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自南第一次從這人倔強的表情裡讀出一絲悲涼，甚至可以說是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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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手吧，不管你還在謀劃什麼。你看來已經快到極限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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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臉色一沉，「極限？開什麼玩笑。」他即刻甩開許自南的手，盛滿眼底的月銀，倏地化作一尾竄動的火蛇。「許自南，別以為我找你示弱一下，你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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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行半圈，貼近許自南身後，他嗡嗡的低聲擦過後者的髮頂，「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還有閒情管別人？有時候，我都覺得你活該。賠上自己六年，結果將馮寧改邪歸正了沒有？也就你會對這種瘋丫頭抱有一絲希望。你真以為自己可以打救所有人？要是你真的有這種想法，那你可偉大得我都想哭了……馮寧的死就當作給你一點教訓，讓你認清自己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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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並沒有被他一番嘲弄給激怒。他只是把目光轉向地上的人影，默默盯了一會兒。「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看到一個人改邪歸正。這人是誰你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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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的臉一僵——就像是聽見什麼詭異的笑話，他的唇邊浮現一抹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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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他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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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錯下去了。你已經害了太多人。」許自南微微側臉，「我最大的無能，就是眼看你一錯再錯，卻拉不住你。」眼角裡，他瞥見林小東的拳頭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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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猛推椅背，「那你直接撒手不管不就好了？就像馮寧死掉，你衝我發火那樣，來啊，翻臉不認人的傢伙。那時你就想放棄我，丟開一切一走了之了吧。為什麼又抓著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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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搖搖頭苦笑，「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但是你不同，小東，你還有在意你的家人——林大嫂、林叔叔，和你的妹妹世希，他們本是愛你的，但你偏偏看不到這一點，還用最冷酷的方式將他們推開。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只會離你嚮往的未來愈來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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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得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我似的。」林小東杵在許自南身側，捏著他的肩膀俯視他，「這人自身都難保了，怎麼還這麼嘴硬啊。我看你還是識相一點，別一再激怒我。」他指尖發力，幾乎將許自南的身子都扭了過來。「你以為你活到現在，全憑你自己裝瘋賣傻？沒有我這層屏障，你以為自己只是被綁上船那麼簡單？倘若對你動手的人不是我，你大概早就悄無聲息地沉進大海裡餵魚了。許自南，你是真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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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緩緩抬眼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大可以把我裝瘋賣傻的事捅出去，但是，你也別想要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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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兩眼一瞪，咧嘴大笑，「哈哈哈，你要是存心想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早在警方調查馮寧死因的時候，你就可以把證據交出去。仁慈是你最大的弱點，你連對我下死手都做不到，怎麼跟我鬥？……我已經牽涉到馮寧案裡，你絕不會冒著將我推向絕地的風險；但你又不願把證據還給我，助長我逍遙法外。許自南啊，之前是你翻臉不認人，我才跟你對著幹的。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你一個平凡人，連自己都沒有能力保護。那就滾遠一點，別再把自己攪進來！」說到末句，他咬牙切齒地一拳敲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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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安靜地與林小東對望著，感受對方短促而斷續的呼吸。此情此景，讓他不禁聯想到一頭經歷久戰後疲憊不堪的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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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寧走了以後，我氣昏了頭。」許自南垂眼，迷迷濛濛道：「但同時我也覺得害怕，不知道以後該上哪才能找到你。我有一種感覺，只要我放手，你就會愈走愈遠，遠到一個我無論如何都夠不著的地方。小東，答應我，盡量留在我能偶爾看得見你的地方，好嗎？」他抬眼，衝林小東虛弱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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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半晌無聲。「你小子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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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扶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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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瞇眼審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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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逐漸被雲層覆蓋，將許自南五味雜陳的神情沒入暗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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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則融入一片交雜的陰影裡，窗框的形狀在他臉上劃出光與暗的區域。
「你妄圖將我改邪歸正。你可知這世上，本沒有什麼邪不邪，正不正的，有的只是不同人的立場和利益。」林小東說：「立場能使你我二人對立，就能在許多人之間挑起無窮無盡的紛爭。這是人的宿命，是你和我都不能夠倖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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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這篇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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