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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骨連連到~」她頓了下:「髀骨~」
骨鋸從袖子抽出手術刀時也唱著歌,檢查了嚇刀子,接著把它放到櫥櫃上。
「然後髀骨連連到~脊骨。」
她從裙子底下拿出鑷子來,又拿了另外一支鑷子,加入第一支。
「然後脊骨連連到~膝蓋骨。然後膝蓋骨連連到~手骨。」
我很害怕。我能承認這一點。我幾乎無法清楚思考,也無法移動,不管她給我灌了什麼東西,都使我無法使用超能力。麻痹存在身體裡,不像萬癒曾做的麻醉——它沒有徹底關掉我。我能感知蟲子所做的事,也許能下達粗糙指令,但我無法做到任何能算上複雜或細緻的命令。
「然後頸骨連連到~」她在唱到結尾時左右晃腦:「頭骨。」
我能在視野角落裡看見冰庫打開的門,但無法轉動頭來看更清楚。布萊恩可以從被掛著的地方看到我們。
我不想毫無爭鬥地倒下。我無法對蟲子下達準確指令,但假使我想要,也許仍能下達。也許——僅僅是也許——就算我的顯意識沒能運作,也能仰賴淺意識來引導它們。
我控制住呼吸,吸入、呼出,接著下達命令。
攻擊!
如果命令能被類比為腦袋中的言辭,就會是一道吼叫。沒有控制,也沒有引導或命令。我沒能操控。然而,四面八方的五個街區範圍內,每隻蟲都開始朝我們的方向會合,轉朝骨鋸衝去。
她幾乎立刻注意到,拿出了煙霧劑罐子噴灑、消滅我引到她身上的第一批蟲群。一隻大黃蜂成功叮上她,而即使我的超能力如此受限,也無法阻止黃蜂擠縮身體、將毒液注入她體內。我就算能,也不會阻止的。
其他的蟲子接觸噴霧時死去,身體停止運作。
然而我的命令持續有效,就像我與爆彈戰鬥昏倒時,喚來蟲子到身上一樣。超能力毫無我的指揮,便自己運作。追蹤蟲子的動作令人毛骨悚然,看到蟲子沒有我的意志引導時是如此有主動權。它們散開,繞過障礙物,組織成排後試圖從她身後進攻,她仍在噴灑前方的蟲群。幾隻飛蟲甚至落到骨鋸身上。
「這很煩欸。」我聽到骨鋸評論。我視野裡看不見她,主要被地板、淘氣鬼的面具限制,我若盡可能向左邊看,就是裝盛布萊恩的冰庫。有幾隻蟲穿過噴劑,但就連丁點殘留在骨鋸皮膚、頭髮、衣服上的噴劑,都足以殺掉或無力化接觸到的蟲子。
我無能回應她的陳述。我集中注意力在呼吸上,接收所有能看到的細節。我雙眼還能移動,指尖也能抽動,而其他動作就不行了。
「順便跟妳說喔,我讓自己對那些小毒液和過敏原全都免疫啦。」她說。「我也能像開關一樣關掉疼痛喔。不想在永久基礎上那麼做,但會讓這種事做起來更簡單。」
所以就連弄痛她都辦不到。該死的。
「這還是很煩欸。」
我能感到蟲子聚集在她身上,而她放下煙霧劑,在口袋裡翻找東西。那是試管——我能感覺出修長、平滑的玻璃。她在每根試管裡丟入某個東西,將其戳進煙霧罐。罐子噴出的煙霧便殺掉那區域裡大多數蟲子。我跟不上她對那個罐子和試管所做的事。
「這很有趣呢。」她說。我感覺一雙小手放到我身上,她把我抬起來使我能注視天花板,還有她。霧氣看似河流、環升在她身邊。是那些試管的效果?它對蟲子的效果與煙霧劑相同。她是豎立起某種氣態障蔽。
「妳瞧喔,腦袋裡有個部位,被研究超亞人類的人稱作強粉冠【原文Corona Pollentia】,別和放射冠搞混喔。那塊腦部在超亞人類裡很不同喔,那也是管理超能力的部位——是在超能力能被控制的時候呢。更精準來說,冠狀纖維裡有個部分叫芽部,控制了超能力的活躍用法,和允許我們協調、移動雙手的腦部相同。」
她手指滑過暴露的頭皮,按摩著我,好像在感覺出我的頭形。「各個超亞人類的冠狀纖維和芽部大小、形狀和位置都會變,但通常都會在前額和頂葉之間。就在腦袋的『冠狀』喔,這樣說也可以呢。他們沒辦法真的切除掉犯人的冠狀組織。有些是因為冠狀組織的位置和形狀都取決於超能力和超能力的運作方式,在能溶掉血肉或噴出雷射的可怕壞蛋身上試錯,也不會有用啦。」
她偏頭,感知到我面具周圍邊緣,試著找出能將面具拿下來的部位。「我真的很擅長搞清楚冠狀組織和芽部在哪喔。我能大大撬出強粉冠,讓超能力沒辦法關掉喔,或者我能暫時關閉超能力,或修改超能力。我吹到妳臉上的粉?那和我放到鏢箭裡、打進妳隊友的朊毒體一模一樣。打殘芽部,但它會讓超能力毫髮無傷。我殺掉你們整個強粉冠的話,就沒辦法用超能力來實驗了,對吧?對呢。」
她轉動我的頭,以那不同色的雙眼注視我的護目鏡。「喔小甜甜,冠狀纖維太小,幹不了它正在做的事喔。作為超亞人類,我們的腦子都在管控驚人的超能力。而那個架構——我們所有意志細節——都被用來決定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有著純粹潛能,就連我們正在用的能量,對腦子來說都太多啦、無法處理,對於沒比奇異果大的組織塊來說,都太~~~多了啦。所有這些東西?都從某處而來。其他妳沒辦法直接挖出冠狀纖維的理由?如果妳挖了,超能力就會自行運作。那個人就沒辦法控制了超能力。超能力反而會變成本能。」
她開始感覺出我面具接縫周圍,搜索著,扣子或拉鍊。她在自己抓住我面具連接頭皮的部分、想要朝我下巴剝掉面具時,也在說話。「所以妳能看出我為什麼發現妳就算芽布沒在運作,還是能力控制蟲子,是非常有趣吧。」
她放棄拿下我的面具。裝甲板讓拆除變得過度困難,布料也撕不破。她彈了下手指,其中一隻機械蜘蛛走近。她移除其中一個那隻蜘蛛腿尖的工具——是把小型機械圓鋸。圓鋸在她啟動時像牙醫的鑽頭嗡叫。她開始把我面具切開,一次切一條線。
「現在,我對把妳腦袋拆開可是十倍興奮喔!妳可能給我關於行者【原文passenger】的線索。妳瞧,我認為有某個東西被鉤進妳的腦袋了。直到妳的超能力被啟動前它都保持活躍,幫忙形成冠狀纖維,也解開那些纖維。我有激發、紀錄過觸發事件,看到強粉冠在之後死去時,有見過那種東西喔。但我蠻肯定有某些痕跡還在那裡連接起來腦子,與我們合作,接通那些甚至妳和我都無法理解的外側力量,讓我們的超能力運作。」
吸氣,呼氣。我有意識地維持呼吸。不管她的粉塵對我做了什麼,都阻塞了處理更自動的生理的腦部。我狂跳的心臟沒有與呼吸同調,也開始感到暈眩、錯亂。或也許那是粉末。或是恐懼。
「但我還沒能找到它。那東西並非實體存在在那,或小到我沒能追蹤。如果妳的『行者』強到足以讓妳繞過打殘廢的芽部,如果的超能力不需要發令就能運作,也許會更容易發現那東西呢。」
她切開我面具布料的進度很緩慢。她停下來清除工具周圍的鬆散布料。
「別擔心啦。等我找完時就會把妳頭蓋骨裡的東西放回去。之後我們就能進到真正好玩的部分喔。」
她剝掉我的面具。
吸氣,呼氣。我不想要時間流逝。我或許該放棄嗎?也許我不想在接下來的事件中清醒。
她手術刀畫過我前額,如此迅速精準,幾乎不會疼痛。我瞥了眼,見到她從我的長髮裡拉出她手指和手術刀,之後第一滴血流下我雙眼。傷口刺痛,我頓時盲目後,想辦法眨掉最多的血流處。我想眨更多次、更快速,但回饋充其量只能算遲鈍。我無法分辨自己的隱眼有幫上忙,還是妨礙了眼皮動作。
我進入了,自己穿假面服行動前幾天的事件的意志。我在廁所隔間,被果汁淋濕。這從蔓越莓汁流入我雙眼和頭髮開始。我是怎麼從那裡來到此處呢?
「我無法跟妳說我有到底多興奮啊。這就像聖誕節,要開禮物啦!謝謝妳!」她彎下腰,親了我額頭正中央。當她坐起身,嘴唇和下巴上全是猩紅。她手背抹掉大部分的血色,毫不在意。
她瞥了眼圓鋸,圓鋸開始尖叫出高頻音。
接著圓鋸停了下來。
「塞上了那個裝甲材料的細小碎絲了,這太慢了。但別擔心!我有用來鋸其他東西的大鋸子。我之前用它在一個人身上做手術。來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它。」她站起來,走出我的視野外。我的蟲子感知不到她了,但我可以看出她搬起一個正在發出蒸氣的東西,她拿著的試管冒出蒸汽,在房間另一側的蟲子便死去,接著是走廊,然後是隔壁房間。
我想要移動而失敗。我指尖抽動,如果集中注意力、排除其他所有事情,就能眨眼。我雙眼,至少,足夠立即轉動了。
我無法做到任何事。就連「找到母狗」這般基礎的指令也超出我目前的能力。
骨鋸說的這個「行者」。以某種方式,成了我的盟友、我的夥伴。有某些方式利用這個東西嗎?將更多權力放入它手中?
救命啊!我試著,將所有丁點意志力,盡我所能放入那道指令。
什麼都沒有。太模糊了。不管我的「行者」提供什麼作用,都不會想到我想不到的東西。我的蟲子沒有回應。
這是救援者出現的完美時機了。我的蟲子不再去追殺骨鋸,因為我們不知道她目前的位置,它們便懸在原地,爬上牆壁、感知出周圍可能是目標的人們。它們是有機會撞見其他人。如果救援者來了,我的蟲子就會看見他們。
沒有人。沒有人過來。
我隊友中,也沒有人移動。
假如我能妥當使用超能力,就可能對骨鋸留下來的冒煙試管做點事。也許,能用絲線繞起來拖走。我沒這麼做。我的超能力現在很笨拙,最多只算是粗重武器。
而該死的,我也好累。身體上、精神上、情緒上十分疲倦。我肩上這麼多負擔、這麼多損失的失敗。我們搞砸了,低估了骨鋸。我遵照魔閃師的計畫,設局讓鐵血狼牙的分遣隊對付屠宰場,為我們爭取滲透、救援布萊恩的機會,即使我知道這個策略有太多漏洞、太多無法預測的要素。我過於疲倦,無法思考其他事情了,過於全神貫注、過於沒耐心,因為布萊恩就在敵人雙手中。
我會讓自己交托於比死亡更惡劣的命運,但該怎樣交托出自己呢?我該怎樣說服自己放棄?那在某個程度上,可能很簡單。在這麼多週、如此數月後,我能不再擔憂、不再在意——這想法十分誘人。如果要算入霸凌,可就是數年了。我想要放棄,但腦子裡更巨大、更頑固、更愚拙的部分拒絕我允許自己放棄。
骨鋸卻太快回來了。「絲線,掠翅?這些是妳的,還是之前剩下來的?」
絲線?我沒設置任何警戒絲線。我應該設置的,但我之前更集中在快速救援任務上,沒有準備要面對潛在戰鬥。
我蟲子感知到動作。而就我所知,沒有人進入大樓。在走廊裡有一個。大型物體。
是我在走廊裡注意到的巨大填充動物玩偶。
當然。瓷偶的造物沒有她超能力支撐就會鬆垮,不是嗎?填充物膨脹了、很沈重,所以她就在這裡。我的蟲子沒有偵測到她,但她就在這裡。
「排水孔,排水孔,需要排水孔。妳會以為廚房裡會有更多東西,但才不對咧~~~~」骨鋸低語。她穿過我視野,拿著一把她之前圓鋸兩倍大的鋸子。
填充動物偶笨拙地向前移動。我的蟲群在朝我們走來時,間間斷斷接觸上它,接著玩偶經過我們,走進玄關。
「要在妳頭骨上切出一個洞喔。沒法避免啦。我可以穿過妳的鼻子,但我手上的儀器沒辦法碰到妳的腦袋。要做出一個小窗口。就大到讓我的手穿進去。」
她開啟電鋸,電鋸尖叫,刺耳哀鳴如指甲刮過黑板似的,卻是毫無終結、沒有止境。
填充動物偶轉過身,從玄關走下來,朝我們過來。
得拖延她。
我仰頭看向她,刻意眨了三次眼。
電鋸停了下來。
「想說話?」
我重重地,眨了一眼。
「是要眨一下當作同意,兩下是不同意?」
我眨了兩次。就只是要混淆狀況。
「這很令人困惑欸。妳沒要拖延我挖開妳腦袋的這件事,是嗎?」
我眨了兩次。
「不懂妳想說什麼。眨一次是同意,兩次是不同意,好吧?現在,妳有真的什麼有意義的東西想溝通嗎?」
我重重,眨了一眼。
「妳要叫我住手嗎?」
我眨了兩次。如果我說實話她就不會聽我的話了,她會立刻回去做手術。我顫抖著,但沒要將雙眼從她身上移開。
「告訴我什麼時候停下來喔。遺願,威脅,妳朋友,呃⋯⋯科學,藝術⋯⋯」
我眨了一次。
「藝術?妳的?我的?」
又眨了一次。如果有任何話題能讓她談論,就會是她的「藝術」。
「妳想知道什麼呢。妳那裡那位朋友?那個比較像研究啦。也許是關於妳?」
我眨眼。填充動物偶很靠近了。
「藝術還有妳嗎,嗯。妳想知道我做完檢查之後要做什麼嗎?」
有何不可?知道總比猜想更好吧。眨了一眼。
「我會全力以赴。我是想,我設置好妳吸引周遭蟲子的芽部腦葉,然後就移除掉芽部,妳就不會有意識操縱了。但這裡可是有重點喔!妳瞧,我會改造些妳的身體。植入偶人的一些設備來讓妳有足夠的養份維持生命,也維持妳帶上的蟲子的養份。妳會變成一個活生生的蜂巢,懂了嗎?我們甚至能做成,讓蟲子爬在妳身體裡然後在那裡築巢喔。」
填充動物偶推開門,走進自助餐廳。在它走過一扇窗前,房間黯淡下來。
拜託別注意到。
「我有個常用的模組來裝上妳的杏仁體,來確定妳會乖乖的,我也會把支架植入妳的骨架和心臟來幫忙控制妳,讓妳更強壯、更耐用。我想我們會試著更替套儀容。我得說我很欣賞這套裝甲呢,所以為什麼不採取最有邏輯的結論呢?我們會給妳一套外骨骼。那會超讚欸。有複眼,又有爪子。要看看我們能走多遠。那不會很好玩嗎?」
填充動物偶停在自助餐廳中央。不是它聽見骨鋸,就是有某個東西捉到它的注意了。
我能感覺出非比尋常的黑暗感在我視野周圍蔓延。我正要昏過去了?我喪失多少血了?
我眨了三次眼睛。拖延。
「不行,不行。」她撫捋過我的頭髮,她在我額頭上的砍傷燃起一道火燙疼痛。「我們得在妳掛掉前做完手術。別以為我看不出妳呼吸和瞳孔擴張的變化喔。」
她開始鋸,將電鋸按上我頭顱。她在做的事的恐怖,加上超級天殺的噪音,還有嘎嘎摩響震動我的頭骨。
如果會痛,我也沒察覺到,因為那些工具的噪音引來填充動物偶的注意。它衝向我們,撞穿大廳供餐櫃臺的衛生玻璃櫃。它擊打骨鋸,鋸子滑過我的頭,切過我的髮線。我並不在意。
我的救援者是某種卡通式的黑藍布料恐龍。我看到這個健身俱樂部的商標在那隻填充動物偶外皮上重複好幾次。
我眼角裡,能看到骨鋸緩緩站起。兩位戰鬥員站在我視野邊緣兩端——骨鋸站在遠處左側,瓷偶的造物則在遠處右側。
「這真的很沒禮貌欸。」骨鋸說道,強調了每一個詞。「我和掠翅有場友好談話,然後妳來打斷我們?」
她彈了下手指,機械蜘蛛從我無法看到的地方躍起、爬上那隻填充恐龍,就像它們對我做的那樣。
針頭、鋸子、手術刀和電鑽都攻擊了那隻恐龍,恐龍則反過來,盡其所能猛擲那些蜘蛛。而它雙手、雙腳和尾巴甩碎蜘蛛,依然繼續穩穩朝骨鋸邁近,跨過我與其他人。
骨鋸她則是,正在撤退了,她一手拿著一對試管,把看似色彩編碼過的方糖塊丟進試管。她快速瞥向周圍,接著撲向附近的櫃檯,抓起一罐水。她把水灌進試管,比起精準更求迅速。一半以上的水都濺上她雙腳。
瓷偶的造物又一次擊中那個女反派。骨鋸被丟撞入金屬架,力道足使她撞彎鐵架。一個試管從她指間滑掉。
她朝那隻填充恐龍,甩出另一根試管。試管擊中時足使其在衝擊瞬間粉碎。
恐龍第三次擊中骨鋸。衝擊如此沈重,骨鋸被逼入角落,無法像她之前那樣狂奔。我眼前的場景被恐龍的後腦勺限制,偶爾看到粗胖手指的手臂在要強力一擊時向後一拉。它一拳接著一拳,猛擊骨鋸。
我看見填充恐龍開始洩氣時,心裡一沉。它從骨鋸身邊退開,我看見它身側布料削薄、褪色的區域擴大。一當最初的洞口出現在布料上,剩下的過程就會十分迅速了。它幾乎爆炸性地破裂,露出內部的人影。
瓷偶扔開那蓋住她的布料,用超能力扯掉衣袖、撕開纏住的部分裙子;不管是什麼吃掉她的恐龍裝甲布料,都在她衣服上持續那過程。
我能看見骨鋸。她的臉滿是血色,鼻子噴出血液,臉頰也被揍爛、滿是擦傷爛肉。吃掉瓷偶的恐龍的東西也弄上她,吞噬她裙子邊緣、一條襪子和同一隻腳的鞋子一部份。
「沒禮貌。」
「妳殺了我媽。」瓷偶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洞。
「如果會讓妳感覺更好的話,實際差不多都是我隊友在殺人啦,所以我不認為我有殺她。」
「我阿姨,我的好朋友,我的表親⋯⋯他們全都在這裡啊。」
「在錯誤的時間,待在錯誤的地方?」骨鋸聳肩。她拍掉一隻成功能叮上她的黃蜂。她不再處於她的剋蟲煙霧了。
「他們叫我逃跑,要保護孩子們。但他們應該要在我這麼做時逃走的啊。」瓷偶聽起來很迷失、茫然。「我以為他們逃走了,我就裝死。我並不知道啊。」
我記得,瓷偶不是個戰士。她對抗利魔維坦時有穩住腳步,但她沒有經驗。我想對她尖叫,叫她別再說話,而是對骨鋸做點什麼。
「如果這會讓妳感覺更好,他們有些人可能還活著喔。我們沒殺所有人。」
瓷偶的注意力啪地轉向骨鋸:「什麼?」
「我們有留幾個人活口,讓我可以給他們五分鐘美容手術。我的蜘蛛是做了大部分的工作。有皮下植入,在頭髮上弄些化學染劑⋯⋯」
「美容手術?」瓷偶搖了搖頭。「什麼?為什麼?」
「要讓他們看起來像我們啊。他們所有人都在外面亂跑、吸引火力然後發狂吧。這很好笑欸。而且當然啦,得要看好幾次比我更沒才華的醫生,才能取回看起來接近他們的舊臉型喔。妳能想像有多少人在看著他們時,在他們所有人被整修好前,會恍然大悟嗎?像,『哦不,是欷帛力虎』,然而他們才不是屠宰場咧。」
瓷偶朝骨鋸的方向甩出一隻手。我沒看到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但蟲子仍飄向骨鋸,要攻擊她,它們讓我知道她們間有數條絲線延伸。一隻蟲落在一根刺入骨鋸脖子側邊的針頭上。有二、三十根針連接了瓷偶袖子與骨鋸之間的絲線。
骨鋸在嘴中咬碎某個東西。「妳的玩法真重口味。喔。我想妳用你那隻恐龍,打斷我一顆牙齒。」
瓷偶無視她。瓷偶雙手一扭,骨鋸便被提入空中,如展翅般伸展。針頭拉扯之處延展骨鋸的皮膚。瓷偶朝那反派前行。
斷牙?不對。我之前踹寶愛時,她不是有說骨鋸強化了她的牙齒?這瘋子肯定會對自己做同樣的改造吧。
她在說謊。
而我沒可能警告瓷偶。
瓷偶撿起骨鋸放在靠近我身邊的手術刀。她的手甚至在發白握緊手術刀時,還在顫抖。「我不想這麼做。我從來都不想戰鬥。但我無法讓妳離開。這件事最為重要。我寧可妥協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妥協掉我自己,也要做這件事。」
骨鋸翻了白眼。
牆壁!障蔽!
蟲子離開骨鋸身邊,形成她與瓷偶間的障蔽,但蟲子太稀少。有太多蟲在對抗骨鋸的殺蟲煙霧時死去。瓷偶無視了蟲群。
瓷偶於一個動作中,踏近、將手術刀捅入骨鋸喉嚨。她又捅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歇斯底里捅刀。
沒流出夠多血。我知道,而瓷偶肯定也知道。
骨鋸朝瓷偶臉上吐了口水。她在嘴巴裡盛著的化學物質噴上嘴唇時,燒灼了自身血肉。
瓷偶,她自己則,丟下手術刀,扯下面具、盲目踉蹌跑向水槽的大致方向,雙手摀住眼睛。
不好了。
我為了改面這場局面,為了行動,為了說出一個詞來協助,有什麼無法放棄的呢。
骨鋸轉過頭,吐了口口水,某些殘留的化合物被引向絲線。那沒達成她所求的結果時,就重複這個過程。絲線斷開,她就落到地板上。
「燒刀哇舌達了。」骨鋸沒對特定的人,說道。或是在對我說話嗎?她吐出舌頭來展示。舌頭燙傷,起了水泡、覆蓋了她嘴唇上那樣的死白血肉。她又吐了一次。
瓷偶走到水槽邊,打開水龍頭。沒水。她讓自己倒到一旁,沿著流理台摸索著些東西,想要用任何東西洗眼睛。
「妳很幸運我人這麼好。」骨鋸說。她掀起自己的破爛裙襬,輕觸她的嘴唇和舌頭。我能看到裙底有試管、儀器和小隨身袋,所有東西都綁在她大腿和肚子上。「如果我更不寬容的話,就會讓妳後悔喔。」
瓷偶雙膝疲軟,雙手還放在流理台上,費力呼吸。
「但我反而,讓妳自己思考妳所做過的事情呢。」骨鋸說道。她從自己皮膚拔出幾根針。「我要先弄完這些傢伙,那之後,我就能讓妳看看我也能用一根針、一條線做什麼事。這會很好玩喔。共同愛好欸!」
「骨鋸,妳在交朋友嗎?」
不。我曾有的絲毫希望全消失了。
傑克靠在櫃台上。烙疤女站在他身旁,看起來很煩惱。
「傑克!對啊!我玩得超開心欸!這些人都很有趣喔。」骨鋸微笑。
「妳弄傷自己了。」傑克皺眉。「妳的嘴巴。」
「是那個玩偶女孩襲擊我。但我沒事。我能在弄完這裡的事之後修好自己。」
「妳得要快點弄完。我們要走了。」
「不要!」
「沒錯。敵人在從最初幾次攻擊後回復了,他們也拖延著欷帛力虎和爬者。他們遲早會和我們三人中的一人戰鬥,從強勢側攻或從盲點進攻。我們現在離開,他們所有人都會記得我們如何重重打擊他們,而他們能做的事卻是如此稀少。」
「但我還有研究!」
「帶上三人。我們沒辦法帶走他們所有人,妳也知道如果妳把他們這樣放太久,他們會變得多髒。」
「只有三人?」骨鋸噘嘴。
「只有三人。」
「那就,呃。掠翅⋯⋯」
我感到有雙手抓住我的腿,將我從隊友身邊拖走。烙疤女。她把我抱到一隻手臂下,點點血珠滑落到地上。
「呃,呃。媘蜜。我也想看看,她腦袋長什麼樣子。」
「那就媘蜜。」
「還有魔閃師!因為火球女孩殺掉了亂砍工。我還想要另一隻。」
亂砍工?
「就魔閃師吧。解決掉其他人。」
「我可以把布萊恩留在那裡嗎?我得給更多人展示我的藝術啊。」
「布萊恩,是嗎?哼嗯。我認為這是個非常好的點子。」
「是吧!那我們就會從第一個人到最後一人吧。那個有角的女孩。」
淘氣鬼?
小圓鋸開始加速,發出高頻哀鳴。
接著圓鋸停了下來。我能聽見一道被勒緊的噪音。
「喔。瞧瞧他心臟跳多快啊!超快欸!」
烙疤女轉頭,我能看出他們正望向布萊恩。
又傳來一道縊死噪音,嘗試了卻無法形成言詞。那聲音是如此牽強破碎,幾乎讓我的同理揪緊了我喉嚨。
「你不想看到你妹妹死掉,吧?真是甜蜜。」骨鋸說。「你也許應該教她一些基本技巧喔。如果她直接走進改造過的捕狼陷阱的話,根本不必看見她啊。妳知道嗎?她是關掉超能力來求我們幫她忙欸。求我們欸。她非常不聰明呢。」
他發出可能是咆哮或怒號的聲音,但沒音量可言,那更像是高頻音而非其他任何聲音。
「別擔心!」骨鋸說:「我會照顧好你朋友的。」
我感覺一隻手拍了拍我臉頰。
「現在走吧,骨鋸。」傑克說。
「看他的反應,真的很好玩欸。他的心臟在我碰到她時有跳更快喔。」
「是有跳更快。但我們該走了。烙疤女?把沒帶走的燒掉。」
「我想玩啊!」
「妳有機會玩的,小骨。妳分心了。」
我能感知到烙疤女的手生成一顆火球時的周遭火焰熱度。
黑暗捲過烙疤女腳邊,如毯。黑暗沒有方向,也沒多少份量。黑暗淹過地板、散開。
「好耶!他在做了!我可以看看嗎?我只想拿個硬碟!」
「不行。」
「可是⋯⋯」
我能感到自己心臟狂跳、狂跳,接著停頓。痛楚消失了。我也消失了。我沒有身體,只剩感知。
這個場景很讓人熟悉。同時,我無法說出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就像一本我多年前讀過的書,也即刻忘卻了它,它過於怪異而無法被記住。
兩個存在螺旋狀似地穿過毫無大氣的虛空,越過數顆烈陽、星辰與月亮。它們乘過重力而起落與流動,吃食背景輻射、拉扯其他我無法觀測的事物。它們將自身滑出現實,以此重塑自己。更推入這個現實,乘上一顆行星的扯力,乘坐著重力彈弓動量、轉換到其他行星,或找到其他地方的動量源。那兩個實體各自都有上億個身體同時存在,補足彼此,將彼此拉扯向前。它們甩脫了那限制光速運動的物理法則,每瞬間都移動得更加迅速。唯一慢下它們的東西是,它們保持貼近的慾望,要使彼此維持在視線裡而又使速度相稱。那動作很是優雅、流動、美麗地均等。兩個不可能存在的生物以絕對的和諧移動於宇宙中,在身後留下一條髓華。
我集中在它們其中一個身上,我有種感覺這不是我之前看過的實體。我能看到它所見。它正向前看,但並非遠處。它同時看著一萬幅景象。觀看抵達終點時的情況。地球。它越看向遠處,可能性就愈寬廣。它在找某個東西。消減可能性很低的支流。有顆地球永遠處於冬天。有顆人口僅數百人的地球。有顆人口超過一百二十億的地球,文化上動彈不得,處於單一宗教的現代黑暗時代。
它與自己的夥伴溝通。訊息非通過噪音傳播,而以宇宙更基本的力量傳送波長。它也以同樣方式,接受著訊息,與夥伴共同決定終點。
它眺望到一個世界,現今時間中的其中一個點,而它在一次心跳間,接收上兆幅景象。有上兆人,分別都被觀測為活人畫。無數場景、地景、片面的文字——甚至也有概念。就在那次心跳中,我看到有些眼熟的人。有個年輕男子,是個青少年,在他的同儕中很突出,是個魁梧、有肌肉的男人。他們在喝酒。他有著曬黑的棕褐色皮膚,臀部狹小,他粗厚眼鏡上方的額頭皺起憂愁,但他嘴巴彎起,對其中一個男人在說的話,扭曲出微笑。簡短畫面,是那一刻的影像。
那是我的世界,是我的地球被它所觀察。
取得共識,它就傳送一道決議。目的地。
回應幾乎立即傳來。同意。
有更多訊息傳遞在它們間,喧然而隱約。意志合併,分享著構思,正如我見過的任何事物一樣親密。它們持續溝通著,集中在那個世界,還有那些可能展露的未來,不押入任何目標,反而是探索那在它們眼前的可能性。
它們分開,那兩個巨大存在彼此螺旋共同行進,我也逐漸無法觀入他們所思、所交流的訊息。不管它們之前在未來中有任何東西,都已在失去掌握了。它有太多必須排除的可能性。
我之前在哪看過這東西呢?我想著。
但我在構成、想完這想法的過程中某處,便從自己看到的東西中斷開。這景象從我的意志中溜走。我所在的虛空並不是那些實體的世界,而是布萊恩的世界。是布萊恩的超能力。
黑暗在我周圍盤繞,穿過了我。這股黑暗很不一樣,滑溜過我的皮膚、掃過我心臟,追蹤著我的傷口邊緣、我頭骨上骨鋸鋸子弄出的鑿口,滑過、穿過我的大腦。
我能感到自己的超能力稍微滑出我的可及範圍,超能力距離縮減,我對蟲子的控制有些弱化。
但我還能透過蟲子觀測。我仍舊可以感知到它們所感知的事物。它們聚集到我試圖在瓷偶與古巨間豎立的障蔽,它們自此散開、碰觸在場的所有人。烙疤女消滅了火焰,她在胸前抱持著自己的手。我能感到骨鋸和傑克,站在近處開外。我也能感知到魔閃師、烈陽舞者、媘蜜、瓷偶、軌彈天人和淘氣鬼。我能感知到戰慄,掛在那大型冰庫的牆壁上。
我還能感知到另一人,有某個一刻前並不在那的人。那男人站在黑暗裡。
男人大步向前走,毫不在意黑暗。他寬大的手掌抓住烙疤女的臉邊緣,重重往下扯、撞上櫃檯。我落到地板上。烙疤女落在我身上,癱軟、沒有動彈,那男人眨眼間就消失了。
黑暗滑走,從我身體抽回一小段距離,解開它在我的器官與關節間的通道,離開我血管中的穿通管束與內側。
一塊空地形成。微弱光線擴展,只被一道設法穿透一扇窗戶角落的光線照亮。烙疤女的頭被攆爛,無法被辨認。她癱軟躺臥,沒有動靜,已死。
「有趣。」傑克說道,低頭看向他倒下的隊友。
「是吧!我幾乎肯定我有紀錄到!」骨鋸尖叫道。
「而妳得留下紀錄。我們要撤退了。」
「我只需要硬碟!我好久一直都想要弄到這樣的資料欸,而且那還是新系統!」
骨鋸開始走向布萊恩所在的大型冰庫,但傑克抓住她後頸。「不行。」
「沒關係啦!就兩秒!我會立刻回來的!」她溜出他手中,跑進冰庫裡,打開其中一個看起來像偶人製作的盒子。
黑暗持續在布萊恩周圍消除,我有注意到一個男子氣概的人影閃現在黑雲中,就在大型冰庫的其中一個角落。
那是布萊恩,但也不是他。它的顏色像單色畫,只有一隻眼睛睜著,另一眼半成形。他血肉上覆蓋著白色斑紋,從一邊胸膛旋轉擴散、覆上他胸膛和肚子。他雙手到手肘都是白色,他也沒有性器官。肯尼玩偶,不過雙腿間有更多白花紋。
或許他是白人,而花紋則是黑色?
他幾乎隨興地,抓住骨鋸雙手,後者抓著硬碟。他把她抬離地面,她雙腿踢人,骨鋸則在他手掌勒緊時發出咕噥聲。
「我得要忍受的事情啊。」傑克看起來毫不擔憂,說著。他甩出刀子,砍向那個偽布萊恩。沒有效果。「哼嗯。」
他從廚房流理台上抓起一把切肉刀,用它砍向骨鋸。花費三次斬擊才把她手掌從手腕切下來。她一落到地板上就跑動,她的殘肢塞進她自己的腋下。他們消失在飯廳櫃檯外,傑克幫忙骨鋸站了起來。
單色布萊恩撲向他們,但冰庫的地板在他一隻腳下碎裂。他喪失了方向感,接著再次閃動消失。
我能從自己躺臥的地方看到布萊恩,在那——不論是什麼東西都堆在我身上的——重量下掙扎著呼吸。他掛在那,形容枯槁,瞪視著無物。那男人並沒有重新出現,那一連串先後不一致的事件持續發生——我能看到其中一根布萊恩的肋骨抽動,就像死去的昆蟲肢體。
他的身體部位開始以龜速,收進原位。裝載他腸子和器官的金屬架彎曲,接著開始在那無法抵擋的拉力下彎開。
耗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有十五分鐘,也許是十分鐘。但他的皮膚蠕動回來,在他被釘上牆壁的撕裂處也被連接回來,持續治癒著。就連他胸膛上,他與蟋蟀女戰鬥時的交叉抓傷,也開始痊癒了。
自癒在完全結束前停下來。我又一次看到那人影。那單色、半成形的布萊恩。它無情地,扯掉布萊恩四肢被穿釘在牆上的鋼鐵防滑釘。他抓住布萊恩,將他小心放到地上。
他沒辦法走路,所以他便將自己拖向我們。
他有了另一次觸發事件。有兩個新能力?還有,我要加上他弱化我的超能力的能力?
他碰觸我的手,將我的手握於他手中。我能感到某道悸動貫穿我,促使我也握著他手。
我花了一分鐘才搞懂該怎樣握住手。我前額暴露的骨頭很癢,而在癒合時則吟鳴出極度劇烈的苦痛。接下來我的皮膚也癒合了。我那緊攫起的肌肉則是最後的部位。我的超能力最後才回復,我重新獲得掌控,不過弱化的效果仍舊持續。
我握緊雙拳,掙扎著要站立。布萊恩趕緊到愛紗身旁,抓住她。
四個新超能力?
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發生。
「來吧。」他說道,嗓音沙啞:「沒多長時間。我⋯⋯該死的!」
他的黑暗從皮膚流出來,比我之前見過的更沈重、擴張時十分緩慢,但黑暗看似會自身發出。黑暗又一次滑穿過我。滑穿過我的蟲子。
數分鐘過後黑暗才散開。黑暗散開時,媘蜜站了起來。瓷偶站在房間另一邊,雙眼瞪大。三位行旅人則縮在一起。
「那是三小啦?」我問。「布萊恩,喂⋯⋯」
我停了下來。他趴倒下來,頭垂著,雙頰因淚水而濕潤。
我伸出手要碰觸他,但有隻手扣住我手腕。媘蜜。她朝我搖了搖頭。
當我退後時,媘蜜喚來淘氣鬼,在她耳邊低語。
淘氣鬼彎下腰,拿下她的面具。以我之前從她身上聽過的聲音裡,更發溫柔的嗓音,說:「喂。哥?我們離開這地方吧。」
布萊恩點頭,沈默。
愛紗能接近他,但我不能?
布萊恩站起來,拒絕淘氣鬼在他起身時的幫助。他一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肘,而他手臂晃著——我很肯定,那並非受傷。他早已治癒大部分傷勢。其中是有別的東西,有某種在那姿態或類似事物裡的安全感。
黑暗沸騰出他皮膚,形成一道薄層。黑暗移動得比以前更緩慢、更濃厚,更像卷鬚彼此滑擦,而非煙霧。他跨過胸口的手臂、抓著手肘以求安定,黑暗則像某種障蔽、裝甲或豎立起來要對抗世界的牆壁。他緩緩走著。沒有人抱怨,但我們很接近敵人,而他散開的黑暗肯定讓鐵血狼牙的分遣隊戒備了我們的存在。
我走在布萊恩身後時也看著他。我剛剛才不得動彈,正要接受強迫性大腦手術。現在,我以非常不同的方式和,也與之前不同的理由,再次無法提供他一臂之力。我甚至無法在走到他身邊時,不害怕自己說錯話。
甚至與骨鋸手中相比,我感覺自己比以往,還要更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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