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日狼狽地敗走之後,雅典娜就不曾造訪過夜神宮。顯然這除了怕戀人阿耳忒彌斯生氣之外,自己也……出於本能地不願意回到自己……呃,受過挫敗的地方,正如她不會回去當年被迫親眼目睹密友被污辱侵犯殺死的牢房。
尼刻總是覺得主子將兩者相提並論是過分地誇張,而且性質截然不同。
「呃……阿、阿耳忒彌斯在嗎?」
雅典娜在夜神宮門前走回踱步好幾個圈之後才提起勇氣問守在門外,正在整理花圃的侍女。相對於女神的來訪本身,侍女們似乎更在意女神本人。這幾個侍女是新來的,對於一年多,接近兩年前的騷動知得不多,所以當容貌俊美、身材高挑、體格壯健結實而不失女性曲線美的主神在門前徘徊時,侍女們都興奮熱議。
直至她們發現對方是來找阿耳忒彌斯,竊竊私語才停……不,同樣沒停下來,只是討論的方向由女神的外表變成女神跟少主之間的關係。然而坐立不安的雅典娜並沒有聽進去,大概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呃……我……呃……我在這裡等就好了……」
當被問到要不要進去夜神宮的時候,雅典娜再三思索後婉拒了。
智慧女神異常的緊張使侍女們都摸不著頭腦,只得進去請少主阿耳忒彌斯出來。
「雅典娜!」聽到戀人來迎接自己,阿耳忒彌斯自然是十分高興,連跑帶跳地撲向雅典娜,將她牢牢抱住並輕輕親在面頰之上。侍女們見狀都紛紛笑起來,說不定是因為兩位貌美的女神癡纏起來而心花怒放,「怎麼妳會來的?」
「噢,我的烏拉諾斯……」雅典娜見到阿耳忒彌斯之後頓時放下心頭大石,「我有點事要找老頭子宙斯商討,所以就想說既然來到奧林匹斯山,應該要親自來接妳回去的。」
阿耳忒彌斯聽過戀人的說話後沒說什麼,只是笑著,又在對方的面上啄了幾下。
「唉……真是令人失望呢……我還以為是來找我,沒想到眼內心內都只有阿耳忒彌斯……」說話的是一如以往披著黑袍的夜神宮主人、阿耳忒彌斯的親母黑夜女神勒托,「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始亂終棄……不過也是的,阿耳忒彌斯比較年輕,哪像我這種生過孩子的老女人?」
不得不說托著頭唉聲歎氣的她感覺有點像伊西絲,為什麼會這樣的呢?
「勒、勒勒勒勒托妳妳、妳好,這……呃……這是送給妳的禮禮、禮物!」
「掛畫!我聽說凡間的人類最近很流行!」
瞧見勒托的容貌,雅典娜的心跳突然急劇加快,但不是興奮,而是恐慌。
她悄悄瞄向阿耳忒彌斯……兩頰鼓起,雙目投射出極其不滿的眼神……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坦白說,當刻的雅典娜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怕跟勒托接觸抑或是怕自己跟勒托接觸之後的阿耳忒彌斯,只知道在見到黑夜女神之後,身體就很自然地進入了驚慌的狀態,冷汗不斷流出,使得背脊彷彿寒冰刺骨。
「媽媽!不准盯著雅典娜!她是我的!」
阿耳忒彌斯把戀人抱得更緊,緊得雅典娜幾乎以為自己的肋骨會被勒斷。
「哎喲,阿耳忒彌斯,媽媽知道妳很喜歡雅典娜……不過妳的佔有慾這麼強,嚇得我們俊俏的智慧女神都在瑟瑟發抖了,不是嗎?」經勒托一說,阿耳忒彌斯低頭望去,發現果真如此,雅典娜的手在抖!狩獵女神旋即滿面憂慮歉疚地鬆開手,「呵呵,我的女兒真是可愛。」
「呃……不、不,阿耳忒彌斯,我只是……」
只是被抱得太緊,但似乎不把真相講出來比較好。
「嘻嘻,年輕人真是……」
見到女兒跟戀人如此恩愛,勒托作為長輩、母親,不由得竊笑起來。
又或者……黑夜女神在想別的事情?
「對了,既然妳們長得這麼高,可以幫我在寢室把掛畫掛起來嗎?」
確實女兒阿耳忒彌斯和雅典娜是奧林匹亞神族當中長得數一數二高挑的女神,起確比黑夜女神本人和夜神宮的女孩們都來得要高。本來雅典娜對於踏進夜神宮有幾分抗拒,但既然阿耳忒彌斯在自己身邊,應該不會重蹈兩年前的覆轍的!
嗯,絕對不會!
「哦,太陽和月亮!果然是很適合媽媽的掛畫呢!這是雅典娜妳親手造的?」
情侶兩人花了點時間和工夫,總算是將掛畫掛好在牆上。太陽和月亮分別代表著勒托的兩個孩子:光明之神阿波羅和狩獵與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難怪女神本人這麼喜歡。
「不,這是我在阿拉克妮的商店買的。」雅典娜搖頭否認。
「阿拉克妮?哦,之前跟妳比賽的人類!」阿耳忒彌斯對於記住人類的名字不怎麼擅長……或者應該這樣說,她不在乎自己不喜歡的人,所以總是記不住對方的名字,不論是人類抑或是天神亦然,「雖然她對天神不怎麼尊崇,但手藝真的出色得不容否認……」
阿耳忒彌斯翹起雙手,不太甘心地承認人類織女的紡織技術。
「辛苦了,不如先喝點果……噢!」情侶兩人忙碌之際不知跑到哪裡去的勒托端著兩杯果汁回來,但不巧地絆到腳,整個人摔到地上去,「對、對不起!我真是……哎喲……」
聽到勒托的叫聲而轉身過來的雅典娜被果汁淋得渾身濕透,而且因為是果汁,感覺黏黏的,很不舒服。相對於被淋濕,金髮的女神更氣自己過分鬆懈,來到夜神宮之後居然沒展開神盾埃癸斯,不然就不會變成落湯雞。
果然不應因為在奧林匹斯山就卸下防禦,要全天候都展開來保護自己嗎?
「……坦白說,我遇過更糟的。」智慧女神指的是海獸的鮮血。然後她指向位於寢室旁邊的浴池,那個讓她過去敗走夜神宮,親手建造的浴池,「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吧?」
勒托自然不介意,介意的從來只有……
「媽媽!」當戀人雅典娜進到浴池之後,阿耳忒彌斯迅即氣沖沖地鼓起面頰向坐在床上的勒托投訴,「妳是故意的吧!我看妳的腳也沒扭到吧!妳怎麼可以在我面前打雅典娜的主意!」
「哎喲,阿耳忒彌斯。我知道雅典娜很愛妳,但正如我剛才所說,妳強烈的獨佔慾不會讓她感到龐大壓力嗎?」輕戳女兒鼓起的面頰,勒托完全沒在怕,「最近她不是被嘲笑是妻管嚴嗎?來來來,先喝點葡萄……汁。」
笑著,勒托把鑲滿寶石的杯塞到女兒的手中,阿耳忒彌斯二話不就倒進口中。
嗯?
阿耳忒彌斯喝光杯中物之後疑惑地望向杯底,是自己喝慣了雅典城的葡萄汁嗎?總覺得奧林匹斯山的味道不太相同……話雖如此,阿耳忒彌斯向來都是比較愛喝清水,說不定舌頭因此不習慣其他液體的味道。
「我只是……媽媽妳想說什麼?」
意外地,阿耳忒彌斯看來很在意戀人被嘲笑為妻管嚴這件事。
「妳不能單純地緊,需要偶爾放鬆。這樣才……」
「誒?可是雅典娜說她喜歡我緊……」
阿耳忒彌斯眨眨天藍色的明亮大眼睛,若無其事地講出讓勒托怔楞的說話。
「媽媽不是在說這種緊。」真是的,都把我的乖女兒帶成什麼樣了?「我是說態度,讓她過分繃緊不太好,要適當地讓她嚐嚐甜頭,這樣關係才會變得更好、更持久!」
雖然都是我偷偷去凡間時遇到的埃及女神講的,她叫……呃……忘了問。
「原來如此,欲擒先縱……這跟狩獵有幾分像。」
接過不曉得第幾杯飲料的阿耳忒彌斯點點頭,看來十分同意勒托的說話。
即使勒托認為金髮的智慧女神早就被女兒牢牢掌握,不存在擒與不擒的問題。
「不過……媽媽妳說這麼多,還不只是想滿足自己的慾望嗎?」
儘管阿耳忒彌斯平日對他人的機心非常的不敏感、遲鈍,甚至……根據尼刻的說話是頭殼裡的東西根本沒在運轉,但顯然只要關係到戀人的問題,狩獵女神就會變得截然不同……以至是過敏。說不定是出於自己作成獵人的本能,不希望自己的獵物被他人竊去。
只是面對著對智慧女神虎視眈眈甚至曾經動過手的勒托,懷疑都變得理所當然。
「哎喲,阿耳忒彌斯。妳就不能乾脆當成同時讓雅典娜和媽媽我嚐嚐甜頭嗎?」勒托稍微挪動身動,摟著女兒的腰,空出來的手輕戳對方的面頰,「何況妳今天不是很想要嗎?剛剛一直神不守舍的,以為媽媽看不出來?所以讓媽媽在旁邊點綴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確實如此。
晨早起來,阿耳忒彌斯就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戀人的身影和……呃,晚上只屬於兩人的時光。這使她不單單是心癢癢,整個人都沸騰起來,彷彿體內存在著一股熊熊燃燒的灼熱火炎,尤其是在肚臍之下……
不過現在似乎比早上來得更熱,到底是為什麼呢?
甚至……有點……迷迷糊糊……
「嗝!」阿耳忒彌斯莫名打起嗝來,「雅、雅典娜是我的!媽媽妳不……」
「嗚……心愛的丈夫已經幾百年沒理睬、寵幸過我!引以為傲的兒子長大成人之後也沒探望過我!現在連本來最乖巧的女兒也因為交到女伴而疏遠我!嗚嗚嗚……我這個黑夜女神真是命苦!」
不待女兒作出抗議投訴,勒托就率先掩面痛哭,使得阿耳忒彌斯頓時慌張失措起來。她沒料到自己單純作出正當要求會讓勒托這麼大反應……現在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最需要腦袋的時候為什麼雅典娜還在洗澡?到底要洗多久?腦袋……腦袋……轉不起來……本來平日已經不靈光,現在更是……
對了,雅典娜……
可是……不過……嗝!
「算了算了,媽媽我以後不用妳來探望了啦!」指縫之間窺見到阿耳忒彌斯尚在猶豫,勒托就大聲地講,彷彿要整個奧林匹斯山都聽到似的,「妳跟女友整天逍遙快活就好了!讓我這個丈夫兒子女兒都不想理睬的老女人孤獨到哪天因為不知名原因消失於世上就好了!」
阿耳忒彌斯覺得這種說話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感覺有種濃厚的東方色彩,還是應該說是南方?然而,勒托大吵大鬧就足以令狩獵女神方寸大亂,到底該怎樣辦?我可不能……
對了!
「好、好吧!」靈機觸動的阿耳忒彌斯高舉金杯,坐直腰板,擺出與主神身分匹配的架勢來,「……只只、只有今次啊?下、下不為例啊!嗝!」
「真的?」聽到女兒的說話,勒托即時雙眼發光,就如同夜空中的天狼星,「真的可以跟俊美的雅典娜睡嗎?」
不知名的埃及女神說得沒錯,這樣做果然可是勒索……咳,說服到阿耳忒彌斯。
謝謝妳,頭髮很長、胸部很大、雙眼翠綠色的埃及女神。
還有萬試萬靈的葡萄……呃,汁。
「我我、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的……就是……呃……妳知道……嗝!她很喜歡女孩子……之類的。」滿面通紅的阿耳忒彌斯尷尬地抓了抓頭,「不不不、不過先說好!嗝!我不不、不是順應媽媽妳的慾望,而是我作為她的戀人希、希望媽媽妳……妳……妳可以……幫我們……呃……增添……增添……呃……」
「增添情趣?」
「對,情趣!嗯?不不不不不,不是情趣,而是……嗝!預演……」
「預演?什麼預演?」女兒的說話讓勒托摸不著頭腦,「我以為阿耳忒彌斯妳腦內只想著獨佔雅典娜,而不會跟其他人分享……呃,我指共享……呃……我想妳知道我想說什麼的。」
「這、這是我跟雅典娜之……嗝!間的……問題和秘……嗝!密……」阿耳忒彌斯所指的是帕拉斯的事。什麼三人婚禮之類的,自當日聽過戀人提起之後,一直都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與、與其跟其他人……預預、預演,我還不如讓媽媽妳……噢,不……」
此時,尼刻和伊西絲的容貌和身影不知為何於阿耳忒彌斯的腦海中閃現。
「怎麼了?」
「嗯?沒沒、沒什麼……記著!下不為例啊!嗝!」
兩頰紅通通的狩獵女神豎起修長的食指,像是在強調只此一次。
縱然現在意識迷迷糊糊,渾身如被火燒的她眼中看起來是豎起了兩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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