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知道他越想弄明白,越不可能繼續──不管這是夢境,還是記憶的回溫。思緒漸漸平穩後,亞瑟終於認出那兩位,其中一位有著金色捲髮和雀斑的就是賈古拉;另一位則是皮膚黝黑、短鼻子的伊萊克。
在他們的談話中,亞瑟大概明白這應該是與狼人搏鬥後的片段。即使當下眼前再次閃過雜亂的畫面,但很快又恢復了。
「亞瑟……」墨艾利斯輕撫著亞瑟的頭,「我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我的身體好像都散掉了……」
墨艾利斯發出一聲哼笑。「你那不要命的戰鬥方式不散掉才怪呢!」他重拍了亞瑟的肩膀,爽朗地笑著。
痛吶!墨艾利斯……哈,不過或許這樣我才記得你。哎,他是誰,我好像記得他……
隨後,眼前的畫面又開始雜亂。這夢境真詭異,他的情緒與想法讓畫面偏離,閃爍,似乎意識有逐漸清晰的傾向。然而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必須要繼續這場夢境。片刻後,意識再度沉淪,那些場景再度緩緩構築。
他又回到這間簡陋的醫療室內。
「是啊!看到亞瑟飛空刺殺火眼狼人,真是厲害!」薩斯吉在旁邊舞弄著,向賈古拉展示,但賈古拉顯然露出一臉尷尬。
「火眼狼人?是那些紅眼怪物嗎?」
墨艾利斯大笑著說:「你這年紀能應付兩頭,足以勝過那些在這裡訓練多年的學生了?」
「墨艾利斯,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哪?」亞瑟的無禮提問被薩斯吉捏了大腿,這傢伙刻意挑選沒有受傷的部位。或許是好意的提醒,但亞瑟顯然不領情,暗中狠瞪了他一眼。
「你要感謝這兩位小夥伴。」墨艾利斯拉過賈古拉和伊萊克,那兩人顯得有些膽怯,但亞瑟並不明白他們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或許……「要不是他們兩位跑回來,或許今天我會失去你們這幾位最棒的學生。你們確實完成了這次任務的要求,雖然有些意外,但你們的勇氣、判斷力與小隊的默契都是成功的關鍵。」
亞瑟看見自己撇出嘴唇,眼神緊盯著那兩人,心裡大概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於是,他牽起四人的手,疊在自己的手心上。
「人與人之間──沒有無法破除的障礙。」他說道。「只有放下成見,才有這麼完美的合作。單靠任何一位都無法達成。這次沒有亞瑟和薩斯吉的阻攔,火眼狼人不會放過賈古拉;同樣,沒有賈古拉他們,亞瑟你──也不可能在這裡,更別提那些不知情的學生。」
墨艾利斯語落,看到亞瑟揚起嘴角,雙手張開摟抱住賈古拉,自己也笑了。於是,他展開龐大的手臂將他們四人抱在懷裡。
這人怎麼跟薩洛梅一樣粗暴。哈!
亞瑟似乎能感受到墨艾利斯胸口的溫暖,然後畫面又開始瘋狂跳動,那扭曲的畫面如同在澳雷泰雅的地下車廂內看見的異象。
他心中感到難過,隨後感受到意識如同深海中浮上的泡沫,意識越來越清晰,如夢境裡的畫面也越來越黯淡。他可以明顯感受到腦袋開始加速運轉的效果,但仍然被那團混沌籠罩,將他越拉越遠。
隨後一股聲音緩緩從幽暗的背景音中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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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亞瑟?」
墨艾利斯?不,那聲線不同。他的意識已經浮上表面,逐漸感受到身體反饋帶來的知覺。
「嘿!亞瑟、亞瑟?太好了!」
亞瑟在朦朧之中被薩洛梅搖醒,緩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微弱的火光下薩洛梅的面孔。那老粗的臉他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忘記,反而那副笨拙的臉在火焰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恐怖,令他全身的毛孔瞬間緊繃,意識逐漸清晰。
「你嚇什麼?」薩洛梅的臉色戲劇性地轉變,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轉身回到火堆旁。「我還被你嚇得睡不著呢,聽到你在這洞穴裡呻吟真是詭異!」
「呻吟?」
亞瑟驚訝地皺起眉,環顧四周。火堆的煙霧與薩洛梅嘴上的菸管融合在一起,不斷往上飄。這裡他很陌生,是一個簡陋的洞窟,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複雜味道,還帶著那老粗的淡淡煙味。然而,身體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我的裝備呢?」
這下讓他驚慌了。
「別急,該拿的都拿了。」薩洛梅指了指一旁,亞瑟的背包和腰包靜靜地躺在那裡。
亞瑟放下心來,卻又注意到薩洛梅正在烤著逵達獸的肉腸──那是提寧和恩西亞為他們準備的。他緩緩地轉動脖子,腦海裡卻依然回蕩著剛才的夢境──那些模糊的畫面或許會在下一刻消失。他不想放過每一幕。
但那真的是夢嗎?他心中充滿疑惑。他站起來繫上腰包後,走到薩洛梅身旁坐下,陪著他雙眼呆滯地看著火堆。
「喝點水吧。」薩洛梅說。
「怎麼來到這裡的?」亞瑟接過薩洛梅的水杯,喝了一口。「我昏過去多久了?」
薩洛梅伸出十根手指,但自己算到最後卻也不知道算了什麼。
「算了,我也數不清。」他撓頭說道。「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完成了,本來還想幫你治療,但電力已經耗盡。我在大樹後面找到這個洞窟,就把東西搬進來,沒想到洞穴還挺大、挺深的。我看了你的資料,有可能穿越整座山脈。」
亞瑟揚起嘴角,拍了拍薩洛梅的大腿。「多虧有你。」
「這跟你救我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此時我寧願你昏睡會比較好。」薩洛梅撇了撇嘴,對亞瑟的清醒顯然不屑一顧。
「什麼意思?」亞瑟微微皺起眉頭,毫不客氣地推了推薩洛梅的肩膀。「你覺得我麻煩就說!」
「是啊!」眼見亞瑟即將發怒,薩洛梅揚起嘴角,手上的肉腸在亞瑟面前晃了晃。「這是我們最後一條肉腸,你醒來我就沒得吃了!」他的笑意讓臉部整個扭曲,「應該找個鏡子看看你的鳥樣,你以為我想說什麼呢?」他笑得倒在地上,身體抽動。
「去你的!」亞瑟氣得跳起來,不斷地朝他身上揮去。「我讓你變肉腸、變肉腸!」
受虐的薩洛梅坐了起來,看來很享受被虐待的痛苦,滿臉得意地拿起肉腸烤著。「嘿!說真的,又讓你救了一次。如果不是你,或許沒人會在乎我的死活。」
「你也救了我,不是嗎?」亞瑟說道。「該慶幸是你的這個又直又憨的個性,如果你是札克的話──我會不猶豫地讓你死在樹下。」
「哈,謝謝你的恭維哈!」
此刻,亞瑟發現薩洛梅的背包裡透出大量光線,他拍了拍薩洛梅。然而後者卻聳了聳肩,伸手拿過背包將雷爾夫送給亞瑟的那條項鍊拿出。耀眼的藍色光線就是從那裡發出的。
他交還給亞瑟。
「原諒我私自拿來用,用來照明挺好的!」薩洛梅說道。「已經亮好幾天了,自從你昏迷後,它就這麼持續亮著。」
亞瑟拿起墜鍊,讓晶石透過火光的折射,但它依舊保持著那個顏色,沒有被中和。沉靜的藍色光芒與溫暖的火光交錯,像是冰與火在那裡碰撞。
亞瑟思緒再度回到那些場景中。片刻後開口說道:「我作了怪夢。」
「你夢到什麼?是不是夢讓它有反應?」
亞瑟聳了聳肩。「我、我經歷幾個夢境。是我的記憶?還是神經白日夢?」他眼神呆滯地看著那項鍊。「自從拿到這個東西以後,整個人就不太一樣……」
「不一樣?怎麼說?」
薩洛梅把烤好的肉腸掰成兩半,一半給亞瑟,一半他自己享用。
「我不太確定夢到的是過去的回憶,還是拼湊的夢境。」亞瑟吁氣一口,或許墨艾利斯是薩洛梅的投影也說不定。「因為夢境會投影現實的人。我看到一位和你很像的人,不過……那些想法是哪裡來的?我之前又是誰?」
「你、你不知道你是誰?」
亞瑟點了點頭。「除了你最討厭的那兩個傢伙和恩西亞以外,是第四個知道這件事的人。聽恩西亞說我之前受過很嚴重的傷,不過那是來澳雷泰雅之前的事了……」
「那你怎麼還認得恩西亞?」
「當然不記得。」亞瑟說道。「事實上,或許我又重新認識她一次,你痛恨的那兩個傢伙也不例外。不過我什麼都沒有,他們也不必要為了我花那麼大的心思吧?」
「全部忘記了?」
「嗯,一片空白。」亞瑟說道。「恩西亞在我醒來後,耐心地告訴我們過去生活的點滴,以及為什麼會認識那兩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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