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像玻璃的籠,將地上的兩人罩在一起,驅趕著他們手腳並用地向前爬。遙看著,這團黑壓壓的人影笑鬧著朝戲棚子的後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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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六叔公再顧不得其他,一把抱起當山,順著場外,摸黑從村入口那邊繞進去。唱戲聲遮天,好似配合著眼前的一幕上演一齣新戲。只聽那董永拔高了聲量,哀怨纏綿地挽留七仙女:「……百年夫妻似海深,你那裡難捨我這裡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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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不諳人事,配著這曲,就把看見的人都代入了戲角;天兵呵,人多勢眾,臉上得逞的笑。戲詞還沒唱到,可當山腦子裡已經把後半句唱出來了:「難分難捨越添淒楚,哭不盡腸肝寸斷——」地上的夫妻倆哭著抱在一起,摸著吻著,身上已是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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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是什麼,當山看不見了,因為六叔公一手遮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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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嘆息:「是了,那樣的場景,只消看過一眼,就不可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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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齋宴上,人聲如海浪般撲將而來。六叔公丟開當山就往場內跑,當山懵懵懂懂緊追在後。姨婆望著他笑,他想要回以一笑,卻發現自己的臉皮冰涼抖索;舅媽問他去哪了,他喉嚨滾燙得像吞了火石,成了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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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公直奔主桌的麥佑彰(當時爺爺是村長)去,激動地說了一會兒,麥佑彰只是無動於衷。沒多久,六叔公竟當著眾親戚的面跪了下來。大伯公麥佑雲坐在旁邊,伏在麥佑彰耳邊說了一句什麼。當山搞不懂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六叔公做了什麼錯事麼,爺爺要罰他。當山感到害怕,貼到六叔公身旁,試圖用小手拽他起來,可六叔公紋風不動,宛如一座鐵山——2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GUTgnwF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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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道:「後來我才懂了,六叔公那一跪是故意給爺爺施壓,逼他出去和外面那幫混混交涉,可別人的江湖恩怨,爺爺是一萬個不願意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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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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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道:「他的舉動關乎合族人的利益。那伙人的老大背景不簡單,跟我們麥家也有些利益往來……這方面的事情,用不著多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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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公很快從宴席上消失了(被我大伯公和我爸他們強行架回家去了)。當山被媽媽拉在身旁,寸步不能離,只管低頭吃飯。消息散播得極快,他看到自己的親鄰們,堂的表的,老的少的,都開始坐立不安。他們自是都不敢出去的,膽子大些的,竟都往戲棚子的角落裡湧去。他們掀起帳幕的一角,臉上的表情又驚又怕,卻又混著一絲竊喜,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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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戲正精彩,卻沒了觀眾,只剩董永孤伶伶地仍舊在唱:「盼只盼,來年春暖花開日,槐蔭樹下夫妻骨肉——夫妻骨肉兩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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旛竿上的燈籠搖搖曳曳,招呼孤魂野鬼進場享食。當山的目光在場內飄來飄去,黑鴉鴉的天,暗晃晃的人群,忽然之間,鬼影幢幢。所有人都陰白著一張臉,眼裡含著一絲秘密的笑,忙著奔走相告:「快看……快去看啊……」嘴上還沾著飯菜的油,一動一動卻什麼都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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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盯著自己的碗裡,滿滿的小山似的素肉。媽媽一筷一筷地給他夾菜,「快吃,不關咱們的事。」他盯著媽媽的笑臉,不知怎地,竟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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