會留下鑿痕。不論那表面的材質有多堅硬或濃密。
「原因二,我們是要殺掉妳。妳瞧,我們知道了妳的⋯⋯另一個自我。」
欷帛力虎身上沒有絲毫反應。
「然後原因三,我認為妳該知道,是有點綁上第一點。我們要浪費妳的時間。妳在這裡,花越多時間殺萬癒,我們就愈爽。妳丟下自己的隊伍,來挑掉愛咪這種候選人,真是傲慢到很糟糕呢。妳隊上其他人呢?爬者、傑克、偶人和骨鋸?在這一刻,他們就會接受我們隊伍其他人的突襲訪問,妳認為⋯⋯」
欷帛力虎閃動、消失。媘蜜下巴掉了下來。
「媽的。」魔閃師咒罵:「她⋯⋯」
「打手機!警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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