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汪雪城還是不能相信曼大姐是這種人，「你剛才說的事情，曼大姐已經親口承認了？還是……」她的視線在曼大姐慘不忍睹的傷口上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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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芳彷彿給氣笑了，「我還能對她屈打成招不成？自從我開始懷疑她，我就讓阿吉時常探問她的底細，這賤人精神病好了一半，腦子卻不好使，不但沒認出我來，還真心把阿吉當成姐妹，說著漏著，就把自己的罪差不多認了個全。而且，你看她現在為自己辯駁一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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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注視曼大姐，可曼大姐卻躲開了她的視線，有氣無力道：「那幾年裡，我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確實錯手害死了很多小孩……我其實無心殺他們，我甚至真的幻想過自己可以重新當一個好媽媽，將他們拉扯長大……可是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說，都無法改變我已經殺害他們的事實。邱姐的女兒被我賣了，至今下落不明。邱姐這麼痛恨我，就是把我殺了我也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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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大姐默默抽泣。汪雪城別開臉，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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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邱芳嘲諷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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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什麼？反正不管落到瓊菲的手裡，還是落在你的手裡再被你交出去，我都是死路一條。」汪雪城顫聲道，眼裡有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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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凱波以前就說你有股倔脾氣，我還說看不出來，你只是一個任人拿捏的布偶。」邱芳又點了一根煙續上，瞇著眼道：「不過我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他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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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沒心情搭理她這陰陽怪氣的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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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為什麼要殺死馮凱波？那個叫陳闌的妓女又是怎麼回事？」邱芳的語氣略變溫和，搬了把凳子坐下，等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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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這些，跟你女兒的事有什麼關係？」汪雪城發自內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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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叫馮寧，她的親生爸爸是馮凱波，那你說，兩件事有沒有關係。」邱芳神情淡遠，整個人裹在一層煙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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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好比一顆手榴彈，炸得她耳內鳴響。她從沒想過邱芳跟狗哥會是這種關係。被幽禁在畫屋的七個月裡，邱芳身兼她的監督者與照顧者，狗哥則以領導者的身分出現，例行詢問邱芳她的製畫進度和健康狀況，邱芳總是不厭其煩地報告著。這兩人的相處模式，顯然是單純的上司與從屬關係，壓根看不出一點曖昧。她承認自己或許帶有一點偏見，畢竟狗哥的樣貌並不差，而邱芳……她就是想破腦袋都不會把這兩人聯想到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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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心臟突突地跳。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不得了，一時汗如雨下，臉色不禁白了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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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邱芳的迫視下，她口乾舌燥地吐露那晚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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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本來是打算去找狗哥理論的，陳闌只是剛好出現在那兒。」回想當晚的心境，她不由激動起來，重重吸了口氣，穩住心緒。「起因是我意外聽到他的屬下在談論，說他趁我工作的時候，經常都會在休息室裡欺負我的女兒，聽他們的口氣，那一定不是普通的欺負……我隱約猜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在背後嘲笑我，說這事就算發生在我眼前，我也不一定敢說什麼。我聽完以後氣瘋了，就去找那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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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客人剛離場的貴賓房裡，我看到他正在暴打陳闌，還扒光她的衣服騎在她的身上。我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停手，看樣子是要把陳闌往死裡打。這種情景我早就見怪不怪，他經常這樣教訓不聽話的女孩，更何況陳闌是個很跋扈的人，沒少得罪顧客，我們早料到她會被狠狠修理一頓。我看到那人渣將一根叉子塞到她的身體下面，拿杯子砸她的頭。這時，我注意到門邊有一個摔破的啤酒瓶，再看一眼狗哥的背，我突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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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酒瓶使出全力撞向他的後背，但沒有刺中要害，所以我拔出來又往心臟後面扎了一下，這一次他倒下去了。」汪雪城說到這，不忘去注意邱芳的表情，她皺著眉，卻更像在笑，但這個神情還是比較淡漠的，不似在強行壓制自己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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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繼續往下說：「那已經是後半夜，過了最繁忙的時段，正是職員最懈怠的時候，再也找不到比那更好的逃跑時機了。我決定馬上帶上小東西逃跑，可這時陳闌卻抓住我，她躺在茶几上，頭上的血流得滿身都是，還勉強有一絲氣息。她求我把她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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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模樣很淒慘，就算我放著她不管，按照勝殿的做法，也會把她處理掉。可當時我更多的是在考慮我自己，希望那些人永遠都抓不著我。我在想，不如成全了陳闌，然後將她的屍體偽裝成我自己。當時我的手邊沒有可用的利器，叉子很細，很難保證一招斃命。所以我選擇掐死她，再用叉子劃爛她的臉，跟她互換衣服。我相信只要他們誤以為殺死狗哥和我的是陳闌，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但是如你所見，我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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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說完以後，邱芳好一會兒沒有言語，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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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寧要是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爸，還有這樣的媽，大概會寧願自己沒有出生吧。」這邱芳忽然有感而發，汪雪城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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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小東西要是能長大，以後怕也是會這麼想的。小東西長大以後，別人一定會告訴她，自己八個月大時就被媽媽丟棄在了醫院病房。這種痛苦一定會烙刻在她的腦海裡，伴隨她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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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心裡不由一陣苦澀，她把拳頭攥得死死的，鼓鼓的腦門中彷彿有股力量在抗拒這種結局，各種聲音在她體內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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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不掉的，落到瓊菲的手裡，就等著被撕成碎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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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還在醫院等你，你怎麼可以丟下她一個人……可是邱姐為了女兒，一定會把你交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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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逃，一定要逃，小東西不能沒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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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我必須救出我的女兒。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保證能讓你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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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芳這句話，叫汪雪城內心發寒，因為她再清楚不過，這個女人不會是任何人的救世主。這一刻，汪雪城還無法想像自己的命運又將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深淵儘在前方，她也只能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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