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爾夫提醒我之前,我已派人積極尋找主艦的下落。」凱薩琳深吸一口氣,語調低沉。「然而,現場卻找不到任何關於主艦的殘骸。只憑那艘艦的標誌,根本無法確立真相。而那不符合邏輯的戰艦上搭載雷諾的發信器,儼然將它成為布萊爾畢生的代表作之一。」
「哈,笑死人。」薩洛梅再度插嘴說道,「如果主艦還在,妳和阿奇柏德怎麼可能有命站在這裡?」
凱薩琳的目光突然呆滯,照片中的影像似乎勾起她不願觸碰的回憶,令她久久無法言語。
希魯低聲問道:「薩洛梅大人,如果真是那艘主艦還在,他們會發生什麼事?」
薩洛梅冷哼一聲,嘴角下撇,抬頭盯著希魯,像是醞釀粗暴的答案。他猛灌了一口酒,然後大力地呼出一口氣,濃烈的酒氣從張大的鼻孔中噴散開來。
他粗聲說:「極地征服者的三艘主艦核心,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它們裝載的全是能毀天滅地的能量體!就算其中一艘在土妥阿納克附近爆炸或墜毀,那可不是毀了幾艘戰艦或炸平一兩公里的建築,而是連我們的這位女士──凱薩琳──現在恐怕已經在和星辰共舞了。」
他提到「凱薩琳」時,語氣夾雜著一種粗率的敬意。凱薩琳被這話拉回了思緒,頻頻點頭。
「是的,薩洛梅,」她語氣微沉,眼神變得堅毅。「你說得沒錯。但阿奇柏德卻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利用那些殘艦的標誌來操控輿論。我現在的辯解只會讓他抓住我和布萊爾的過去而大作文章。薩洛梅……還是你認為我該光明正大地與他直球對決,任由他掌握這事的主導權,而不替布萊爾做上什麼嗎?」
薩洛梅沒接話,半眯著眼,似乎在等待更具說服力的話。
凱薩琳回瞪一眼,繼續說:「他的提議真夠狠。他知道,我無法以任何官方身份干預監獄或法庭的處置。一旦我直接出手,領域內不滿此件事的自治區必將趁勢分崩離析。之所以積極向薩德賽剛納爭取事件調查及審判發起權,目的便是削去阿奇柏德的主導權,讓布萊爾盡可能接受『正規』的審判,同時,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救出他,絕不能讓那隻老狐狸趁心如意。」
雷爾夫小心翼翼地插話:「薩洛梅,我只希望你明白,如果失去了凱薩琳,那麼布萊爾的命運只有死路一條。」
凱薩琳轉頭,直視薩洛梅。「不要小看他們之間的仇恨。布萊爾在這場審判中,絕不可能得到公平的對待,而那些仇怨也會藉由這次審判被徹底了結。眼下,他確實稍占上風。」
亞瑟皺著眉頭,看了看凱薩琳和薩洛梅,問道:「凱薩琳,你剛才提到掌握了一些資料,究竟是什麼?」
凱薩琳鬆開緊握的雙手,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她低聲說道:「這些資料,可能指向這次襲擊的來源。但問題在於,戰艦爆炸時釋放的粒子脈衝,已將現場的軌跡沖得亂七八糟。事發至今,我的調查仍在秘密進行中,但最近在屋特馬星系長城的邊界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無主領域?從那裡來的?」亞瑟立刻驚訝問道。
「不,那只是起點而已!」凱薩琳說道。「我們過濾出那些殘留的粒子,在經歷了上百萬光年的艱難追查後,最終找到了一顆名為『安魯納安拉』的星球。你們猜猜,那裡有什麼?」
亞瑟皺起眉,喃喃道:「這名字好熟悉……我在哪聽過?」
凱薩琳沒有理會亞瑟的思索,而是接著說:「阿奇柏德或許從未想過,我會對他的艦隊進行如此深入的調查。他們特意隱藏了一部分航道資訊,正是這種刻意為之的行為,引起了我的懷疑。為了追查真相,我們竊取了他們船隻的航行軌跡日誌,並比對了中途停靠的站點。在那顆星球上,我們發現了殘留的粒子,與爆炸現場一致,且濃度極高。」
「所以,你的意思是……」亞瑟語氣帶著疑問,似乎隱隱抓住了什麼線索。
「然而,還不止這些。」凱薩琳語氣更沉了些,低聲道:「我們從那些粒子中,意外發現了一支神秘艦隊的痕跡。根據研判,阿奇柏德應該在那裡與某人會面,然後再回到土妥阿納克。而至此,我們可以推測,這一連串的『巧合』,背後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交易。」
亞瑟面色凝重,直截了當地問:「有查到他和誰會面嗎?」
「目前線索到這裡就斷了。」凱薩琳輕輕聳了聳肩,面露無奈。「那支神秘的艦隊彷彿憑空消失了。現在,我們的人仍在安魯納安拉附近搜尋,希望能發現更多蛛絲馬跡,但可能眼下留給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你認為這能幫助到布萊爾多少?」亞瑟語氣中帶著幾分懷疑,目光緊鎖著凱薩琳。
凱薩琳輕輕搖頭,眉間透出一絲疲憊。「不確定。」她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以現在的局勢,我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些資料不能由我們直接公開,而是需要透過第三方來披露。阿奇柏德的謀略精密,讓我難以施展拳腳。」
「啊!」希魯突然驚叫一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他激動地拍了拍亞瑟的手臂說:「亞瑟大人,記得我之前給你的那份文件嗎?就是要轉交給雷爾夫大人的那一份!」
亞瑟愣了一下,隨即眼前一亮。「對!難怪我對安魯納安拉這個名字覺得熟悉!」
「怎麼回事?」薩洛梅和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亞瑟,表情中流露出一絲期待與疑惑。
也許雷爾夫只是專注於阿雷托其他計畫,忽略那份文件的存在。
亞瑟稍微整理了思緒,語調變得興奮。「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支神秘的艦隊真的是阿雷托的戰艦,那麼我們手中的線索便可以全部串聯起來了!」
眾人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然而,亞瑟話鋒一轉,面色凝重說道:「但我覺得這份文件即使調查再清晰也可能派不上用場。」
他停頓了一下,環顧眾人臉上期待後的驚愕。「他們會不會承認是一回事,而且審判期間,若因為這些資料的曝光導致布萊爾發生意外,你們應該知道監獄裡什麼都有可能。那我們豈不是反而害了他?」
凱薩琳的目光與亞瑟交匯,神情中帶著一抹認同。
「亞瑟,你的擔憂也是我正思考的。」她說道。「目前就我所知,兩大領域派來的審判官都傾向判處死刑,而且是即刻實施。儘管我已藉調查未果之由爭取到審判的展延,但能拖到什麼時候還是未知。如果這份文件被曝光,阿奇柏德必然會立刻察覺,並迅速應對。」
「看來,還是只能寄望於龍哈德薩德的計劃了。」亞瑟沉重說道。
凱薩琳深吸一口氣,手指在投影面板上向左一揮。投影立刻切換成了一幅精細的監獄平面圖。「但那裡也是困難重重。」她指著圖上標註的關鍵位置,「我和雷爾夫已經反覆推演了許多方案,其難度可想而知……龍哈德薩德擁有先天上的地理優勢。你們應該對此不會太陌生。」
「哼,誰會陌生?」薩洛梅譏諷地看向凱薩琳,「會把人嚇得皮皮挫的火焰風暴可不是浪得虛名。」說完,他抓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巨大的酒桶已經因他的不滿被消耗了大半。
「沒錯。」凱薩琳說道。「龍哈德薩德由於地磁場極其薄弱,一旦進入日照時間,恆星釋放的輻射烈焰與電漿風暴便能輕易穿透大氣,將任何未經防護的物體燃燒殆盡。那片行星表面,在日照下幾乎是煉獄。而它進入背面陰影的時間極短,反射罩的解開與再啟動不過短短二十幾分鐘。就算是厚實的合金鋼板,也撐不了太久。
「順帶一提,龍哈德薩德自成立以來,從沒有逃獄生還的原因除了這以外,還得考慮到那裡的有毒大氣,即便吸上一小口都會立即致命。假設萬一、僥倖能逃離那裡,也無法面對附近駐紮的龐大戰艦群,我們在那裡部署戰艦的密度不亞於軍事重要區。」
「能關的住宇宙間最凶悍囚犯的監獄,果然不簡單……」看著平面圖的亞瑟眉間越發緊湊。
凱薩琳點頭表示同意。「我們的定位是,即使毀掉監獄也不願讓犯人逃脫。因此,想要正面迎擊並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極低。但這絕對不會是我們的首選方案。」她揮手將投影隨即切換成龍哈德薩德的三維結構圖。「接下來,我先為各位講解這座監獄的結構。」
在立體圖浮現的瞬間,眾人屏息凝視。這是他們首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這座傳說中的監獄。平時,誰也不會冒險飛往那裡參觀,但僅從圖上比例來看,這座監獄的規模便令人感到壓迫。
結構圖顯示,龍哈德薩德的核心是一座高達千米的主建築,其四面牆體厚達五十米以上,內部填充多層加固的鋼板,能短時間抵禦各類轟炸與破壞。監獄中央豎立著一座巨型發動機,提供源源不絕的電能,支撐著整座設施的運作,包括密集的砲塔群與抗烈焰旋風的防護罩。
從外太空看,龍哈德薩德的外形就像是一顆巨大而堅固凸起的肚臍,周圍環繞著密集的環狀高能砲塔。與依洛或莎雅的設計不同,這些砲塔並非靜態,而是能靈活移動,覆蓋廣闊的火力範圍。即便派出一支完整的艦隊群進攻,也難以攻克這座堡壘。
「這地面部署好像某人的基地一樣,這是巧合嗎?」亞瑟眉頭微皺,目光轉向薩洛梅。「不過,看起來比你的結構還牢靠些?」
薩洛梅咧嘴笑了笑,神情有些尷尬。「哈!好吧,老實說,我的確是抄它的結構。」他攤開雙手,面露幾分無奈。「你也知道,我的預算實在不允許我建造這麼龐大的……真正一比一的複製品。」
「的確,」凱薩琳點頭接話,「但正是因為砲塔的靈活性,讓它擁有目前已知最高的覆蓋率。我們測試過,它可以同時攔截超過兩萬個目標。事實證明,在這種防禦下,無人機無法穿越砲塔的火網,沒有人能辦得到那種極限操作。然而,這類型的防禦也並非完美無瑕。」
「凱薩琳大人,您的意思是?」希魯語帶試探地問。
「表面上攻不可破的龍哈德薩德,最強的地方也集合最弱的致命傷。」凱薩琳雙手交疊,凝視結構圖說道。「陣列式的砲塔依賴異常龐大的能源。雖然本身具備發動機,但主要能量來源依然是中央的發動機網。它的設計是為了驅動所有的速射型砲塔,而非單靠個別發動機支持。」
亞瑟接上話,眼中閃過一絲領悟。「換句話說,如果我們能讓中央發動機斷線,那砲塔的威脅就會大大降低?」
「沒錯。」凱薩琳肯定地點頭。「砲塔在斷線後,只能依賴各自的發動機運行,這意味著它們只能維持頂部的高能砲射擊,而其他部分的防禦將迅速崩潰。不過,這種情況最多只能持續兩分刻,時間極為有限。」
「這樣看來,逃出應該不是太大問題,但進去……」亞瑟表情變得凝重,「該怎麼突破他們的多重防線?」
「亞瑟!」凱薩琳的語氣略微加重,緊鎖眉尖,「我們上回檢查時發現一個缺點,或許可供你參考……龍哈德薩德的底部,維生系統那一區,正下方有條維修管道。那裡其實可以容納一名人員通行,我們曾經在那裡查到一名維修人員違規離開指定區域,成功通過管道到達了停機甲板。」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XPchfNO8e
她凝視該區域的眉間再度一皺,「雖然現在那裡的感應器和防衛系統已經加強,但相較於其他區域的重兵部署,這裡的防線還算是比較薄弱。這應該是突破口之一。」
「呵!」亞瑟哼笑說道。「要破解那些防禦,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正當氣氛凝重,突然,雷爾夫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我來做吧!」他輕鬆地啜飲了一口酒,隨後把酒杯放下,眼神輕鬆地看向眾人,「是我的提議,由我去是最適合,破解那些應該難不倒我。亞瑟,你們負責在外頭癱瘓那些砲塔,並準備接應我們。」
雷爾夫的回應沒得到任何響應。眾人隨即將目光轉移到沉思的亞瑟身上。他沉默半晌,雙指交疊,深深地盯著投影中的監獄結構圖。那副出神的狀態令眾人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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