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亞瑟混身濕漉地從夢中驚醒,夢境的驚恐還停留在腦海裡。他呆愣片刻後終於回過神了,看向自己身上那身已經濕透、米白色,不合身的亞麻衣服。
此刻,他才慢慢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間小屋。
粗糙的「小屋」以石頭和木材混和搭建,這裡沒什麼擺設。窗台下的櫃子、中間的餐桌椅以及目前所在的軟草編織床鋪,還有眼前隨意搭建的壁爐。那裡材火劈啪作響,讓溫暖的氣息持續撲來;跳躍的火星被揚起,隨著淡淡的灰煙飛出煙囪。
擺放的餐桌看起來一點都不堅固、搖搖欲墜,但它可是沒少被照顧,沒有什麼灰塵。桌面上擺著一盆滿滿長相詭異的水果、茶具;地面上鋪滿著捲成條狀的枯草,讓室內更乾爽。總之,這就是一幢簡單的農舍。
我怎麼來到這裡的?
又是夢嗎?
很快這個疑惑馬上被否決。那時,受傷的手臂微微一顫,他低頭見自己右手臂上包裹的布條,而且發出一股奇特的草腥味。此時它已經被黃綠色的液體浸潤,潮濕。傷口又癢又刺痛的感受將他的思緒拉回到送他們下深淵的老人身上。
他的腦袋還處在混沌的狀態,有太多事情湧入思緒,必須得一件一件搞清楚。
薩洛梅他們呢?
這裡沒有人,但那兩人放在窗臺邊櫃旁的個人物品讓亞瑟頓時安心不少;亞瑟的個人物品也被放在那裡,包含那套被洗乾淨的破損的衣服。
亞瑟想下床,但是全身酸痛無比,雙腳幾乎沒什麼力氣。他記得當時在醫院醒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必須得多花點時間讓它恢復才行。
他艱難地移動雙腳,將它們放到床邊的時候,窗口旁大門被打開了,走進來的就是那位將他們送入無底洞的老人──西爾克雅。他拿下頭頂上乾草編織的帽子,掛在門口旁,將手上的鋤頭放到門邊。
他抬頭看了亞瑟一眼。「醒來啦?」然後走向壁爐前,拿起掛在前方溫熱的茶壺來到桌邊,拉開靠床的板凳坐下,並斟下一杯奇特的茶水遞向亞瑟。
西爾克雅凝視著後者的眼神後點了點頭。
「看來精神沒什麼問題,我還怕你醒不起來吶。」
亞瑟看了那杯同樣充滿草腥味的茶水皺了眉頭,味道更甚手臂上的,直嗆鼻腔。他搖晃了兩下,那杯液體越搖越濃稠。西爾克雅到底在裡面加了什麼?
「這個是……?」
「別問!對你的傷口很有幫助的。」西爾克雅從袖口拿出被摸得光亮的菸斗,自顧點了起來;其實他的眼角偶爾會飄向亞瑟,確定他有沒有喝下那杯茶。
「西爾克雅……這裡應該沒有第二個老人是吧?」亞瑟問。
「是,只有我一人。快喝吧,不會毒死你的!」
亞瑟不由得想起夢中送給他禮物的西爾克雅,他疑惑兩者之間的感受怎麼會差了這麼多,難道那真的只是夢?
他皺了眉,撇下嘴角,盯著手中濃稠的杯中物,刺鼻的草腥味直衝鼻腔,令他望之卻步。最後,當他端起時再度看了西爾克雅一眼,豈料後者動作飛快,用菸斗朝亞瑟額頭敲下,趁他喊疼的當下,奪過杯子一口栽向他的嘴裡。
這傢伙也太粗暴了吧!
那液體看起來如同聞起來那樣刺激,強烈的苦澀和腥味直衝喉嚨,讓他差點窒息;除了像鼻涕一樣黏稠的噁心感,腥味更是緊抓喉嚨不放,好像每呼吸一口,都能聞到那股味道。
「噢,太……太刺激了。」
亞瑟面容皺成一團,那味道無比的──難以形容。
西爾克雅露出一臉睥睨,從袖口摸出一把菸斗,隨後抽了一口煙,冷淡說道:「有你胡搞來的刺激嗎?」他拿著菸斗指向後者的手臂。「這隻手可付出不少代價,我真搞不懂你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亞瑟頓了頓,聳肩後說道:「或許你能告訴我,過去那幾天我們到底經歷什麼。」
西爾克雅沒有回應。他將菸斗叼到嘴邊,走向窗口底下的櫃子前,從那裡拿出一簍梗葉編織的籃子,裡面擺放著十來個相同樣式的玻璃瓶。
他將籃子放到桌面上說道:「你看看認不認得?」
這只籃子內真豐富,每個瓶子內都有不同樣式的代表物,像是景觀球,那些樣式加起來可真不少。其中有幾只他看起來眼熟,特地將它們拿了出來。
「泥海枯林、腐龍鹽池、針林蛇岩、巨花精靈……」西爾克雅淡然說道。「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是……我們經歷過的東西?」亞瑟驚訝得張大嘴。「就這個?」
那些東西可是在瓶子內吶。那他們是怎麼經歷那些不可思議的場景?亞瑟的疑惑越來越深。
他望向西爾克雅,吞嚥了口口水說道:「我不確定經歷了什麼。但它們在瓶子裡,我在這。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西爾克雅學亞瑟聳了聳肩,將那些瓶子再度收回櫃子內後坐到後者面前的板凳上。「你認為所經歷的和現實有什麼差別?」他再度以菸斗朝後者的手臂上指了指。「看看你的手。」
「可是……這太誇張了。」
「一點也不。」西爾克雅對他眨了眼。「那你為何不懷疑現在呢?要我說──相信你所在,那就是真實。」
語落,他再度深吸口煙,吐出一圈完美的圓圈。「那些不乏是哈得洛德的鬼點子!無論如何,觸發陷阱的你們還真有本事。經歷過的那些都是數一數二的強勁關卡……呃,好吧,那片泥林不算。」
「老爺子?」
「哈!」西爾克雅大笑一聲,拍下桌子。「那小子何時成了德高望重的老頭,真有趣!」
「西爾克雅。撇開那個不談,我……」
西爾克雅舉起手阻止他繼續問下去。「我知道你的疑惑有很多。此刻先緩緩,往後還有時間讓你問。」
「為什麼不現在說就好了?」
西爾克雅再度聳了聳肩。「因為我現在不想回答。」他撇了嘴,「你昏睡好幾天,雙腳一定不聽使喚,而我近期需要人手,不能讓你乾躺在那裡。下床活動一下筋骨,等會跟我來吧!」
這傢伙真的是西爾克雅嗎?
亞瑟試著擺動雙腳,幾番嘗試後乾澀的關節令雙腳麻痺。然而,他剛剛吞下的那杯液體開始發揮作用,它令亞瑟的腹部緩緩燃起溫熱,接著迅速蔓延到雙腳,似乎讓雙腳更容易驅使。
片刻,他漸漸習慣站立的感覺。等不急的西爾克雅走向大門後方,拿起掛在那裡的一件黑色斗蓬扔向亞瑟,獨自走到門外等候。隨後亞瑟在門外的躺椅上找到他,在對方的示意下跟著走向一片作物區。
那時氣溫稍微冷冽,但眼前卻是如盛夏般的充滿生機與活力。這是他首次見過赤海彼岸的景象,與當時霧濛濛的一片截然不同。
木屋後方有顆巨大枯樹,其後是一座岩壁的山崗,那裡有條小徑可以通到頂端。屋前是一片龐大的農地,種滿青鬱的作物,金黃、鮮綠及豔紅的穀物與蔬菜交織,形成五彩斑斕的圖畫。微風吹過,在那些穀物上變成一道波浪,朝後方的廣闊平原那裡奔去。他們望向那片廣懋的田野,美不勝收。
他哼笑,抽起菸斗說道:「亞瑟,這下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需要人手了。」
亞瑟點了點頭,但眉頭微蹙,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片田野。即便理解了對方的需要,他依然覺得這片田地與他毫無關聯。隨後西爾克雅又帶領他穿那些作物來到一片碎石山崗。那裡最高點便可以眺望一望無際的赤海,在日光的照射下是那麼平靜、閃閃發亮。
在過去十幾米處便是海岸峭壁,離下方沙灘至少有上百米的高度;陡峭的岩壁令人腳底不由得發起一股涼意。
強勁海風從赤海那裡吹來,沿著岩石向上竄升,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朝他們直撲而來。幾分刻後那片海洋說變臉就變臉,閃耀的海面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高聳的白霧。
它的氣流強勁翻滾,由下往上、雷光閃爍,朝赤海東方推進。
「亞瑟,你看!」西爾克雅指著遠方沙岸上的殘骸。那顆無辜的引擎安靜地躺在那裡,而主體早已被大浪衝走。雖然很小,但從這距離來看顯然只有半天的路程。
「這麼近?」亞瑟再次皺起眉頭。
西爾克雅點了點頭,再度抽了一口煙,隨後那股白煙很快的被強勁的氣流帶走了。「你們是第一批觸發陷阱的傢伙,或許運氣真的很好。」
「我還是無法相信,在那裡我們可是耗了十來日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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