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沉重的身體,尼刻緩緩張開彷彿被縛上鉛塊的眼皮,發現自己正躺在某張床上,而天花不是見慣的天花,相當陌……不,尼刻記得這個天花,只是因為太久沒見過,才會覺得陌生。
這是她很久以前在奧林匹斯山上所住的地方。
由於位於萬神殿的邊陲位置,離工作的葡萄園有一定距離,所以每天都要非常早出門。尼刻之所以在成為雅典娜的侍從後還保持著早起的習慣,顯然是被這段經歷所摧殘……咳,影響。
真的不想再三回味。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既然現在身處這個地方的話,不是發夢或者幻覺的話……自己確實穿越時空,回到過去了嗎?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實在想不到別的,尼刻惟一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麼是這個地方而已。
若果是號稱智冠天下的那位大人的話,說不定會想到理由的。
說起來,她在什麼地方呢?
「尼刻,妳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這時候,一道熟悉得令人懷念的女性聲線傳進銀髮仙女的耳中,使她不由得睜大那雙猶如寶石般的明亮眼睛。尼刻望向緩緩被推開的房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個長得跟她差不多高的女性。
尼刻的身高在天神之間不算突出,既不如主子雅典娜般和戀人阿耳忒彌斯般高挑,也不如冥后珀耳塞福涅般嬌滴滴得像松鼠,故此長得差不多高談不上什麼稀奇事,但令尼刻感到錯愕的是……這個女性跟自己一樣留有一頭亮麗的銀髮。
「母……母親大人?」
尼刻眨了眨雙眼,不太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不單是因為出現的是她早已逝去而且相當掛念的母親,更是間接引證到自己所身處的時空比想像中還要久遠,而且久遠得難以判斷確實的時間點。
只是……坐在床上的尼刻不自覺地向母親張開了兩臂。
尼刻的母親,名為斯堤克絲的女性見狀,面上擺出慈祥的苦笑,緩步走近並給女兒一個擁抱。未來的勝利女神感受著母親的體溫,水仙花的花香撲鼻……尼刻合上眼睛,無意識之下越抱越緊。
「真是的……還是小寶寶嗎?」
斯堤克絲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打趣地問。
「……不,只是感覺很久沒好好抱過母親大人而已。」
抽了抽鼻子,以大姆指抹了抹眼角,尼刻就放開了抱住母親的雙手。
儘管在斯堤克絲的耳中聽起來是爛得不行的借口,但對於不懂得說謊的尼刻而言,卻是無比真摰的說話,畢竟現世的她已經再沒有機會這樣做。銀髮的勝利女神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雙親逝去的哀傷……或許正常情況之下確實是這樣,然而再次見到活生生的母親,尼刻真的忍不住了。
「傻女兒,想抱媽媽,什麼時候都可以抱,不用害羞的!」
聽到斯堤克絲這樣說,尼刻只好按壓自己的眉心。若然換作是平日,這只會表示她被其他人的言論或事搞得很頭痛,但現在的她只是想控制著自己的淚水不要流下來而作出的偽裝而已。
不行,再這樣下去的話……
「……母親大人,妳知道智慧女神雅典娜大人在什麼地方嗎?」
奧林匹斯山上惟一知道或者能夠解明尼刻當前狀況謎團的,大概只有號稱智冠天下的那位大人……不對,還有被捲入時間逆流的天神都各自分散在不同時空的可能性嗎?
但願她跟自己一樣落入這個時空。
迢樣就可以省回說明的時間和力氣。
「嗯……那位大人的話,應該是在自己的宮殿的。」斯堤克絲拿起放在床頭櫃的梳子,仔細地替女兒梳理跟自己一脈相承的秀麗銀髮,「妳應該是心中有疑問,所以想找睿智的智慧女神解惑吧?」
「是的,真不愧是母親大人,什麼事都瞞不過妳。」
尼刻不喜歡讓其他人碰她的頭髮,這是遺傳自斯堤克絲的外貌,也是勝利女神引以為傲的特徵,所以除了母親以外,誰都不可以隨便碰……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現在的白名單大概還要加上主子的名字。
尼刻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總之就是不太會抗拒。
「當然,畢竟是我生妳出來的,怎可能不知道妳在想什麼呢?」斯堤克絲笑著回話,「妳想去就去吧!工作方面,我會幫妳蒙混過去的……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妳還是得快點回來啊?」
「是的,母親大人……說起來,父親大人呢?」
尼刻的父親是一個很普通的天神,最多就是對植物有點研究,還說自己最大的成就是娶了斯堤克絲。父親對工作很熱心,尤其是對於自己負責的園區,總是說要種植出讓眾神之王宙斯也會為之驚嘆的葡萄。
遺憾地,最終這個願意沒有實現到,他就因為戰爭而逝去。
「豐收女神的任務,妳忘了嗎?他昨天不是很自豪地不斷重複這件事嗎?」
「這樣嗎……」
聽見斯堤克絲的回答,尼刻的心頭馬上一沉。
除了不能再見到父親一面之外,這還暗示著父親的逝去。
尼刻的父親在任務期間非常不幸地遇到泰坦神族的軍隊,純粹在調查凡間植物的他被懷疑是奧林匹亞神族的間諜,結果就……
「我出發去找雅典娜大人了。」
為免自己因未來的記憶而作出的反應嚇到斯堤克絲,尼刻就決定早點出門,前往到萬神殿的中心,十二主神的宮殿所在的區域去。
智慧女神殿對於尼刻來說絕對不陌生,這裡是她跟主子初次接觸的地方,還記得自己因為見到雅典娜頹喪的樣子而生氣,更賞了她幾個巴掌。自幾百年前的事件以後,這裡就開始荒廢,直至最近主子才決定借給火神當倉庫。當然,尼刻不排除主子是因為見到人類為她而建的神殿同樣宏偉華麗之後才作出這樣的決定。
說起來,尼刻記得雅典娜一直沒有侍從,總是獨來獨往。畢竟她從來都不是很受歡迎的主神,特殊能力沒辦法展現,常常被質疑是否不是單純因為是宙斯的長女而繼承得到主神的位置,故此沒有任何仙女會想當她的侍女。
尼刻自認是比較奇怪的,居然會沒有任何疑問就接下現在的工作。
固然不能否認的是自己對於雅典娜的好感始於接下來會爆發的戰爭。
「請問……雅典娜大人在嗎?」
經過幾百年的相處,尼刻現在面對著主子完全不會緊張。然而她記得自己初次來到智慧女神殿外的時候,要先深呼吸好幾次才鎮靜下來。實際上時至今日,勝利女神依然覺得雅典娜確實是有種可以壓倒人的氣場,而對於不熟悉的人,氣場就更厲害。故此,尚未判斷到接下來會遇到的雅典娜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雅典娜之前,尼刻決定保持應有的禮節比較好。
任何時候都能交出適當的應對,這是尼刻自認為數不多的優點。
「哦?沒想到會有仙女來找我這個最弱的主神……」腳步聲伴隨著熟悉的優美女聲從宮殿的深處傳出,而從腳步聲判斷,聲音的主人似乎並沒有穿著任何鞋履,「果然一日不死,每一日都有稀奇事。」
只穿著僅覆蓋胸部的背心內衣和短褲,頭上亮麗的金髮比現世要長,長得蓋過臀部的智慧女神手中拿著毛巾在抹汗,大概是剛剛做完每日循例的身體鍛鍊。果然幾百年前的雅典娜,身體跟現在一樣精實,線條清晰分明的腹部和毫無贅肉的四肢……
不,現在不是欣賞……咳,窺看對方優美胴體的時候!
「……雅典娜大人,請問妳……認得我嗎?」
縱然從剛才的對話當中就聽得出面前的雅典娜並非尼刻在現世所認識的雅典娜,但為免自己誤會,銀髮的仙女決定要再三確認。
理所當然地,金髮的智慧女神非常肯定地搖搖頭。
「不認識,我應該認識的嗎?如果是的話,恕我失禮。還是說我們之前見過面?可惜我是智慧女神而不是記憶女神,所以可能想不起來,這方面希望妳能夠見諒。」
儘管沒有未來的記憶,表情也不如現世豐富,雅典娜始終是雅典娜。
都市的守護神總是以這句話來掩飾自己⋯⋯好聽就是不拘小節的問題。
「大人,我是尼刻,我有點事情想跟妳討論。」
怎樣也好,尼刻現在沒有太多的空餘時間去跟面前的智慧女神建立感情,還不如直接道出自己的來意比較實際,特別是當下的她心內很擔心現世的同伴,希望能夠盡快跟她們會合。
「討論?聽起來很有趣,進來。」
智慧女神很喜歡討論這回事,視乎主題是什麼,討論可以滿足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慾,甚至為自己撈取利益。若是平日閒話家常、噓寒問暖倒是還好,但跟雅典娜談條件的時候,遣詞造句都要十分小心,因為她很喜歡抓住某個詞彙,然後讓自己佔據優勢。
因此,沒特別需要的話,尼刻不太想主動跟主子進行太多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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