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奪?」
薩斯吉點了點頭,雙手做出緊掐某樣物體似的動作,然後將其扯開。
亞瑟猛然一驚,這種感覺如同那兩次遇到的狀況相同,就是那種被剝離、撕裂的感覺。而那兩個地方都有這東西存在。他決定將這兩者綁在一起,測試薩斯吉對這東西知道多少。
「嗯,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方式。」薩斯吉悶哼後接著說道,「雖然我沒親身體驗過,但聽過其他的神官說過,好像挺有效的。」
「用『好像』來說明太過保守了吧。」亞瑟眼神飄向薩斯吉,「我懷疑,那種方式是不是被應用到其他地方,比如說什麼匕首之類的……。」
「匕首?」薩斯吉皺起眉頭。
亞瑟點頭說道:「一把再可疑不過的匕首……」他注視後者的眼神不肯放過任何一秒。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亞瑟淡然聳肩。「在曲速中與埃耶洛的戰艦碰撞那刻,還記得吧?我發動原魂的瞬間,就跟你描述的一樣。」他冷淡地看向薩斯吉,但對方驚訝的神情一如既往。「同樣,在大樹下與黑影一戰,路尼斯與我都有相同狀況。你認為會是什麼原因?」
「你怎麼肯定是匕首?」
亞瑟聳肩回應道:「剛開始我也不這麼認為。但控制台底下和大樹那裡都有那玩意的蹤影,這應該不是某種巧合吧?」
「噢!它是怎麼跑進飛船內的?」薩斯吉語落後大拍大腿一掌,驚呼,「該死!會不會是上次送到保養廠……。」
亞瑟再度聳肩。「那老粗也這麼說。」
「如果真的那樣,那可對我們不妙了。」薩斯吉將頭放在曲起併攏的膝蓋上,無奈地注視前方。「我還以為是怎樣的大型牢籠吶。」
「我也是這樣以為。」亞瑟撇了他一眼。
「太多疑點了,」薩斯吉說道:「但與其放那東西,不如直接宰了我們不是更恰當?」
他最後一句話再度讓亞瑟留下個懸念。這句話真是貼切、有理;如果薩斯吉真是阿克斯納克的手下,那要讓他們全軍覆沒可是輕而易舉。
不過亞瑟總想不通,薩斯吉若不是阿克斯納克的共謀者。那他目的是什麼?
面對這亦敵亦友的隊友、伙伴,再度讓他困惑。漸漸的,他越來越不瞭解眼前從小生活到大的朋友。他真希望找到更多關於庇護所的回憶。
該死的失憶!
他再度將疑惑放在心中,決定再相信對方一次……。
這其實已經好幾次了。
亞瑟聳了聳肩。「我也不清楚。此刻我也不想去思考這問題。太費神了。」
「也是。不過那種東西是大災難之後才有聽聞過。」薩斯吉再度對他挑眉,「嘿,你知道他們的文官史庫或許才是真正解答問題的區域……」
「你怎麼老是要我去送死吶?」亞瑟沒好氣的睨他一眼,「雖然他似乎沒有我想像中的厭惡,不過還不知道他的底線在那裡,現下我可不想輕舉妄動。」他朝薩斯吉勾了勾頭,「你那件事情辦得怎樣?」他手指往下指了指。
「今天沒辦法,他們好像收到整備命令,各項戒備都比以往森嚴。但我有備案!」薩斯吉起身,拉拉衣服上的皺折,「你今晚幫我爭取留在你身邊的職務,明天完成繼任儀式後我可有大把的藉口去那裡。」他拉起亞瑟的手,「走吧!趁這時候我帶你去看看他們收藏了什麼玩意。」
「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炫耀的?」
「當然還有,否則我還帶你去看什麼?別囉唆,走啦!」
他們走下階梯後來到廣場區,薩斯吉領著亞瑟走向一面雕刻著頂著天穹的天使塑像,祂面對的是剛才說的那面曲線的藏書牆。薩斯吉輕碰後,嚴絲合縫的雕刻出現縫隙,一道大門就這樣打開了。
那裡幾乎與藏書區相似,所有線條都是與對面相稱,只是存放的不是書籍,而是許多一落落罩著玻璃的收藏櫃:那裡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文物。
另一處偌大的木門是緊閉的,按照方位,應該是通往剛剛進入的大廳廣場。這裡沒有人,冷冽的空氣幫他們證實這點。
「這些石頭和金屬有什麼好看的?」亞瑟走過一落落的收藏品,有些甚至讓他看不懂為何普通的石塊會被放到上面展示。
「這些都是許久以前的文物,多半都是從大海中撈來的。」薩斯吉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不過這裡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亞瑟也搞不懂這傢伙在裝什麼神秘。他接著說道:「你看看那些武器,其實陳列在這裡有很大的爭議,但是這些都是愛菲斯神官的主意。目前主神官憑藉著愛菲斯神官的盛名,不敢隨意移動這些東西,但或許有天他真的會這麼做……。」
「為什麼?」
「這些都是哈薩司最光榮、最輝煌時期的作品,當然也有不少是開玩笑的東西。」他指向亞瑟眼前的一顆金屬球,「據說它會無預警地從你腦袋瓜上砸落,難以捉摸。不過──哈薩司的歷史在斐利斯並不受歡迎,如同西爾克雅一樣。那些東西是主神官最看不上眼的,你認為會讓它持續擺放在這裡嗎?」
亞瑟頓時一臉苦笑。「怎麼我接觸到的都不是很受斐利斯歡迎的人物。」
「事實上也沒什麼對錯,歷史真的是真相嗎?哈!」薩斯吉不屑地哼笑一聲,「這是時代有趣的現象;只要當權者不喜歡,再對的事情都會被抹黑。」
亞瑟哼笑後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櫥窗一路逛到前方一片碩大的岩壁前。薩斯吉低聲呼喊亞瑟,他指著櫥窗內一顆只有拇指節大小、泛著藍光霧氣的圓形寶石,上面光澤閃爍,晶瑩剔透。
「這個形狀,有沒有什麼印象?」
「很像希魯那把武器……」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薩斯吉點了點頭。「通常雙生武器都會有兩顆晶石驅動,或許……你會不會覺得那裡少了一顆?」
「我也覺得怪怪的。」
「希魯的武器可是斐利斯歷史上是赫赫有名的武器之一──『狂沙』;連薩洛梅的也是。」
「真的?」
薩斯吉眨眼點頭示意。「你應該很慶幸,我們之中有兩把傳奇武器吶。」他接著說,「我感覺希魯應該是少了這顆晶石輔助,才會導致他過去暴走的原因。而老粗的那顆應該是替代品,或許真正的本尊在這裡。」
「你確定?」亞瑟撓了撓頭,皺眉說道,「可是希魯那把……,我記得他自述的故事中,老爺子跟他說不是那顆。」
「你怎麼能確定他是不是只看到另一顆?」薩斯吉微微低頭皺眉,聳了聳肩。「來吧!」他伸出手朝亞瑟勾掌示意跟隨。
他們來到幾步路之後的高聳白色壁面前,粗糙的岩面在燈束的照射下,散發出一種宏偉、沉靜的氛圍。那裡前方擺著一座黑色、富有光澤的平台,上面籠罩著多邊型的玻璃罩,若有似無的七彩光芒在他們走近後越來越明顯。
一顆金黃色的晶石漂浮在銀白色的軟墊上,玻璃罩上面的光芒就是它發出的。
「噢,天吶!這顏色太漂亮了!」
「可不是嗎?」薩斯吉揚起得意的嘴角說道,「我認為放在那老粗的手上再合適也不過了。或者──那原本就該是在上面的東西!」
眼前的金黃色晶石散出一種獨特氣息,它遠處看像是熟睡的雄獅,安詳平緩;當它意識到有人接近後,從沉睡中醒來,展現氣勢洶湧的樣貌。如果不是玻璃罩的阻攔,或許會直接撲向他們。
它是如此豪邁奔放,翻騰的光霧宛若海勢濤天,光芒耀眼。或許它等的就是被釋放的那刻,一展過去的雄威。
相比,目前薩洛梅手上那顆顯然失色許多。過去亞瑟多次見他驅使,但都不足這顆的光芒耀眼;不只蘊含的氣息,更甚外觀同樣。
薩洛梅目前那顆菱形石刻面大小不一,沒有眼前這顆圓鑽形的工整。尤其是菱角的切線細膩,每個角度折射出來的光線一致、光彩奪目,堪稱完美的寶石:這些都是在薩洛梅手上看不見的細節。
亞瑟覺得好奇。這顆晶石總會讓目光不自主地盯在上面折射出來的光線。他無法解釋為什麼它會隨著角度移動發出不同樣的光彩形式,還有那完整對稱的圖樣。
薩斯吉見亞瑟雙眼凝視,輕拍後者肩膀,咧嘴說道:「很奇特吧?」
亞瑟回以笑容,點了點頭。
「從我看見他手上的武器後,始終說不上那股違和感,」薩斯吉說,「回來到這裡之前,終於讓我想起來好像在哪裡看過,所以我就想來看看、確認一下我的想法。」語落,他伸手摸了晶石的展示臺側邊,後面的高聳岩面牆壁漸漸淡去。
他朝前方勾了勾頭示意亞瑟。「如果你還不相信,那不妨抬頭看看。」
出現在牆後的是一幅高達四十米、寬近二十米的紡織品,它被懸掛在那裡。當然一旁還有比較小幅的畫作,它們相形失色了。因為主畫太過巨大,亞瑟無法一眼看穿。
他後退了幾步。
那是一幅編織的掛毯,令人讚嘆。巨畫中的人物,曲手緊攥拳頭;一手拖握嵌入地面的巨斧。他的腳下踏著一顆眼神泛白的巨狼頭顱,揚頭的神情透露出勝利的自信,威風至極。
「如果不是愛菲斯神官堅持,這幅畫不會掛在這裡。」薩斯吉轉過頭看向亞瑟。「這幅作品聽說是在海面下某一處民宅中找到的。經過我探尋的資訊,應該是描述遠古大戰中,愛洛斯砍下巨狼的勝利時刻。可是我總感覺他腳下的狼頭應該再威風一點,太小了。」
亞瑟聳了聳肩。
「死掉的狼頭要有多威風?」他說道,「或許愛洛斯很高大?」
「你這人真是不會想像!」薩斯吉撇了一個沒趣的眼神,「好啦!重點要讓你看他手上的那顆寶石,是不是很像那顆?」他意有所指地竊笑,「做這幅畫的人,總不會天馬行空的想像這顆寶石的樣子吧?寶石的細節都被充分編織出來,這算是一種巧合嗎?」
這能代表什麼呢?亞瑟冷笑一聲。
「那算是某種陰謀論嗎?」他說。
「哈,或許。」薩斯吉見亞瑟的敷衍,回以同樣笑容。
亞瑟霎時露出陰險的笑容。「你如果這麼想知道,直接拿來給他試試不就行了。」
他的反應瞬間令薩斯吉沉沒笑容,後者反手賞了亞瑟手臂一掌。他說道:「你傻啦!這是重大文物,怎麼可以讓你隨便拿出來。別忘了,這可不是龍哈德薩德,我可不想看見你被丟入那個監牢。」
「噢──所以你就可以讓我闖入他們重要的文庫?」
薩斯吉看見亞瑟的竊笑,自己也覺得有趣,尷尬地揚起嘴角、搖頭。「時間快到了,我們去叫醒他們吧!」
「這麼快?」
「或許你沒意識到自己看了多久的書呢!」
的確,這裡沒有日照,天色早在他們談話之間黯淡下來。他們回到房間後,看見薩洛梅大落落的躺在亞瑟床上和蕊絲兩人睡得口水直流。亞瑟一腳踹在薩洛梅的屁股上,搖晃了他兩下。
「嘿,起床!」
「啊……」薩洛梅緩緩爬起來,他搖晃著腦袋,半睜眼地說,「你終於回來啦?」
「怎麼睡到我這裡了?」
薩洛梅睡眼惺忪下搖起蕊絲,「這傢伙突然醒來,吵著要找你。我想你的房間應該能安撫她,哪知道陪著她玩耍後又睡著了。」
「走吧,換衣服赴宴會了。」亞瑟指著他手上的武器。「對了,那東西最好拔下來。」
「怎麼了?」薩洛梅說。
「總之,目前不需要、也不必要。快點!」
亞瑟語畢,將他踢出房間。他內心的直覺加上西爾克雅的叮囑,只想讓薩洛梅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哈薩司人。
宴會上,盡可能不要出現什麼插曲才好。
最後,薩洛梅無法將手上的武器拔下,只好撕開他心愛的皮衣將其裹住。
片刻後,他們全部換穿上斐利斯的服裝,薩斯吉帶領他們前往下來的階梯後方,那裡有座直徑約十五米的平台。早在之前他們已在多處看過,如果沒特別的說明下,往往會認為是裝飾用的平台;但亞瑟剛剛已經見識過那種東西的威力。
外面的天色依舊呈現昏暗的黃藍色,看似過得緩慢,而時刻卻不斷推前,令他們肚子都發出敲鼓的聲響。欄杆底下發出微微的黃色燈光照明著台階,總算有點天黑的氛圍了。
待在房內的那兩人內心發出同樣的心聲──今日過得好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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