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的智慧女神 - 【第三章其之八十一】決裂

　　咻——！

　　當帕拉斯轉身準備走出帳篷的時候，後方傳來物質高速劃破空氣的聲音。她連忙轉頭，只見密友愛用的白銀長槍插在地面，而智慧女神本人則站了起來在按摩自己的手腕，顯然突如其來的束縛令她不太舒適。

　　「……我可不記得妳有這方面的癖好。」苦笑起來的雅典娜拔起她愛用的長槍，仔細檢查，「如果妳好好跟我說的話，我可以配合的，帕拉斯。」

　　果然如此。

　　相對於帕拉斯詫異的表現，雅典娜更在意自己的長槍。

　　這是幾百年前失去帕拉斯，跟尼刻一行人去大陸西北的圖書館冒險前一直在用的長槍。槍頭的刃部比現世的要短很多，外形也單調……樸素很多，相信跟長槍同樣是雅典娜自身靈魂具現化的鎧甲也會一樣倒退回最初的樣子。

　　倒退似乎是一個錯誤的描述，只是回到當時應有的狀態。

　　如果是這樣的話，從現世穿越時空而來的只有記憶？

　　不，記憶是靈魂的一部分……現在是只有靈魂的碎片穿越到過去的時空再進行覆蓋嗎？不不不，這不合理……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畢竟擁有現世記憶的只有雅典娜自己……眼前所見的全都是虛假的嗎？

　　即使是虛假的世界，也得保護帕拉斯！或許這只是單純地補救自己的遺憾，或許這影響不了現世，但是……活生生的愛人就在面前，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白銀長槍？妳是從哪裡……不，現在不是探討這種問題的時候。」

　　帕拉斯提起自己放在帳篷門側的長槍，擺起戰鬥的架勢來。

　　當然，雅典娜不相信愛人會傷害自己，大概只是想使自己無力抵抗，好讓她繼續執行她的計劃。既然如此，智慧女神也無可奈何，只好以其人之道還以其身……然而這個時候，金髮的女神發現了一個問題。

　　神盾埃癸斯……喚不出來。

　　「妳引以為傲的神盾埃癸斯呢？」見密友伸出左手，卻什麼事都沒發生，帕拉斯就乘機揶揄幾句，「妳該不會這樣看扁我吧？」

　　雖然雅典娜總是說自己沒有持盾的時候，耍槍耍得更自如，但對方是同門的帕拉斯。根據過去的記憶，智慧女神在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如帕拉斯……如今需要動用到武力的話，真的可以安然全身而退嗎？

　　不過為了自己的目標，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帕拉斯，我們不需要這樣做的。」

　　「是的，我知道。所以妳乖乖聽我的話不就好了嗎？」

　　話音未落，帕拉斯的槍尖就刺向雅典娜。金髮的女神拉直槍桿，刺耳的金屬磨擦聲隨即響起。接著，雅典娜就壓下槍頭，再在槍桿末端施力，白銀長槍立即旋轉起來，將對方的長槍往內撥的同時撞高。乘著帕拉斯尚未修正的剎那之間，她馬上往前踏，右肩把人撞出帳篷之外。

　　「帕拉斯大人！」

　　一如所料，剛才打鬥的聲音驚動了泰坦神族的士兵，紛紛提著火把和武器把帕拉斯的帳篷包圍起來。本來以雅典娜的武藝，即使沒有現世的太陽和太陰之力，也能夠突圍，但問題在於帕拉斯。

　　要突破她的封鎖不是這麼簡單。

　　「不准插手！」半跪在地的帕拉斯握著長槍，大概想借力站起來的同時向士兵喊話，「她必須要由我親手解決，何況你們不是她的對手。」

　　剛說完，束著淺棕色馬尾辮的女神就箭步躍前突刺，想殺密友一個措手不及。不過雅典娜非常集中，早就看穿愛人的想法，側身躲過之後往後躍，以免被對方的長槍掃到。

　　接著，士兵們的眼中彷彿只看得見金屬互相碰撞產生的火花。

　　噹噹噹噹噹——！

　　屬於不同族群的兩位女神長槍以極速攻防，而帕拉斯似乎找到密友的破綻，嘗試攻她的下盤，但雅典娜的長槍旋即往下刺，借助槍桿將身體升至半空，大翻騰過後劈向帕拉斯。來不及迴避的帕拉斯只好橫舉長槍，硬接密友的攻擊。

　　重力配合雅典娜自身的力氣，使帕拉斯感覺似是接下的是天空之神烏拉諾斯的鐵槌。可是她從小就跟雅典娜共同鍛鍊，縱然力氣比以往是強上不少，但還是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帕拉斯四肢同時發力，將智慧女神推回半空，再趁著兩者的長槍分離的空檔往天突刺，只是雅典娜並沒有如她所料般還擊，反而蹬在槍頭平面的部分往後躍開。

　　然後，智慧女神在半空擲出白銀長槍。

　　不可硬接。

　　見到高速飛來的白銀長槍彷彿將劃破的空氣都往外擠，部分士兵甚至因此而站不穩腳步，帕拉斯就知道自己除了閃避之外就沒有其他選擇。何況，自己的長槍雖然是上乘之物，但跟密友那把由不知名金屬構成的白銀長槍根本不能相題並論。

　　雅典娜這傢伙……什麼時候有這種力量的？

　　雖然帕拉斯勉強閃過，但依然被白銀長槍著地時產生的衝擊震開。當揚起的塵埃落定以後，帕拉斯本想上前拔起密友的白銀長槍，但發現它在自行震動，離開地面，以不規則的軌道回到主人的手中。

　　這是帕拉斯此前未見過的。

　　束著淺棕色馬尾辮的女神眨了眨大而明亮的緋紅雙眸，似乎還是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她應該很瞭解雅典娜才是⋯⋯先不說自小就一起生活、成長，互相知道大家的情愫之後，同床共枕，過了不知多少個激情的晚上⋯⋯怎麼自己會不知道她可以這樣操控她的長槍呢？這就是她作為天神的能力嗎？還是白銀長槍作為承自智慧女神墨提斯的神兵自身的能力呢？

　　沒錯，雅典娜不會騙人的，她是沒特殊能力的女神。

　　只是，需要為沒有特殊能力的她動用到自己隱藏已久的能力嗎？

　　「……帕拉斯，停手吧……妳贏不到我的。」

　　垂下手中的長槍，雅典娜再次勸籲。雖然她記憶中的帕拉斯在各方面都永遠都在自己之上，但實際上從剛才的較量中，智慧女神發現……帕拉斯並沒有印象中強。當然，對方的武藝依然是相當出色，最起碼比現世的恆常鍛鍊對象尼刻要強上不少，大概跟奧林匹斯山的無雙戰神阿瑞斯平分秋色。

　　不過，雅典娜過往出於想被保護、寵愛的心態而自我催眠，限制了自己的能力。

　　「吓？妳還真敢說呢！明明之前從來沒贏過我！」

　　然而，智慧女神的說話在帕拉斯的耳中卻變成了挑釁。

　　帕拉斯衝前連番突刺，使密友雅典娜只得舉槍檔格。由於準備不足，很快就被擁有緋紅雙眸的女神突破防守，使自己中門大開。帕拉斯見機不可失，馬上再提槍刺去……本來這種情況之下，她要直取對方心臟完全不是問題，但帕拉斯不是想殺死雅典娜，只是想放棄抵抗，故此瞄準的地方由胸口改成肩胛。

　　可是，雅典娜作出了帕拉斯沒想過的回應。

　　智慧女神以左手抓住了來襲的槍頭，使槍尖尚未觸及肩頭就停了下來。

　　抓住了……？

　　那個以前只是割傷就呱呱大叫，哭著找師傅的雅典娜竟然徒手抓住了槍頭？

　　盯著密友的左手鮮紅的血液如同泉湧，帕拉斯只能擺出錯愕的表情。

　　低頭看著自己血紅的左手，智慧女神似乎有點意外。

　　這是因為雅典娜自從從尼刻身上習得快速癒合能力之後，戰鬥風格比以往大膽了許多，即使是犧牲一條臂膀也沒所謂，畢竟轉眼之間就會長回來。如今失去這種方便的能力，傷口持續地傳出痛楚的感覺，實在是久違。

　　只是現在不是懷緬的時候。

　　右膝撞向帕拉斯的腹部，再趁她因痛楚而分心的時候左手發力將對方拋開。雅典娜不打算浪費任何時間，馬上提槍躍前橫切。剛站起來的帕拉斯上半身後仰勉強閃過後，立即舉槍刺向金髮的女神，而智慧女神也在同時刺向對方。

　　不過，這個時候出了一個問題。

　　雅典娜，妳沒發現這一槍是瞄準咽喉嗎?

　　帕拉斯發現密友完全沒有退縮的跡象，便自己扭動腕部，槍頭偏離原本的目標。

　　緋紅雙眸的女神當刻腦內只想到密友的安全，忽略了自己的處境。

　　噗嚓——！

　　兵器貫穿鎧甲和血肉的聲音傳進雅典娜的耳中。

　　「……妳……進步了……很……多……呢……」

　　接著，一口鮮紅的血液吐到智慧女神的面上。

　　「帕……拉斯？」

　　這完全出乎雅典娜的所料。

　　她本來預計帕拉斯會閃避，沒想到自己的白銀長槍會貫穿對方的胸口。為什麼會這樣子？師傅的教導不是這樣的……莫非是自己的壞習慣？對，沒錯，一定是這樣！帕拉斯是為免傷到自己才……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想……」

　　抱住帕拉斯的雅典娜顯得有點慌張，不知該怎麼辦，甚至連該說什麼話也不太清楚。包圍著兩人的士兵似乎一樣，要不是指揮官的長槍跌在地上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中，士兵都忘了面前跪坐著一個敵人。

　　見士兵都舉槍拔刀，雅典娜只好把失去意識的愛人抱起，拾起對方的長槍作為武器突圍。泰坦神族的士兵自然不是智慧女神的對手，長槍貼地橫掃就掃倒站在前排的士兵，金髮的女神就趁機踏著他們躍起，在軍營帳篷上面跳來跳去，最終讓她找到馬匹。

　　幸運的是馬廐在駐紮地的大門附近，雅典娜跳到馬背上，解開束縛就可以一條直路奔向奧林匹亞軍的大本營。雖然駐紮地設置了塔樓和負責看守的士兵，但倪克斯的長袍底下難以看清，無的放矢之下讓智慧女神順利地回到奧林匹亞神族的大本營。

　　自主帥雅典娜晚上偷偷出營以後，佛波斯因為不放心而在大本營的大門前來回踱步，快挖出壕溝來。她還吩咐軍中的醫師在附近待命，即使她不認為……或者不希望雅典娜受重傷，但單純的擦傷之類應該還是會有的。

　　「軍醫！軍醫！」

　　成功擺脫追兵的雅典娜一回到大本營就立即大喊，早已待命的軍醫連忙跑來接過戰袍已經完全染紅的帕拉斯，準備急救。當然雅典娜很想陪伴在愛人的身邊，但軍醫卻要她回去帳篷休息。這不單是因為雅典娜自己受了傷，也是因為她在場的話，可能會影響施救。

　　「雅典娜大人，我知道妳很緊張妳的朋友，但請妳回去休息。」

　　佛波斯鑽進正在爭吵的主帥和醫師之間，勸告後者。

　　「可是……」

　　「大人，我們還需要妳的力量應付接下來的戰事。」

　　眼見佛波斯十分堅決，智慧女神無可奈何，只好回到帳號靜候佳音。

　　一等，太陽差不多要出來了。

　　「……雅典娜大人。」

　　這個時候，佛波斯提著主帥的白銀長槍來到雅典娜的帳篷。見智慧女神坐在地上，蓬鬆的金髮亂成一團，大概是因為擔心而亂抓吧？聽到佛波斯的腳步聲，雅典娜沒精打彩地舉頭望向對方。

　　「……拜託，告訴我是好消息……」

　　面上留著兩行淚痕的智慧女神以沒力氣的聲音說道。

　　「……非常遺憾，大人的……愛人……她……還請大人節哀順變。」

　　佛波斯在桌面上放下了白銀長槍之後搖了搖頭，吞吞吐吐，不敢道出真相。不過她相信主帥會知道她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要是直接道出事實，恐怕會比支吾以對更差。

　　抱著頭盔的佛波斯向雅典娜行禮過後，就步出帳篷。

　　「是……嗎？我親手……殺死了她……嗎？」

　　站起來輕撫仍然殘留著帕拉斯鮮血的白銀長槍，雅典娜再次流下淚來。

　　「沒關係……只要去冥界的話……還來……得及……」

　　當智慧女神想動身出發去冥界的時候，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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