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逸的音符在晌午的陽光中跳動,將炎夏的戾氣濾去大半。樹蔭下,孫永勝手裡握著她的鞋,杏花般的光斑撒了他滿身,他站定在那兒,似乎沉浸在平和的音樂之美中,那一刻,他的身上釋放出一股柔和卻刺目的潔白。樹下的人一邊吹著小曲,一邊懶散地走回來,蹲下身,輕托起她的腳跟,拍乾淨她腳掌上剛踩了地的泥沙,才為她把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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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子君模模糊糊的腦子裡,根本沒有將眼前這個舉止恬靜的小伙子,與方才發出刻薄喳呼的人連在一起。她覺得這人好像她一個和善可親的小輩,甚至想要出於慣性地摸一摸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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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又動了起來。她被推到一個竹製籬笆旁,樹蔭把陽光篩在她的直紋棉褲上,她的腳背上,她腳下的零星野花上。腦子裡眾人的音量被調到最小,那是樂聲為她換取的片刻安寧。什麼東西從她的心裡又滋長出來,好像一朵長藤的花,將她一圈一圈懷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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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永勝設了半小時後的鬧鐘,就靠在鐵絲網上打瞌睡。子君斜眼注意到一道窗縫,悠揚的曲音似是從那裡流瀉而出的。院舍後面的窗口背著陽光,盛日之下,只見窗後一道隨音律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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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影子有一雙雷電般銳利的眼睛,能穿透她的腦子,看穿她的所思所想。這又讓她迷濛地想起了一個男人。那人的目光溫厚如細雨,有時夾雜著愁雲般的怒氣,與現下她所感受到的窗後凝視有六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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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哥……她想起的人是麥大哥。對她而言,那個男人是天底下最溫柔的存在,展開綿延的港灣,允許她這樣漂泊的孤船靠岸。是的,那男人給過她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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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著那黑茫茫的窗戶奮力駛近。皮膚在烈日之下炙烤,身子裡的寒氣,如久凍的冰霜嗞嗞地融化。她的手化成船槳,車輪化成浪海,她在一蕩一沉中把自己推送向前。終於,腳踏板抵在牆上,她抵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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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伸進那窗縫裡,另一手試圖把礙事的窗扇往旁推,但她力氣耗盡,不管怎麼使勁,窗戶始終像高山那樣聳立不動。琴聲並未因為她的滋擾而蒙受半點瑕疵,如穿梭樹林的風,繼續優雅自由地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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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來歇口氣。窗下的影子近在眼前,卻好像看不清的霧團,在應該是那人頭部的位置上,她只能看到亂蓬蓬的黑髮,與一團洗得發白的黑布,下沿的布絮垮在他的領口上,如燈罩拂動的珠簾。修長乾淨的十指,在琴鍵間起落,彷彿從水面上躍起的海豚群,愉悅自得,從容不迫。她望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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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一曲終了。窗戶被人從裡面打開,彈琴的人直勾勾與她對眼看著。他下半張臉罩著一塊黑面巾,即便如此,幾乎捲噬掉一隻眼睛的傷疤也足以駭人。「進來。」蒙臉的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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