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亞瑟眼神示意下,將視線轉移到那顆樹木上,這時他和烏哈德的面孔對視著,一雙滾動不停的眼珠在面前轉動,令他驚嚇地後退幾步,手指烏哈德。「這、這什麼?」
「嘿,別緊張!」亞瑟拉下薩洛梅發抖的手,萬一緊張之下打穿烏哈德就不好了。「樹人烏哈德,他沒有惡意。」
「樹精?還有名字?」薩洛梅眼睛不停在烏哈德身上打量。
亞瑟將頭斜到他的手臂旁,低聲輕語。「他們不是很喜歡被這樣稱呼。」
一雙尖銳的眼神時刻警告,讓薩洛梅下意識順從闔上嘴。不過……都經歷過那麼多詭異的事,而且這些日子在村里也聽不下數十次,事後想想好像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薩洛梅那隻嘴巴似乎不是吃、抽煙就是說話,顯然後者的驅動性比較強。他摸著後腦搖晃。「我們剛剛發生什麼事情?」
亞瑟銳利的眼神再次射向他。「噓,你安靜點!烏哈德剛剛說到重點。」他轉頭再度對著烏哈德,「抱歉,回到剛剛的話題吧。哈布諾庫‧阿拉司該不會翻成飛龍谷或者惡龍谷吧?」
「哦──對──西爾克雅大人似乎也曾說過同樣的詞。那可是闊林‧林巴的地盤,那裡可有著他摯愛的妻子和族人……但前幾個月,那些外來者燒了阿拉司大片的森林,闊林‧林巴有找過我,他要號集所有樹人,但我要他給我一點時間,因為大部分的樹人都在沉睡。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看過他的身影。使者大人,你的問題讓我很擔憂,我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但是燒毀阿拉司是不可原諒的,尤其又是哈布諾庫。」
「那裡有什麼?為什麼村民都不敢提到這地方?」
「嗯,好像什麼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啊──」烏哈德突然想起了什麼,驚訝道。「西爾克雅大人好像有提到哈布諾庫,他特地交代了什麼事,那天他急急忙忙地跑來找我,我和榛果‧裘巴特在那條活水前交談,但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嗯,那美麗的風景裡有什麼嗎?」
「烏哈德,你能告訴我惡龍谷的位置嗎?呃,我是指哈布諾庫‧阿拉司。」亞瑟問。
「那顆……」烏哈德緩慢舉起手,指著天上一顆很亮的星光。「那顆星辰的位置下。那可是一顆非常漂亮的星辰,我曾經在那座森林裡和真葉‧努汗卡一起拜訪……」
「看起來在山脈的另一邊!」薩洛梅不像亞瑟還有點耐心可以聽他說,他直接無視烏哈德的話語,拿過亞瑟手上的地圖同時點起了一根菸管。「如果越過山脈的話,看起來比較容易。」
「噢!使者大人啊,那不是聰明的選擇。有巨大的土丘沙蟲等著吞噬著路過的旅客,掘根‧哈薩奴曾經企圖挑戰那些沙蟲,不過被捲進黃土裡了,成為名符其實的掘根。如果我是你們,我會選擇繞遠點路。到達達哈弩特後再往裡面走,那是最好的選擇!」
「沒關係,我們的目的是達哈弩特港(Dahanute)。」
「亞瑟,你確定不去看看嗎?」薩洛梅說。
「眼下那些村民比上惡龍谷還來的重要吧!」
「使者大人,前往哈布諾庫得注意啊!」烏哈德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了。「他們還盤據著闊林‧林巴的地盤,那裡有一些……不好的東西。嗯,應該是兩個年輪,噢不!是第三個年輪的事了吧,闊林‧林巴還特地帶我繞過那個詭異的石碑,他說……」
「嘿,你還記得那次的事情吧?」薩洛梅完全不想聽烏哈德說完話,他逕自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哪次?」亞瑟說。
「西爾克雅的海岸吶?」
「使者大人,天快亮了。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們更多關於這片森林的故事,我們睡眠的時間到了,抱歉打擾你們的旅程,希望你們小心平安啊──」
烏哈德和其他樹人慢慢退到森林裡,接著它們就和其他樹木一樣,動也不動地矗立在那裡。天色轉變得很快,黑暗的天空轉變為白日的清晨花不了多少時間,它們被陽光驅散到山腳下的一角,漸漸的消失在金黃色的光芒中。
「哈,」薩洛梅說。「聽他們講話真的還需要時間和耐心。你覺得那些樹枝說的是真的嗎?」
「至少沒吞了你,不是嗎?」亞瑟看清楚掉落地面上的東西,彎腰將它們撿起來。「要不是西爾克雅的武器救了我們,或許現在已經當成他們的肥料了。」
「那還真的差點吶……」薩洛梅叼著菸管,無奈的看著地圖。「不過,看來我們偏離原本的路徑很多。」
「快走吧!烏哈德告訴我怎麼走了,接下來不能再耽誤,時間拖的越長,他們的處境就越危險。」
「但我們走到那大約還有一天呢!」
「庫諾拉星人抓他們要逼問關於惡龍谷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他們的下場會是怎樣。」
「那可真不是好消息吶!」
亞瑟再度踢著薩洛梅的屁股下啟程,但從他醒來以後,低沉的聲音呢喃若有似無地傳入腦海中,有時又像在耳邊一樣,讓他感覺到不安。
每到被那聲音弄得煩雜的時刻,他便抬頭看著密不見天的樹林,雖然沒有向薩洛梅如此般的抱怨,但也讓他察覺了。
薩洛梅一面叼著煙,行走的當下看了前方後也抬頭看。
「嘿,亞瑟,」薩洛梅吐口大煙。「你還真有耐心聽那樹枝講話吶。我可忍受不了那麼長篇大論,講話又慢的傢伙。」
「雖然我也忍受不了,或許他們很久沒有和人分享過故事了,換做是你也會全身發癢吧!」
「這樣講我還能理解。」薩洛梅看著沿路上不停抬頭張望的亞瑟。「亞瑟,你到底在看什麼?那些鬼葉子有什麼可以讓你注意的。」
「你沒聽見嗎?」
「聽見啥?」薩洛梅摸不著頭丈地說。
「有種哭嚎的聲音,又像是急促的交談,我也說不上……」
「這地方除了我們兩個,還有誰會哭?」
「我不知道,但感覺有大事要發生了。」
「是啊,有人要大禍臨頭了──」薩洛梅雙手深入後頸,無意地說道。「等到了那裡,老子就射爆他們這些臭崽子!」
「是這樣的嗎?」亞瑟瞟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輕蔑。「我倒是期待你的表現,最好宰的人比我多。」
薩洛梅學了恩西亞的動作,用拇指撇了鼻頭,一副得意的樣貌。
「那肯定的!」
他們走出森林,天邊最後一道光線消失在遠端的森林處。然後又是兩天的路程,在天黑之前,眼前終於出現村落的跡象,這裡的蕈菇幾乎要跟森林的樹木一樣大,三五成群地遍佈在樹林底下。
達哈弩特的村民利用枯萎的巨大蕈菇,將它們鑿空當成屋子,那外殼還挺堅硬的呢!
此刻已入夜,沒有一家的燈火是點亮的,一點人氣的跡象都沒;昏暗的光線讓村子看起來像是一座死城。但是沒有人的狀況下卻飄來一股濃厚的焦味,那是木材燃燒的味道。
「哇──這蕈菇也這麼大?」亞瑟看著環繞在周圍的房子。
「這種房子能住嗎?」薩洛梅好奇的踢了牆壁一腳,讓他痛的要命。「噢,真的結實。」他不停地跳甩疼痛的腳,令亞瑟大笑。
「哈哈,活該!這蠢勁應該留著……」
亞瑟語未落下隨即聽到不尋常的嗡聲,讓他立刻朝薩洛梅身上撲了過去,使勁的將後者壓入草叢中。
「哎!你幹什麼?」
面對亞瑟突如其來的動作,他扭動著身子翻身,卻看見亞瑟將食指放在嘴前。
「噓!」
他手指著上方,這時幾艘巡邏的快艇緩慢的從上方掠過,他們的燈光在街道間左右搖晃。很快地搜查一番後再度離去,沒有察覺草叢內的兩人。快艇的尾燈隨著漸漸遠去的轟隆聲,消失在後方的山丘。
「烏哈德說港口就在這裡不遠,我們跟著去看看。」亞瑟低聲道。
他們潛伏到村落後方的山丘上,那裡看過去又是一番景象;與度魯布拉的村莊相比,這裡明顯開闊許多。山丘後是一片遼闊的平原,左邊的森林座落在一望無際的湖岸邊,一條從村內流過的溪水繞過山丘後注入那片大湖,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條銀色的絲帶鋪在大地上。
庫諾拉星人在山丘與大湖中央的平原處建立起一座大本營,那規模足以夷平這星球上任何像是度魯布拉這樣的聚落。
在湖岸與森林的交界處,天空中晃著幾艘飛船,機艙底部噴出一道道火舌,燃燒森林。在大火中濃煙中,數個巨大影子在裡面搖晃,他們好像在掙扎、反抗,那裡噴出一顆顆黑影朝天空飛船奔去,使得後者左右搖晃。
隨著視線的專注,耳邊的哭嚎聲似乎越來越明顯。
「嘿,亞瑟,他們在幹嘛?」薩洛梅說。
「該死,他們在朝樹人們噴火吶……」
「你怎麼知道?」
亞瑟心急如焚地指著自己的耳朵。「我聽得一清二楚吶!」。他一爬起,拔腿便要往前衝。薩洛梅動作卻比他快,一把便抓住亞瑟的手腕。
「看清楚,那裡可不是度魯布拉說的五十多人而已,幾乎兩、三百人,近一個營的兵力吶!」
「管他幾個人。」亞瑟推開他的手,下意識將手移到腰帶上,光是跨步的那腳就知道他馬上會奔出去。「你不是說要痛宰那些混蛋嗎?」
「哎,你什麼時候走這麼硬派的風格,真不像你……」薩洛梅從腰帶裡掏出一些子彈,快速填入手槍內。他搖搖頭。「管他的!」
「別囉囉唆唆,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刺激感嗎?」
「嘿嘿,這種時刻怎麼少的了它呢。」薩洛梅露出詭異的笑容,拍了亞瑟的肩膀,快速衝下山坡,朝著大本營的哨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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