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斷續而輕柔的哼唱中,她恍恍惚惚地被哄睡了;半夢半醒之際,書房裡的零碎畫面再度刺入她的心房,她猛一睜眼,竟看到女孩那張稚嫩無邪的臉,割裂出兩道閃影——上一刻她還笑得溫婉,陡然厲變了神情,一張污濁的哭臉,嘴角似掛了兩隻鐵鉤,狠狠往下一扯,哭聲還來不及出口,眨眼間,這臉又恢復平日模樣,仍衝她率真地一笑,宛若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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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滾下了床,連滾帶爬地,像要逃避什麼魔鬼似的躲到衣櫃裡。混亂間,幾名醫護不知何時闖進,合力要將她從衣櫃裡拉出。她看到了銀盤裡的注射器,便叫了起來,「我不要——我不要打這個東西——」頑力抵抗之際,一段完整而鮮活的記憶從她的腦中迸裂而出,她嘶叫一聲,過去無比清晰地在她的眼前重演;而醫護拽她手臂的動作,竟一下子慢得近乎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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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過去的某個下午時刻,她正專注地擦拭書房地上的畫。有人開門進來,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後。來人走路輕柔,但腳掌寬大,落地力度沉厚,這一聽她就知道是誰了。「站在別人後面卻不說話,是不是覺得你老婆做家務的樣子很好看,忍不住想多看幾秒啊?」子君像往常那樣隨口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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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麥大哥卻不像往常那般自然地接口。子君困惑地轉身,卻被矮下來的身子摟進了懷。「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她用下巴蹭蹭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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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先讓我們這麼待一會兒。」麥大哥的聲線非常低啞,聽起來疲憊不堪。子君把身子全轉過來,把頭窩在他的脖項裡,像哄小孩似的撫摸他的背。「怪可憐的,誰欺負你啦?」她只當他是不是又被二哥業孝訓了一頓,以往每當這時,他回到她跟前來,都委屈得像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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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麥大哥這回卻沒順勢要她哄著,只是把雙臂沉沉垂在她的腰臀間,上身幾乎無力地壓下來。子君使了點力把背挺直,才不被他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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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我真的害怕,我從來沒有這麼怕過……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不要離開我好嗎?」麥大哥的語氣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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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酒了嗎?怎麼大白天就開始胡言亂語?」子君嗅嗅他的皮膚有沒有滲出酒氣,看似開玩笑的舉動,卻是在掩飾自己的不安。她從沒見過麥大哥這樣脆弱,這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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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瞞你了,君,這一次我真的演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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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你在說什麼?」子君輕輕地將他推開,用雙手托住他的臉,「說吧,到底什麼事,我保證不生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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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哥的頭耷拉在她的掌心,重得像一塊石頭。他低垂眼眸,一雙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向身體健壯的他,指尖竟是涼的,子君心中愈發感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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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不會是……生了什麼病?」這時她還完全聯想不到旁的事,心臟驟然一緊,生怕這可惡的傢伙患了什麼絕症,拖到最後關頭才肯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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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哥黯然抬眼,搖搖頭。子君大大鬆了一口氣,「只要你身體好好的,什麼都不是事兒,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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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哥將她的雙手放下,與她拉開一點距離。「我見到了汪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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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半天反應不過來,面容一僵,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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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樣,她消失九年,我也就找了她九年。我想了好久,到底該怎麼跟你說清一切因由。我想過要瞞你一輩子,可事到如今,我不可能繼續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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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哥交代了這些年查找雪城下落的經過,他借助二哥的層層勢力網絡,查探到一九九三年從山洞擄走汪雪城的黑幫去向,費時兩年,只推測出她最後出沒在金海梨雲一帶,自那以後,幾乎查無線索。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一名與該黑幫交涉人口販賣的關係人,得到一個叫狗哥的男人的短租屋地址,重重走訪之下,基本鎖定那個狗哥為夜總會勝殿的負責人,從酒保的嘴裡,得知他於一九九四年被一名逃走的雛妓所殺。他挖出兩項關鍵信息,那名妓女叫城子,有一個不足周歲的孩子。線索至此便又斷了,這個城子抱著嬰兒逃往何方,無人知曉。如此又茫茫地查了兩三年,期間開罪了當地的毒販,險些被亂棍打死,他誤打誤撞地闖進居民樓,被一名暗門子救下,試問之下,竟意外套出一名抱嬰雛妓的消息。她告訴他,在這裡生下孩子的女人不少,但幾乎都有各種理由轉手把孩子賣掉,少有像那小妓女一般,把嬰兒帶在身邊的。那是個女嬰,她在一個乞丐婆的屋裡見過幾次,因為小妓女吸毒餵不了奶,只好把孩子放在乞丐婆那兒餵,乞丐婆時常抱著那女嬰去討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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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一天,聽說那小妓女連嬰兒都一起消失了。麥大哥請她打聽打聽,找到一個曾與小妓女同戶的暗門子,她深惡痛絕地說,城子把這裡一個大姐抓走,活活折磨死了。後來城子怎麼樣也不清楚,但見過她跟在以前的主事人身邊,那主事人叫邱芳。暗門子裡竟無人曉得那邱芳的來頭,只有一個名字,這樣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他雇用了一些暗門子和地痞,又費力和當地勢力打關係,好幾年裡,錢不斷付出去,槍頭威懾也沒少嚐,卻愣是沒有一點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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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線索。千迴百轉找到梨雲附近一家林中小學,後在死牢裡見到林鳥時,已是二零零二年。林鳥的記錄,清楚還原了他這八、九年來踏過的路上,一部分發生在汪雪城身上的故事。她告訴麥大哥,雪城的女孩兒叫世希,她身邊還跟著一名十五歲的少年,那是她林鳥的兒子林小東。雪城已經精神失常,無力照顧兩個孩子,他倆都被政府轉送到福利院去了;兩孩子孤苦無依,她請麥大哥一定去看看他倆的情況。至於雪城的下落,她也沒有頭緒。不久前她給雪城常住的精神病院打了通電話,卻被告知雪城已被接走,而租屋的業主也告訴她雪城搬走了。麥大哥決定去福利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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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晚到許多。到了福利院,那兒的人竟然說,兩個孩子一年多前就被一對夫婦收養了。院工自是以隱私為由不肯告知領養人身分,可言辭間,他注意到院工眼神躲閃,似乎有所隱瞞。他心感不妙,威脅要到民政局查去,此事馬上驚動了負責人,對方對他一通好說歹說,更讓他認定這些人心裡有鬼,進一步試探,訛稱自己知道孩子們沒有被收養,只要院方坦白他倆的下落,他保證絕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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