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雅星球,主基地
離基地入口三公里的地方有個人孔蓋,嘣的一聲轟然飛上幾十米的天空。它如同一枚被彈起的銅板,在天空中旋轉著幾圈後落入地面。
莎雅的重力比一般星球小,人孔蓋被轟出去時也噴得特別高。正常人都可以跳上二米左右,即使孔武有力的哈薩司人,也可以跳上六米以上的高度。
亞瑟與薩洛梅爬出孔蓋,他們環視四周燃燒的火光,此刻薩洛梅的神情彷彿被火焰吸走似的呆立在那。莎雅是他的一切,過去辛苦經營的這裡都毀了。他四處求生、巴結,好不容易建立的偉業,最後卻毀在自己的貪婪下。
他的背影充滿悔恨,或許跟阿雷托扯上關係的那刻,已經決定這地方的命運了。
「接下來怎麼辦?」
亞瑟抬頭望向薩洛梅。他身高近乎十一呎八、身材碩壯,蓄鬍的大光頭;一身淡紅色皮膚以及如鉚釘似的肉瘤是哈薩司人最明顯的特徵。
他站在亞瑟面前就像一顆大樹幹,火光照亮著臉龐,眼眶中的淚水充滿無盡的悲傷和憤怒,眼眸深邃、憔悴。那雙拳握緊得令傷口再度滴下鮮血。
「呃……」薩洛梅鎮定地拉一下顫抖的喉結,語帶含糊。「亞瑟,去依洛的路上,介意多一個伙伴嗎?」
「哦?」亞瑟冷淡地掃視他一眼,「聽有人說你很兇狠、狡詐又無情。或許我該遠離你一點,是嗎?」
「哼!是這樣嗎?」薩洛梅哼笑一聲後臉色略帶失落。「雖然我很高興有人這樣評價我,但那一點也不像我。如果你有足夠長的時間來認識我,你會知道我底下的人跟隨我的原因,絕不會是因為我的兇殘。」
亞瑟哼笑兩聲回應,只見薩洛梅低頭短抽了幾口氣,隨後雙眼難過地凝視那片燃燒的大地,火光將它染得更紅了。
然而,亞瑟的內心卻暗自有了決定。他明白讓曾經在這裡叱吒風雲的指揮官低頭向人請求,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又是那番開口的請求。事實上,從他與眼前這粗暴的傢伙短暫交談,言語之間無不讓亞瑟感受到直率、單純的心思。
善於謀略?不,這傢伙才被人擺了一道,而且計謀破綻百出。
亞瑟想到此,不由得哼笑。但他眼前的人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得不令他佩服。
有趣的是,之後的時間從沒改變過亞瑟的看法。
他對於那傢伙的評價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老粗」;簡直與他在市場上聽見的完全不同。如果要量化那傢伙的心機程度來說,那麼彷彿是蛋黃的膜──一樣薄。
亞瑟伸手握緊拳頭放在薩洛梅面前,只見薩洛梅皺了眉頭,但不管他明不明白,依樣畫葫蘆照做。他輕輕碰觸對方的拳頭。
「什麼意思?」
「哈,你說呢?」亞瑟冷笑一聲。
薩洛梅走向前,他蹲下來撿了一片鋼板,上面刻印著屬於他們飛船的標誌──一個偌大的拳頭。他對著天空大吼幾秒,接著將鋼板拋飛。
「這裡過去是被眾神遺棄之人的聚集處。現在──這場戲該是劃下句點的時候。再見了,莎雅。」
薩洛梅的語氣間充滿無比惋惜與痛苦,悲傷的火焰持續蔓延在心靈深處,那是無盡的無奈與悔恨。
「在我們去依洛之前,你有什麼打算?」亞瑟拍了薩洛梅的手臂。
薩洛梅聽見關鍵字,愕然轉頭,興奮的淚水緩緩從臉頰上流下。
「你願意帶我去依洛?」他見亞瑟不停地點頭,聲音開始顫抖,不管湧上的情緒是什麼都被硬吞了下去。
亞瑟朝他勾了勾下巴:「在這之前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會再找到一個屬於我的地方,但、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得上艾‧克亞西特,不管到哪裡都一樣──」
「艾西特?艾西特事件?」
亞瑟眼睛頓時一亮,在雷爾夫口中出現的線索之一竟然在這裡?或許他可以輕鬆地從薩洛梅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
「艾‧克亞西特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的回憶。如果不是那個人,或許一切都不一樣。」薩洛梅氣憤的握拳再度讓傷口迸裂,鮮血從手腕上流下。「那該死的外人毀了一切!」
「外人?你指的是誰?」亞瑟皺起眉頭。「而且──我認知中的『艾西特事件』並沒有提到哈薩司人。」
「他就是──哼!我不太想提到那傢伙!」薩洛梅把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吞回去,指著亞瑟說道,「你千萬別相信那些人寫的報告,那些人從來不肯承認是他們造成這一切,尤其是布萊爾!如果今天你不是對我有恩情,那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我跟雷諾這輩子的仇恨是解不了的!」
「所以外人指的就是布萊爾?」
亞瑟不自主的哼笑從胸腔冒出,不得不說這傢伙真的是大老粗。至於薩洛梅,一談到艾西特的事件就如此的氣憤,連亞瑟都感覺他快要把自己逼得不能呼吸。
氣吁之下,斗大的淚珠從薩洛梅的臉龐滾落,它的痕跡隨即被抹去。
「對啦,對啦!」薩洛梅腦羞地將頭撇過。「關於那兩個傢伙的事情我不想再談,即使過了那麼多年,聽到名字的那一刻還是讓我怒火中燒!」
亞瑟本想拍背安撫他,此時薩洛梅帶淚轉身,一把將左膝跪在地上。
「我知道,以我的名聲要取得你的信任很難。但、但你救了我的性命,還願意帶我去依洛……目前我、目前我……只能給你──我對你的尊敬。」
亞瑟嘟起嘴,頂起上唇,然後點了點頭。
「跟我來澳雷泰雅吧?」
「什麼?」薩洛梅驚訝地抬起頭,眼眶再度泛著充盈的淚水。
「來澳雷泰雅和我們一起住吧。」
亞瑟將拳頭擺在薩洛梅面前,但只見後者激動落淚。他見到亞瑟揚起微笑的嘴角,頻頻點,淚水更是遏不可止。
亞瑟深吸一口:「你問我這是什麼意思──呃……通常如果你想和某人成為伙伴,那這就是一種無須言語的默契。」他聳了聳肩並攤開雙手,「雖然澳雷泰雅的房子沒有你的基地那麼大,或許也沒有這裡舒服,但今天這事情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宇宙。我想很多人恨不得趕緊跑來把你扒了,尤其你行事……這麼高調。不過──要是在那裡,沒人敢輕舉妄動。」
「嗚呼嗚……」薩洛梅低頭痛哭著。
亞瑟看見眼前傷心的傢伙,內心頓時為他感到一絲憐憫。他趕緊扶起薩洛梅:「別這樣!即使這裡沒了,你依舊是莎雅的指揮官呢。留下一點你的尊嚴,給那些為你而死的戰士。」
「我、我可以到那裡嗎?」
「當然行!」亞瑟故意裝出很苦惱的樣子,「首先你得跟我去管理處申請居留證,嗯──我還得要簽署保證書,同意你不會亂來。我和恩西亞一共可以申請三個名額,即便他們把你算成三個人……」
「嗚呼嗚……」
「起來吧,莎雅指揮官。」
他們相互輕碰擊拳後,亞瑟拉起薩洛梅沈重的身體,差點沒讓他的腰折成兩半。他們離開前還多花了兩刻鐘,只為薩洛梅想找出還可以使用的通訊器,最後在離基地十幾公里的沙丘後方找到一處沒被摧毀的發射中繼站。
他錄下一段語音,並讓它持續的廣播著。那時他內心還期盼,在殘破的廢墟中或許還有倖存的伙伴。但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波毀滅性的攻擊下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如果亞瑟沒有來的話,那薩洛梅和莎雅將永遠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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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弟兄們,如果你們還生存的話,請找個安身的地方,如果有可以用的資源,也請拿去使用。活下去,那將是我最後的命令!請不要來找我。再會了!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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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雷泰雅
「真他的煩,每天都有這些垃圾!」
住在亞瑟對面的鄰居──依伯憤世嫉俗的拿著掃帚在馬路邊揮掃著,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罵人、掃地、罵人、掃地,接著在喝上一杯悠閒的花茶來結束早晨的時光。
依伯,洛塔皮亞人,他們的型態比較像是昆蟲,兩隻立足、兩對手臂、不僅嘴上有兩根粗大的鬍鬚,頭上還有不長不短觸鬚。雖然手足都只有三個如吸盤般的指頭,基本上他們與人的形體相差不大,唯一性別難以區分。
在依伯夫人尚未去世之前,有一度亞瑟很難分辨到底誰才是先生或女士,得等到他們先開口才會知道。依伯的夫人與他,兩人性格簡直天壤之別。
「每天、每天,都是那些垃圾!我去他的上輩子是……」
啪吱!
依伯罵到一半後,手上的掃帚立刻斷成兩截。他先是驚嚇一下,再來是憤怒的表情。
「他奶奶的!又是你這傢伙!」
自從薩洛梅來了之後,他每天偷偷的或光明正大的趁依伯抱怨的時候,拿著裝上改裝後的左輪手槍,準確地將掃把轟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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