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的智慧女神 - 【第一章其之十】森林之龍（下）

　　凌晨。

　　趁著眾人……包括主子雅典娜和貓頭鷹兩姐妹都在安心睡覺的時候，尼刻偷偷走到森林深處。此處為丘陵地帶，離河流有段高度距離，而沿著吵耳鼻鼾聲走的尼刻很快就找到一個大山洞，聲音正是從裡面傳出，大概就是哥倫多的巢穴。

　　啪。

　　後方傳出響聲，她旋即取出銅刀戒備。

　　尼刻的雌雄短刀只剩一把，令她好不習慣，因為她戰鬥的時候大多都兩刃齊發。

　　「什麼嘛……是森林的動物啊？」

　　什麼都沒有發現到，大概只是森林的夜行性動物碰到樹枝所發出的聲音。

　　為何尼刻要獨自來到哥倫多的巢穴呢？

　　尼刻自己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覺得住在人類的地方差不多兩個星期，卻沒為人類做過什麼，似乎不怎麼合理。雖說自己是天神……當然不是主子雅典娜般的高級神祇，只是卑微的仙女，但作為比人類高級的智慧生命體，尼刻認為自己有義務幫比自己弱的人類解決問題。

　　不然也枉為天神，她是如此認為。

　　尼刻放輕腳步深入洞穴，仗著火炬的光芒隱約見到哥倫多的容貌。

　　牠是一條巨龍，單是腦袋就跟尼刻差不多高，身體說不定比兩……不，三台馬車還要長，背上長著一對翼，而鱗甲則是泥黃色的。睡覺時所發出的呼吸聲吵得驚人，恰似火山熔岩隆隆流動之聲。

　　沒問題的，尼刻……只要是生物，割斷咽喉的動脈就會死！

　　抱著這種想法的尼刻舉起銅刃，直指哥倫多咽喉，用盡全身力氣刺下去。

　　啪。

　　「什麼！」

　　出師未捷刃先斷，銅刃無法貫穿龍的鱗片，甚至連在上面留下刻痕也辦不到。

　　巨龍雖則沒有受傷，仍因為衝擊而被吵醒。

　　吼嗷——！

　　昂首咆哮兩聲，龍族就向尼刻慢慢步去。

　　失去武器的尼刻轉身拔腿就跑，哥倫多見狀便再次高聲咆哮，更噴出熊熊烈炎。

　　火炎因山洞內空間狹窄而受到壓縮，向尼刻逼近的速度超乎她的意料。

　　幸好，她已經跑到山洞口，廣闊的空間瞬間令火炎擴散開來，使尼刻幸免於難。

　　哥倫多慢條斯理地從山洞走出，高聲咆嘯過後便展開雙翼，直向尼刻飛過去。儘管體型龐大，但飛行的速度卻很快，快得尼刻頓時也反應不來。回過神來的時候，映在眼簾裡的卻是巨龍的血盆大口。

　　莫非我要死在這……

　　咚！

　　響亮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於尼刻面前傳來。

　　咦？

　　「真是不聽話的隨從。」

　　出現在尼刻面前的不是什麼人，而是披著戰袍護甲的主子雅典娜！握著白銀色神盾埃癸斯的她撞開哥倫多的血盆大口，拯救尼刻於千鈞一髮之間。跌坐在地的尼刻舉頭望向主子藍色披風斗蓬飄揚的背影，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究竟是怕被斥責的恐懼抑或是別的情感呢？

　　不過，在此之先……

　　「為、為什麼……」

　　為什麼雅典娜會在危急關頭及時出現在尼刻面前呢？

　　「我就知道妳會多管閒事，所以就叫伊歐克跟蹤妳，果然不出所料。」

　　伊歐克？

　　尼刻聽後望向身後的森林，發現某棵大樹的樹冠處有兩點金光亮起，仔細再看，發現是貓頭鷹那對圓滾滾的大眼睛。不單是伊歐克，連姐姐亞爾克也在附近！果然要逃過號稱智冠天下的雅典娜法眼始終是不可能的事嗎？

　　「真是麻煩，竟然是智慧不高的種族。」

　　吼嗷——！

　　剛剛被神盾撞飛數肘的哥倫多爬起來，高聲咆哮示威後，嘴角隨即冒出火種。

　　「來我後面！」

　　意識到對方即將噴火的雅典娜高聲嚷叫，尼刻立即應聲走到主人的背後。

　　龍族所噴出的熊熊烈火湧至，智慧女神微微蹲下來舉起神盾抵擋，火炎碰到神盾彷彿碰到岩壁似的，無法熔解，熾熱火炎便以神盾為中心點四處擴散，點燃了不少樹木，令本應秋高氣爽的涼快環境轉眼間就變成熱騰騰的燒烤爐。

　　火炎不再噴來，雅典娜便稍稍挪開神盾，卻迎來極速而至的哥倫多。

　　側身閃過的同時將尼刻推開，不讓她被龍尾掃到。雅典娜借轉動身體之勢，將白銀長槍擲出去，準繩地命中哥倫多的左前腿。女神不浪費時間馬上追上去，主神果然是主神，腳程之快是尼刻難以想像的。

　　儘管如此，要追趕翱翔天空的龍始終是難以辦到。

　　雅典娜於樹冠之間躍動，最後躍至半空，抓住插到哥倫多後腿的槍桿。

　　巨龍知道女神嘗試借長槍爬到自己背上，便於半空不斷翻滾，想將她摔下去。

　　不過畢竟是屬於雅典娜的白銀長槍，若真如傳說中所說的一樣，神盾埃癸斯和白長槍都是在女神誕生的時候就伴隨左右的話，長年累月，幾乎等同身體一部分，不會抓不穩。

　　然而她卻順勢拔出長槍，趁著自己滯後的同時凌空看準時機插入哥倫多的背部。握著槍桿，於龍背上站起來的女神舉盾出力敲在龍翼的根部，右翼便再也無法拍動，哥倫多的飛行路徑隨之慢慢往左面傾去。

　　這時候，雅典娜抓住龍族背部突出的棘刺，舉起長槍直插龍的頭顱。

　　吼嗷——！

　　痛苦的咆哮彷彿響徹雲霄，但牠卻未因此而死去。

　　木無表情的女神毫無慈悲地抽出長槍，再於頭顱不同的位置幾番刺下。

　　龍血從半空如雨般灑落，散佈大地。

　　「雅典娜大人，再這樣下去，龍會掉到人類居住的地方去的！」

　　化身為貓頭鷹的亞爾克跟伊歐克於龍失去意識，沒有加速的情況總算追得上。

　　「我知道。」

　　淡然回應的智慧女神抓住龍角，將長槍插進哥倫多頸項根部與身體主幹連接的部分，然後使勁往左邊拉，牠就往左邊傾去。龐然大物於人類聚居地上空略過，最終墜到附近的空地去。

　　晨早起來就聽到巨響的人類紛紛走到空地，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只見威脅著他們的森林巨龍倒在地上靜止不動，而披戰袍鎧甲的女神將牠踩在腳下，緩緩地拔出染血變紅的白銀長槍。

　　「死了？哥倫多死了！藉著恐怖統治森林和我們的巨龍哥倫多死了！萬歲！」

　　人類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把部落的同伴都叫了起床。

　　呼……

　　相對於人類的歡喜，屠龍的女神顯得淡然。脫下頭盔，任由枯黃金髮散落的她以手背抹汗……感覺似是早前被巨龍的火炎烤得過熱，而非如釋重負的反應，畢竟雅典娜看起來應付得頗為輕鬆。

　　「大、大人……」

　　此時，從樹林深處跑回來，跑得氣喘如牛的尼刻終於追上主子。然後雅典娜便將某種東西拋向對方，尚在喘氣的仙女剛抬起頭就迎來不知名的東西……雖是狼狽，但總算是抱得住。

　　低頭望去，發現是龍的利齒。

　　「快將它們放到火堆裡面，龍族的殘骸很快就會腐爛。」

　　尼刻聽後就馬上將抱在懷中的東西拋到人類為了慶祝而點燃的火堆裡去。

　　不過為什麼要這樣做？

　　「龍族是很特別的生物。牠們死後的屍骨就會在幾天之內完全腐化，化成塵土。」

　　亞爾克站到尼刻的肩上，洋洋得意地解釋起來。

　　尼刻不認為貓頭鷹姐姐會這麼學識淵博，大概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主子身上聽到的。

　　「不過龍族的屍骨卻能夠在火燒之後長久地保存下來。」

　　伊歐克站到尼刻另一邊的肩膀，接著解釋。

　　「龍族的利齒是很堅硬的素材，比龍骨來得要好。」

　　「不過因為龍族的數量愈來愈少，也沒留下屍骨，所以現在是難得的機會！」

　　頭痛。

　　亞爾克和伊歐克於尼刻頭顱的兩側各自說話，令她聽得很辛苦。

　　「特別是沒有語言的種族，尤其珍貴。」

　　戰袍鎧甲均被龍血染紅的雅典娜提槍走過尼刻的面前，如是說。

　　搬下肩上的貓頭鷹姐妹，要她們看守燃燒烘烤的龍牙之後，尼刻隨主子來到河邊。

　　「大人，龍族到底是怎樣的生物？」

　　「關於龍族的問題，我也只是從師傅的口中聽來的。」

　　回答侍從的同時，智慧女神脫下鎧甲和戰袍並踏進河裡。她先以毛巾沖刷身體，再將穿戴之物放到河流裡面沖洗。尼刻在旁邊充當人肉屏風，為主人蔽體，但自己卻因害死貓的好奇心而偷看。

　　想著同為女性，而且是侍女，應該沒問題吧？

　　雅典娜雖然是主神，但絕大部分天神首先甚至只在意她的容貌，而非她的才幹。這似乎是女性的宿命之餘，也是雅典娜作為戰爭女神的性質使然。相對於鍾情於衝鋒陷陣、奮勇殺敵的阿瑞斯，雅典娜傾向於運籌帷幄，給予人的感覺較為柔弱。不過曾經在她麾下作戰過的尼刻心底裡知道這都是表面，實際上的雅典娜絕非他人所想的弱質女流。

　　除了容姿端麗之外，雅典娜長得比大部分女神都要高，大概只輸以身材高挑聞名的狩獵與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如今仔細看，見雅典娜的臂膀結實，腹部展示出肌肉紋理，乍看來不是單純因為高運動量而產生，而是確實經過鍛練而得來的，幾乎毫無贅肉的身體展現出女性誘人的曲線。

　　尼刻此前從沒見過別人的裸體，竟看得出神，面頰也泛起紅光來。

　　她馬上轉過身來，但主子的赤裸胴體已烙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怎麼了？」

　　見尼刻的舉止古怪，雅典娜就轉身想問，但堅挺豐滿的雙峰對她來說似乎過於刺激。

　　「沒、沒沒什麼，我我絕絕對沒有窺看大人豔麗的胴體！」

　　「隨便看。我不在意，畢竟妳也是女生。」

　　說著，出水芙蓉的女神回到岸邊，撿起擱在大石上的毛巾抹乾身體後披上新的白短袍。接著她坐了下來繼續刷洗自己的鎧甲。雖然不能完全洗掉名為鮮血的紅色染料，但總比殘留著鐵鏽腥臭要好。

　　「大、大人，我們剛剛不是提到龍族的嗎？不如……」

　　合上眼睛轉過來的尼刻想要轉換話題，但忍不住偷看的她見主子早已披上白袍蔽體，莫名感到失望而歎氣。憂愁的俊美面孔具備即使是同性也會怦然心動、被深深吸引的魔力……果然是眾神之王的女兒嗎？

　　不不不，尼刻妳到底在想什麼啊！雅典娜大人是偉大的主神、妳的主子啊！

　　何況，大家都是女性……妳是因為剛剛的危難而嚇得腦筋壞了嗎？

　　「龍族本來是統治凡間的生物，但經過某次的大災難後，數量變得很少，少得跟滅絕差不多。不過大災難到底是什麼，即使是師傅也不知道。我記得她推測過大災難是從天而降的，不過理據是什麼就不得而知。」

　　「大人剛剛提到龍的種族又是什麼呢？」

　　「龍族能夠大致分成兩類，能夠講說話的跟不能講說話的，講的自然是龍族的語言。」

　　「莫非大人……」

　　「是的，我曾經想過如果是智慧種族的話，我會跟牠交涉，但……」

　　忽然止住說話，尼刻覺得古怪便轉身，見是人類的老人特意過來，大概是有話要說。尼刻認得他，雖然不是很常見到，但確實是這個人類部落的長老……這顯然是因為他是部落中最年長的人類，而不是最強、最偉大的人。

　　果然天神和人類的想法不盡相同。

　　「女神大人，真是感謝妳為我們除去宿敵哥倫多。」老人走來的目的是為了向正於河邊清洗長槍和鎧甲的雅典娜致謝，金髮的智慧女神只是點點頭，說是舉手之勞，「我知道女神大人很快就會離開，但未知目的地是在何方呢？」

　　「我在找白色高牆。」

　　「白色高牆？怎麼會如此巧合……」

　　「你知道些什麼嗎？」

　　「女神大人，我們部族中流傳著一個傳說關於存在於米德加爾特的尼福爾海姆碎片。」

　　尼刻記得米德加爾特是這裡的人類對於凡間的稱呼，但尼福爾海姆又是什麼呢？

　　大概跟這些人類所信奉的神有關？

　　「傳說我們部族的古代英雄曾經到西北方的盡頭冒險，經過低窪地區後，突然見到高聳入雲的白色牆壁，很高，像是山峰一樣高！英雄相信它就是別名冥界牢獄，創世以後殘留在米德加爾特的尼福爾海姆碎片。」

　　「經過低窪地區嗎⋯⋯謝謝你，人類。」

　　聽到線索後雖是高興，面上卻無半絲喜悅表情的雅典娜向老人致謝。5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ogUU2I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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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其之十】森林之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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