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晚宴後,伊塔卡王城,宴會廳——
或許由於奧德修斯跟亞特蘭妲同為王族,故此言談甚歡,即使晚宴結束後,國王仍然留在宴會廳跟到訪的阿卡迪亞公主喝酒聊天。理所當然地,王妃佩涅洛佩在場陪伴並侍奉丈夫和客人。雖說亞特蘭妲是被戲稱為王子的人物,但終歸是女性,而且是年輕適婚的王族女性,佩涅洛佩會在意也是無可厚非的。
王妃總是在斟酒的時候以凌厲的目光朝著自己看過來呢……
縱然奧德修斯沒有發現,亞特蘭妲卻感受到比早些日子狩獵女神還要強的壓力。
「說起來,亞特蘭妲殿下是成功討伐卡呂冬野豬的大英雄吧?」奧德修斯輕啜兩口杯中物後問,「既然如此,應該對弓箭頗有心得吧?其實我對箭術都略知皮毛,未知能否提供幾句竅門呢?」
話題總算是從希臘各地城邦的王族轉移到比較貼身的東西嗎?也罷,畢竟接下來要談的是跟白鹿商會相關的交易,現在先順著奧德修斯王的意思聊下去,讓心情維持現狀,對於談判會更有利。
嗯,就這麼辦。
「大英雄什麼的不敢當,希臘的大英雄只有海格力斯一個。」亞特蘭妲回話的同時牽起了微笑,「言歸正傳,竅門倒是談不上,但箭術的交流倒是沒關係。不過我先此聲明,我絕對比不上偉大的阿波羅大人或是美麗的阿耳忒彌斯大人啊?」
「沒關係,但首先……」
啪啪。
接著,伊塔卡王命人帶來他慣用的弓和箭並遞到亞特蘭妲面前。
「嗯……莫非奧德修斯王的臂力驚人?抱歉,我區區女子實在無法拉開它。」
熟悉弓箭的亞特蘭妲接過奧德修斯的慣用弓後沒有試圖拉開它,光是以看的就知道伊塔卡王的兵器比自己愛用的獵弓要重許多,大概要用上雙腿才能拉得開……說到底,即使阿卡迪亞公主跑得再快,本來的力氣只是比平常女性略大,跟沒有鍛練的男性差不多。
「哦?可是我聽聞亞特蘭妲殿下是半神,理應有我們凡人難以媲美的神力吧?」
「真不愧是號稱智冠天下的人類王,瞭如指掌呢……」亞特蘭妲保持著不失禮的微笑回話,「我的能力並不在於力氣,而是其他地方,但恕我今晚無法披露。話說回來,這把弓……搞不好我的老朋友,色薩利的凱尼絲才有辦法拉開。非常遺憾地,她有要事需要回去色薩利,未有同行。」
亞特蘭妲苦笑著搖頭,相對於和諧女神,她始終比較信賴老朋友。
「既然這是奧德修斯王的弓,能夠請你展示過人的臂力和箭術嗎?」
奧德修斯淺笑著,輕鬆地拉弓放箭。箭矢穿透幾個侍從預先放好的陶壺再命中標靶。王妃佩涅洛佩對於丈夫展示出的實力很是自豪,向亞特蘭妲擺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使得阿卡迪亞公主只好維持著不失禮的微笑。
「原來如此,看來五十步之內無人能活呢!」亞特蘭妲輕力拍掌以示佩服,「不過由於弓太重,瞄準需時,不太適合狩獵呢……若是我的話……」
語畢,亞特蘭妲就從腰後抽出獵弓,頭也不回地向標靶放箭。箭矢穿過陶壺的側面突出的圓環,直中目標。藍髮獵人的箭矢正好落在奧德修斯的箭矢下方,牢牢地刺在靶心上。
「不愧是討伐卡呂冬野豬的英雄,伊亞索斯王必定非常自豪。」
「父王何止自豪,還高興得宴請國民兩日兩夜……」亞特蘭妲收起獵弓後無奈地聳肩,「說到阿卡迪亞……奧德修斯王,伊塔卡想要優質,主要由阿卡迪亞生產的糧食嗎?不論是麥子或是蜂蜜都能夠提供。當然運輸方面由我們白鹿商會承擔。」
「白鹿商會?不是直接向阿卡迪亞購買嗎?」
「嗯,總部設於雅典城,由我創立的商會。」亞特蘭妲以修長的指頭指住自己,「你能夠從白鹿商會買到雅典城的橄欖與葡萄、色薩利的皮革、阿卡迪亞的糧食以至克里特島的大章魚!奧德修斯王你無需跟各個城邦逐一商討,要應付的對象只是白鹿商會,其他瑣碎的事情都會由我們商會處理。」
「……亞特蘭妲殿下妳大費周章成立商會的目的是什麼呢?」
王妃佩涅洛佩見丈夫兩臂環胸,似是正在思考,便代為出言發問。
「佩涅洛佩王妃,理由當然是德拉克馬了!自從雅典城發行德拉克馬並流通到整個希臘以後,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德拉克馬!」大姆指和食指成圈,亞特蘭妲賊笑起來,「我只是運用自己的優勢試圖去賺最多的錢而已……奧德修斯王你應該知道現行的德拉克馬是如何優越的吧?」
德拉克馬是幾年前開始流通希臘各地的銀幣。
不單因為便於攜帶和容易計算的特性而瞬間改變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更重要的是雅典城發行的德拉克馬,質素上是其地城邦無法複製的。先不說銀幣上的智慧女神肖像到底有多像真,單是銀幣的圓形就沒有辦成鑄得到……故此現今希臘的大地上大概沒有私鑄或是偽造的德拉克馬,從而讓它的可信性大大提高。
這都得拜先進的亞特蘭提斯技術所賜。
「不過亞特蘭妲殿下,白鹿商會的成立真的跟阿卡迪亞毫無關係嗎?」
「真不愧是智冠天下的人類王。」阿卡迪亞公主輕啜兩口杯中物,「阿卡迪亞在陸路上是被孤立的城邦,運輸到伯羅奔尼撒半島以外的城邦都會被徵收費用,不論是單純以陸路運輸抑或是借用港口……從而令阿卡迪亞的收入減少。」
儘管阿卡迪亞因為盛產糧食而跟鄰國關係良……或者應該說鄰國不得不與阿卡迪亞維持良好關係,但隨著海運日益普及,亞特蘭妲身為阿卡迪亞的公主,不得思考若是鄰國失去對祖國糧食的依賴該如何自處這回事。
尤其是北面的亞該亞近年不斷由北方輸入糧食,對阿卡迪亞的需求逐年下降。
「我希望能夠透過白鹿商會來幫阿卡迪亞突破未來或者會出現的封鎖。白鹿商會是跟阿卡迪亞無直接關係的組織,即使創立人是阿卡迪亞的公主,總部是設於雅典城……由偉大而美麗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大人直接管治,搞不好是希臘最大的貿易都市。」
「可是,雅典娜大人會允許自己的城市出現擁有龐大資金的組織嗎?」
「這方面不用擔心,撇除讓雅典城更為繁盛不談,商會預計在希臘各地的據點對於雅典娜大人而言似乎是極其方便的,畢竟偉大的智慧女神想知道發生在希臘的各種事情。再者,犯不著要大人親自動手,部落長『蛇目的厄里克』已經在研究針對商會的措施。」
實際上,當雅典娜知道亞特蘭妲想辦商會的時候,不但沒有阻止,反而暗中提供協助。比方說是派遣各地的仙女祭司先行覓地,讓白鹿商會能夠順利建立據點。此外更以投資的名義向阿卡迪亞公主提供一筆資金,即使藍髮公主根本不需要。
當然,智慧女神不會無緣無故地提供好處,條件是商會要幫忙收集情報。
亞特蘭妲沒有拒絕,畢竟本來就需要收集情報,只是商會創立人再分享予天神。
「哦?例如呢?徵重稅嗎?」
「嗯,名義是為了城市的公共建設開支。」亞特蘭妲知道城中最近成功製造出名為塔洛斯的自動人形,將來城中工程的開支會大幅減少,「怎樣也好,只要還能夠產生利潤,總部設在雅典城的好處仍然比較多。」
「因為港口和造船廠嗎?」
「這些當然是優點,但最重要的是……」阿卡迪亞公主再度牽起賊笑,姆指與食指再成圓,「只有雅典城能夠發行德拉克馬,若然德拉克馬本身會出現任何變動,最先知道風向的只可能是雅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