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發出沈悶的響聲,為他們演奏出獨特的離別曲,一圈圈藍色的光芒依序朝出口處點亮。等平台就位,哈得洛德送三人一起踏上鐵梯,來到發射平台前;薩洛梅趁機點了根菸管。
「該是道別的時刻了,各位大人!」哈得洛德向他們深深鞠躬。
亞瑟與薩斯吉同樣回禮。然而,薩洛梅依舊吞吐著白煙,霎時見兩側的伙伴彎下腰時,一陣驚愣,隨後趕緊拔下嘴上的菸管扔下,笨手笨腳地做了一樣的動作。
但最後──他索性自己的方式來道別。
他蹲跪下,然後一股腦地將哈得洛德摟入自己懷裡,頓時令後者驚訝。他拍著哈得洛德的背部,像是安撫小孩似地說道:「老爺子、保重!」
回過神的哈得洛德笑了,笑容中參雜許多情緒,眼眶的淚水被發射口的亮光折射而發亮。「哈!薩洛梅大人真是有趣!」他摟抱著薩洛梅厚實的腹部,「謝謝薩洛梅大人。希魯有你陪著度過難熬的那夜,那真是先皇與亞拉賜與的榮幸吶。」
「因為他也是我的伙伴吶。」薩洛梅拍著哈得落的背部,能感受到懷中老人傳來的抽蓄與哽咽。「不管他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他與你們永遠是我們的伙伴。」
哈得洛德將眼淚留在薩洛梅的衣服上,難得露出隱藏在鬍鬚下的小牙齒,可見他笑得多開心。他後退幾步,再度躬身。
「在下祝您一路順風,薩洛梅大人。」
亞瑟等人拿起行囊走上機尾艙門,薩斯吉則推開亞瑟獨自走向駕駛艙,啟動引擎,他想必是被薩洛梅洗腦了。壓在最後的薩洛梅依舊站在平台上,望向下方那片揮手的人群,直到亞瑟走回,輕拍手臂提醒,才不甘願地離開。
「這小子真不夠義氣!」薩洛梅再度點上菸管,語帶抱怨地說道,「不走就算了,連我們要離開都不出現。」
亞瑟聳了聳肩,「那有什麼辦法?」再度將視線落在哈得洛德身上,朝後者揮手道別。
這時遠端的艙門閃爍著紅色顯眼的警示,漸漸開啟的同時也將黑灰的天空顯露出來,那裡間斷地發出劇烈閃光,一顆顆碩大的冰雹在雲霧間被掃過。飛船啟動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機尾引擎噴出炙熱的氣息,同時控制室也發出警報,一條條光線沿著彈射軌道亮起。
「快進來,我要關閉艙門了!」薩斯吉轉頭大喊。
哈得洛德依依不捨揮著手,低頭深深作揖。「在下祝各位大人一路平安、順利!」語畢,他抬起頭,可眼前站在尾艙的兩人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頃刻之間,眼前的人轉換了另一副神情,他見亞瑟與薩洛梅放下手,發出一股得意的神情;他們的視線越過自己,投射向後方。他轉身,快步踏上鐵梯的腳步聲就在眼前。
氣喘吁吁的希魯出現在哈得洛德面前。
他扔下自己的布袋,將雙手搭哈得洛德的肩膀上。希魯的眼神再度充滿活力,張手快速地將哈得洛德摟住。「老頭,我沒有回來之前你不能死!」他邊說邊流淚,而哈得洛德的情緒瞬間把持不住,下唇止不住顫抖。
希魯推開瘦弱的身軀,以無比堅毅的眼神看向哈得洛德,強硬地將喉嚨的哽咽壓下。「我還是那句話……你的屍體我是收定了!」語落,那顆淚水霎然落下。
「好、好,我在這等著你呢!」哈得洛德擦去眼淚,急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片,塞入希魯手中。「收著。我怕沒時間告訴你,它果然發生了!快去,他們還等著你呢!」
最後,希魯不捨地站在艙門前不停搖手,直到關閉為止。片刻之後,他們趁著風暴來襲的期間,以極快的速度朝向遠端的天際前進,邁向回家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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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得洛德的紙條
給親愛的希魯:
感謝你這一段時間的陪伴,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多了很多意義,就像是嘉哈絲剛出生一樣。但自從他們去逝以後,我一直思考著反抗軍這問題。
這裡的誕生是當初為了所有同伴們的存亡才會存在,但所有人也因此被困在這裡。而我還在這,所以私心地不希望你像他們一樣,此時此刻!
既然黑夏爾也一同回到亞拉的身邊,那也表示你不該再被嘉哈絲及肯德亞洛的期盼牽絆,我們只需要內心擁有著他們的回憶就夠了。
而現在的你,需要的是一群能共患難的同伴;你會學到不一樣的東西、看見不一樣的事情,而不是在這裡和禮明茲的那顆肥腦對峙。
嗯,你也知道那肥腦還真是肥腦吶!
如果這場戰爭能在我這時代結束,那對你來說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如果結束不了,至少你有一趟豐富的旅程,因為不管誰在這裡領導反抗軍都一樣,我們的未來都是未知數。倒是你,花上一輩子時間與他們周旋著,那是多麼累且不值得的人生啊!
你的先祖,狄哈波‧阿魯斯,曾經帶我去到了赤海對岸。在那裡,我第一次遇見那個老頭。在驚險的路途上,狄哈波也曾經跟我說過同樣的話。
而諷刺的是,兩個人,經歷同樣的人生,現在想想那實在不值得。同樣的,我也想把它帶給你,希望你的人生有不同的際遇,原諒我這自作主張的老頭!一路順風!
愛你的 哈得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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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混帳臭老頭!」希魯依靠著機艙門邊哭邊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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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依洛年前 狄哈波‧阿魯斯正式交接給艾得達魯後的那一年
一百八十一歲的狄哈波在十幾年前已經發現身體有致命的疾病,在一次會議上無預警的昏倒時,他決定該是離開管理這職位了。當年參與繼承的人選中,他的兒子──艾得達魯獲得了大多數的官員支持,成為了下一任管理者。
狄哈波自從離開那位置後,搬到西海岸懸崖上的石造小屋,那裡是他與夫人曾經留下眾多美好回憶的地點。在夫人過世後,當時身負重擔的他只能不定時地造訪這裡。
現在,他終於達成了常居在這的心願,雖然艾得達魯曾經指派過護衛及侍從來協助他,但都被攆走了。最能接近他,就是一位反抗軍裡的一位組員──那年十二歲的哈得洛德。
他們是在禮明茲內的市場上相遇的,當時哈得洛德偷了在巡視市場的狄哈波的錢包,矯捷的他即使翻過了高矮不一的樓頂,最終還是被狄哈波的護衛給逮住了。
「小子!你手腳這麼靈活,有沒有考慮加入我們的行列啊?」狄哈波爽朗大笑,摸著他的頭,彷彿看見小時候的艾得達魯。他開口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去你的,我才不會告訴你!」哈得洛德氣憤插腰,「我哈得洛德才不會加入什麼反抗軍吶!」
那天的事情經過了五年後,他知道狄哈波搬到了海邊的小屋居住,常常趁著空檔的時候,獨自駕著飛梭到那裡找狄哈波聊天。雖然回去後免不了被指揮官痛罵了一頓,但他仍是對此樂此不彼。
那天,他照常從崗位上偷溜出去,到市場上「摸」了幾顆水果來到小屋。他看見狄哈波正坐在屋前的樹下看著書,那天海風非常的和緩、恆星溫暖地照向大地。對比遠處籠罩著灰暗的赤海,這裡清澈的空氣和碧藍的天空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狄哈波大人也來顆水果吧!」哈得洛德坐到了狄哈波旁邊,盤起了腿,將摟在懷裡的兩顆水果拿出來擦拭一番。
「你啊──」狄哈波拿下眼鏡,笑著看著哈得洛德並接過水果。「我猜想這必定不是買來的!」
「嘿嘿!」哈得洛德咧嘴笑著。那黝黑的皮膚下,牙齒顯得更潔白。他大口地咬下了一口後,注意到狄哈波手中的書本,遂問道:「狄哈波大人,你在看什麼呀?」
「有興趣嗎?」狄哈波將書遞給哈得洛德。
哈得洛德接過後,原本急性子的他,這時也會安靜地看書。這五年來,他從不識字到會寫、會看,甚至還學會幾種其他星系的語言。儘管他的造詣並不高,然而此刻他卻越看越入迷,幾乎沒注意到狄哈波的呼喊。
「嘿、小子,嘿、哈得洛德?」狄哈波連續呼喚兩聲。
哈得洛德終於意識到狄哈波的呼喚,闔起書大笑。「哈、太精彩了!我都沒注意到狄哈波大人叫我吶。」
「好看嗎?」
哈得洛德滿足地點了點頭。
「告訴你一個秘密!」狄哈波吃了一口水果,對他眨了眼,表情相當神秘。
「什麼秘密?」
「以前我遇到了一位厲害的人,他教我很多厲害的東西!」
「真的嗎?」哈得洛德一陣興奮,眼泛光芒。「我也要認識他、我也要認識他!」
狄哈波指著遙遠的赤海那端。「他在那裡!就在那風暴的後面!」
「哈!」哈得洛德一陣大笑。「狄哈波大人,您真愛開玩笑,繞東大陸過去有多麼遠啊?」
「我沒有繞路啊!」狄哈波對他挑著眉毛,指著赤海。「從這裡過去的。」
哈得洛德頓時驚訝,張嘴不合。「怎麼可能?從沒有人可以穿越過赤海的。」
狄哈波又是一陣大笑,猛拍哈得洛德的後背說道:「是真的!」
「真的?」哈得洛德見狄哈波認真的模樣,立刻收起笑臉。他再次嚴肅地看向狄哈波:「真的?」
狄哈波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於是猛力得點了點頭。「我曾經去過幾次!因為太喜歡那裡,所以我也在這裡蓋了一個小屋,哈,是不是很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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