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坐在椅子裡,久久地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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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要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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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她小半輩子以來,第一次活得這麼清醒。心底如明鏡似的,將過去的自己照得可憐又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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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要是總把真心當罪過,她就會一次又一次地做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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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不願傷害的人,傷得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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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啊,恨一切都不得重來。她鑽心地想回到過去,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跑到雪城的面前告訴她:你再也不用害怕!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我都絕不會放開你的手,因為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多樂意把一切都交付給你!我現在長大了,有能力了,可以好好的保護你、照顧你。我會不計一切代價幫助你脫離那個家,擊退那些想要綑綁你、利用你的惡人,任何人都別妄圖傷害你一根頭髮!來我的身邊吧,我們一起把你肚子裡的孩子養大,她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世希,意思是「世上美好的願望」,她長大以後,會成為像你一樣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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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啊,你回來……」什麼都想明白了,卻又什麼都錯過了。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刀子一陣一陣地戳絞,無可救藥的悲傷席捲她的全身,沖垮她的每一根骨頭。她不得不把身子往前折合,以抵禦這要命的痛楚。雙掌合十抵在額前,向不知在哪裡的天神祈求著。「我真的好想你啊,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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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久,她發現地板上的光暗了下來。手裡還剩下三張未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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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顧暉的聲音從一個模糊的方向傳來,「再這麼個下法,可夠這些老農民受的。誰叫年輕人跑的跑,死的死呢?剩下的人也只能日復一日的苦熬下去。像這樣被掏空得只剩行屍走肉的農村太多了,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世人都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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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恍如一台遲緩的機器,連顧暉的聲音落在她的耳裡,都像漠然轉動的金屬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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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不就是這世間的法則嗎?任何人都有他的存在價值,這些活得像螻蟻的人,到死都不曉得自己只是祭品。所謂弱肉強食,弱者生下來就注定用來祭強者的肚子。要是早悟過來這個道理,他們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被奉獻?又怎麼會在強者所制定的規則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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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暉背對子君立在窗前,縱然子君看不見他的臉,卻還是能從他壓著的森冷腔調中,聽出一股由來已久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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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木然地想著,他說的這番話,是在為雪城打抱不平嗎?
她現在的腦袋像發泡的棉球似的,沒有能力去弄明白顧暉的意思。扶著額,只是盯著手裡的照片。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RQxSDBF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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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十張照片上,她看到一張頗為熟悉的稚嫩面孔。瞇著發腫的眼,將那張臉仔細地辨了一會,不正是年幼的世希嗎?小女孩依偎在媽媽懷裡,沒心沒肺地仰頭大笑,門牙還缺了兩顆;而雪城梳著一個端莊的矮髻,神采奕奕地坐在一張竹編椅中,另一手還摟著一個陌生的少年,看起來至少有十五六歲了。那少年咧嘴憨笑著,把頭親暱地挨在雪城的脖間,儼然一副兒子對母親撒嬌的情態。三人親密相依的模樣,顯然就是感情要好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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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個少年就是林鳥的兒子林小東?子君對他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似的,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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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經一緊。真的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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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當年願意寫下那些經歷,不正是因為麥大哥答應了林鳥,會幫她把小東接到南港去生活?麥大哥既答應了別人,就一定會做到。他把小東接到南港以後,將孩子安頓到哪裡去了呢?麥大哥是個顧念親情的人,就算搬離老家白橋頭村,也從沒離開過園平。他大概不會想到要將小東安頓在園平以外的地方。對他而言,只有把小東交託給白橋頭村熟悉的鄉親們照顧,才是最妥當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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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這樣,她見過小東也就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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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你知道這男孩是誰嗎?」子君試著抖擻起精神,抹了抹鼻子。將照片遞給窗前的顧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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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暉斜眼瞧了瞧照片,卻沒有接過去。「怎麼會不知道,他叫林小東。」他奇怪地頓了一下,好像要吸一口氣才能繼續往下說:「託你丈夫的福,他到南港生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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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急切地問:「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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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公跟雪城沒有任何聯繫,他帶著林小東離開以後,我們也沒有聽說他的消息。那以後不久,雪城就去世了。」顧暉扭唇笑了一下,「這件事情,你為何不問問你丈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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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地,子君突然感覺顧暉的氣息有些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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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問我關於雪城的事情,但兩個孩子的事,我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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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無話可說。「……好,那你跟我說說剩下兩張照片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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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準備畫一張巨大的壁畫,沒錯,就是最後這張照片裡的蟬畫。為了將蟬身上每一個細節都刻劃清楚,大熱天裡,我陪著她在園子裡找掉在地上的蟬的屍體,最後還是她自己找到了。這不,開心得像個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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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顧暉所說,雪城在第十一張照片裡展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起來比園裡的陽光還要耀目幾分;她的臉頰紅通通的,額髮濕膩膩的,兩手將一隻蟬捧到鏡頭下。蟬的軀體十分完整,大概才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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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拍下的那張壁畫果然巨大,足足佔了一面牆,畫的是這隻蟬背翅朝天的一面。子君從來沒想過蟬可以這麼美。蟬體幾乎是剔透的,細薄的雙翼上流淌著七彩的琉璃光,牠在死亡中又活過來了,披著一件雲霞彩衣,要往天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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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畫的幾幅壁畫裡,只有這個留下來了。走,我帶你親眼去看看。啊,終於要去最後一站了。」顧暉嘆息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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