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莫叔還有往下說的興致，許自南趕緊將他打住，「剩下的就別說了吧，謝了，叔。」從剛才談起馮寧，他的表情就窘窘的了，現在更是彆扭到繃著臉。世希能理解他的心理不適，以他潔身自好的性格，大概不樂意去談論別人的是非，再說了，談論逝者的秘事本就不恰當，更何況他與馮寧還是老相識，不管過去關係如何，多少是有點情面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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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這樣……」世希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好接著剛才的話問：「那麼，朱女士的要求你答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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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搖搖頭，「那之後，馮寧來找過我，我以為她是來討手機的，可是她神色黯然，說這支手機她不要也罷。我問她怎麼了，她卻偏過臉去，向我展示她額上一道縫了幾針的傷口，我問是不是讓高以畢給打的，她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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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就死了。」他的嘴角往下一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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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時，世希心中生出一絲詭異。「你懷疑高以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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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實情恐怕沒那麼簡單。馮寧案的報導你看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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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不少，怎麼了嗎？」世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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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寧是朱家養女的背景沒有被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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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剛才你也提到，朱女士在意藥廠的名聲。馮寧墜樓的原因不光彩，朱女士出於對公司利益的考量，會不會大力壓制媒體的聲量呢？畢竟她經營的是藥廠，絕對不會想跟毒品二字扯上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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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這麼想的，馮寧出事以後，假設朱女士不願意藥廠受到波及，她必須立即向各路媒體疏通關節，以防母女關係被拉到檯面上，而警方那邊最好也儘早結案，免得節外生枝。據我了解，早在馮寧去美國以前，她就放棄了養女姓名，恢復本名，那以後她也不再以朱家千金的身分活動。六年來，她們母女除了金錢往來，少有聯繫。看得出來，她們的母女情份比較淡薄。案發至今，馮寧的真實身分始終被掩蓋著，我相信朱女士確實是想避免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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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眉頭一皺，「自己的養女死得不明不白，做養母的態度近乎冷酷，而馮寧在墜樓前一天，額上有傷，似乎跟情人有過爭執。感覺這兩人都挺可疑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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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兩人都值得懷疑，可目前為止，還是高以畢的嫌疑大些。」許自南特別加重「高以畢」三個字，拿起銀色手機晃了晃，「這裡面除了馮寧和高以畢的通話記錄，什麼都沒有，可林小東卻拼了命想要將它從我手中搶去。我不認為高以畢有這個本錢使喚林小東替他辦事，他倆更可能是同謀，或至少是某種利益共生關係，手機裡的證據一旦落到警方手上，他倆都要惹上麻煩。」說到這裡，許自南的兩眼一合，表情耐人尋味，「把手機呈交給警方，就能輕易改變馮寧案的偵辦方向，高以畢直接成為主嫌。主動權明明就在我的手上，林小東無從得知手機的藏匿點，按常理說，一個人被拿住弱點，他只能選擇跟對方談判，可林小東反其道而行，毫不忌諱地對我步步緊迫，彷彿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反擊。他愈是反常，我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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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櫃上的杯子一震，水濺灑出幾滴。世希幾乎要站起來了，「所以你手上明明拿著證據，卻一直按兵不動？你傻啊，你這樣跟人肉箭靶有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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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寧死了……」許自南一面整理過去的思緒，一面道：「我第一時間想到林小東，根本沒有往手機上面想。不久，林小東來搶手機，我就覺得很奇怪。難道馮寧的死跟高以畢也有關係？可林小東這樣一搶，不就此地無銀了嗎？他為什麼會搶得這麼明目張膽？難道他不怕我把手機當作證物呈交給警方？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小東心計深沉，他不該連這種層面的問題都想不到。」說著，他的目光逐漸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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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手機交出去的後果，也不知道小東到底牽扯多深……世希，我擅作主張把手機藏了這麼久，是因為目前為止，一切都還撲朔迷離。或許藏在裡面的信息是關鍵，又或許，小東高調的行動是另有籌謀。總而言之，把它交給任何人，我們都無法預計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在我掌握到更多的信息以前，這個武器絕不能亂用。之前我迫不得已向你透露它的埋藏地點，是怕要是我遭遇不幸，那就永遠沒有人知道這支手機的下落了。既然我現在沒事，還是先放回我這兒。不會有人想到手機轉了一圈，再度回到我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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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許自南的唇色愈來愈白，世希想勸他不必勉強，但話還未出口，許自南已經張著嘴睡過去了。一縷金色透過窗縫，在他的眼簾上跳動，他的囈語化成一顆綿長的音符，「馬上就要到頭了，我很快會來接你，你再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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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來，手術醒來第二天，就講這麼多話，累垮了吧。」莫叔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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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不由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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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從床的另一邊繞過來，將許自南露在外面的手重新蓋好。「還能怎麼辦，反正他的意思，手機不能落到林小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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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以為手機還在你的手上，他肯定會來找你的。」世希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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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們把手機給希斯了，你讓希斯去見他。」莫叔罕見地措辭強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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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看著這名大手大腳的糙漢，正在用自己的袖口一點點印去許自南額上的薄汗，動作小心翼翼得有如慈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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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世希反應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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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希斯去哄一下他唄。」莫叔臉皮一抽一抽，一副討好的嘴臉。「那小狐狸搞得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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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明白他的用心。手機放在許自南身上只會繼續對他的生命構成威脅，而放在希斯——也就是她本人的手上，卻不一定了。林小東不可能傷害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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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這個理，世希旋即接受了莫叔的懷柔計策。老頭子不再說什麼，儼然當她已經應承下這差事。一瞬間，世希有種被人當球踢出去的感覺，可這念頭只是閃過，並沒有真的往她心裡去。她相信莫叔不會棄她不顧，卻還是忍不住裝可憐酸他一下，「我現在還病著呢，你捨得把一個病人獨自推出去。」她摸著額頭，重重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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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妞，我會負責哄希斯啊。」為防許自南聽見，莫叔將世希拉到一旁去說：「昨晚為了哄希斯聽話，我不得已對她撒了個小謊……其實也不算撒謊。我說小南早晚會見她的。見她，還是見你，區別也不大是不是？」莫叔的辯解極為無力，眼看世希要發難，他趕緊把話放軟了說：「反正小南早晚也要跟希斯見上一回，對，就是早晚的問題。希斯心裡很想念小南，卻始終不敢見，我們給她這麼一個期盼，至少她在選小南還是選她哥的難題上，還能動搖一下。有這樣的條件，我們求她幫忙也不那麼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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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她無話可說。「好吧。」此前還是不夠了解莫叔這個人，原以為他的個性就跟他的個頭一樣楞直，沒想到還有這麼滑頭的一面。她轉開臉，腦中逐漸生出了別樣的想法。也許，他們可以先把希斯哄著，卻不必由這小女孩出面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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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誠如許自南所言，在一切都還撲朔迷離的情況下，可能會牽一髮動全身。把這麼高風險的任務交給希斯，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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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將手伸到許自南的被窩裡，從他的手中取過翻蓋手機。她暗自做了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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